属下怔住了,没想过王爷在这里才住了十来天就要离开京城,他将目光移向轩辕睿身上的毯子,问了句。“王爷,你的腿——”
轩辕睿大手一扬,突然有些不耐。“别叫我王爷了。”这个字眼,无疑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是他不想重提的往事。
还好,琥珀是晚上来的,也不曾点亮烛火,才没有看到他真正落魄的可怜相。
在那场恶战之中,他手脚都被剑刺伤,手臂上的伤口休养的差不多了,但双腿旧伤之处复发了,第一个大夫说过,很可能这辈子难以行走。
“主子,京城的大夫总比那些草莽郎中来的可靠,还是在这里多留些日子休养疗伤吧——”下属极力劝说,京城去往封地也需要四五日时间,那等偏远的地方招来的大夫,医术也不会高明到哪里去,睿王爷的腿伤,应该早日再诊治一番,说不定还有得救。
“不用了,我已经做出决定了。”轩辕睿说的很冷淡。
他这一回,下了狠心,他跟琥珀都是固执的人,他唯独离开这里,才能从琥珀的人生中走出去,才能让琥珀走出他的野心抱负之内。
从一开始,琥珀就是一个无辜的女子。
她纯真无邪,宛若世上最清澈的泉水,宛若天际最璀璨的星星,宛若世上最美丽的玉石,她的人生,本该一帆风顺,幸福开怀。被卷入这些争斗之中,坏了她的人生,让她品尝各种痛苦恐惧生离死别,也该够了。
他何必责怪她的不留情面?他给她的痛苦,这辈子无法偿清。
“明天之前就走,去吧。”
他挥手,示意属下退下。
仿佛很多事,都回不到以前了,但又有一件事,又回到了以前。
他面色复杂,掀开身上裹着的毯子,白色长裤之下的双腿,已然毫无知觉。腿受了伤,又失足从马背之上摔下,他自己能够察觉,这回,比第一次受伤更严重。
如果这就是上苍给他的惩罚,那么,他就赎罪。
一山不容二虎。
京城,决计不会是他待的地方。
……
登上皇城最高的城楼,微寒的风势拂乱她的长发,她眯眼望着远方的马匹驰骋而起的滚滚风沙。
一袭蓝衣薄纱,白色衣带,勾勒出女子纤细的身影,长至腰际的黑色长发,不曾梳成任何发髻样式,不过用银环高高束在脑后,干脆利落,黑发宛若绸带在身后飘扬着,光是背影,几分妩媚,几分娇艳,几分潇洒,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谁的脚步,急匆匆地从阶梯上传来,乍听上去是仓促,是沉重,似乎又是急急忙忙,来势汹汹。
一道低喝声,从那双黑靴踩上最后一层阶梯的瞬间传来。“谁让你一个人来这里的?”
琥珀缓缓转过身子,面对的男人,熟悉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依旧棱角分明,俊美无双。他的薄唇代表寡情,当他紧抿着双唇的时候,毫无笑容,更让人心生胆颤。
这里,就是他说过的,京城最高的城楼,他们在东城门的时候,他说过要带她去看的地方。
不过,没有把握可以跟他一起来到这个城楼,所以,她独个儿先来了。
南烈羲一身常服,或许是因为身份的关系,似乎他身上的霸气和寒意,更甚了。
如今,约莫六个月没见,初见他的时候,她的心里也流淌些许诡谲深远的情绪。
或许,不只是隔阂罢了,也不只是生疏罢了,看到他的时候,心头还是掠过一抹暖意。她挽唇一笑,眼底的明媚,说的轻松。“是啊,如今别说京城了,大赢王朝任何一个角落,每一寸土地,都是属于你的。”
南烈羲闻到此处,眉头紧紧皱着,面色冷凝。
她却维持着笑靥,继续说下去,似乎在挑衅他的忍耐力。“要不允许的话,我马上就走。”反正,他才是皇帝老子,即便往后要禁止她踏入大赢王朝土地上一步,她也没理由反驳,不是吗?
他不允许?他何时变得如此小气?他接到消息就赶来了,是因为没想过她当真会到京城来,而驻足停留的地儿,居然会是他跟她提过一次的城楼——整个京城最高的地方。但想到如果齐柬没有派人来通报一声,她就要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独自欣赏完城内的风景,其他的人,其他的事,全部抛在脑后?反正,也不在乎是吗?
他明明说过,要两个人来的。
他生气的,是这件事,在意的,是她仿佛完成心愿一样独自来了,也没有告知他的意思。他径直大步走向前,一手扼住她的手腕,冷声道。“我说过会带你来的,你是忘了我的话?还是不听话?”
“我想你或许抽不出这等空闲的时间。”她的笑容不改一分,整个人看来还是娇美灿烂,她说的不疾不徐。
他如今是一国之君,要做的事,自然更多,整个人也就理所应当更忙碌。
见他默然不语,只是从他手中的力道,也能察觉,他全身紧绷,华服之下的肌理已然迸出愈发强烈的气势。即便,他不说任何一个字。
她直直望入那一双黑色的眼眸之内,安静地说道。“三天前,我已经见过轩辕睿了。”
南烈羲的眼波不善,依旧落在她手肘的五指,突地一紧。“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琥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无影,她说的认真,不像是说笑的语气。“三天前是知晓的,但如今,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到底什么是你去见他的理由——你是在乎他活着还是死了,还是在乎你的报复是达成还是落空?”
他面无表情的询问,但嗓音之中的冷淡,却胜过千年不化的寒冰。
虽然他也有过这样的担忧和揣测,但从她的嘴里清楚听到她排除万难去见的第一个人,不是他而是轩辕睿的时候,仿佛真正可怕的事,已经降临。
如果轩辕睿就快死了,或是他身负重伤,她的真心,还是很难割舍那个男人,女人跟男人不太一样,女人更加无法忘怀最初动心的那个人,要想彻底忘掉,简直就是将心口里的那块肉,生生剜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