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行放下手中的百年老山参，又看了看一枚色泽红润的灵芝，叹道：“着实够了，但这里的药材，恐怕没几个人能买得起。”

朱由检摆手笑道：“兄长多虑了，朝中的这些大员，不是每人都给我送了一份么？”

这时，唐天磊快步走了进来，拱手道：“王爷，事情办妥了。”

朱由检颔首道：“有劳先生了。”随即转头问道：“兄长，现下可以动手了吧？”

陆天行道：“正是，时机已至。”

朱由检又问道：“用哪里的人马才好？顺天府，还是刑部？”

陆天行摇头道：“都不好，若是叫上顺天府的捕快，将会过早暴露王爷与洪承畴的关系；而刑部的公差养尊处优惯了，恐怕未必出得上力。”思量片刻后，又道：“还是用锦衣卫的人手吧，此案与天子有关，本就是他们的分内之事，而且也好让魏阉认为，王爷将锦衣卫视作了自己人。”

朱由检道：“还是兄长思虑周全。”顿了顿，又叮嘱道：“贼子高深莫测，兄长还需小心。”

陆天行颔首道：“是，王爷请放心。”说着转头望向了唐天磊，笑道：“再者说来，有唐先生同行，还能有甚么凶险？”

户部尚书霍维华的府邸四周，在无数火把的照耀下，亮如白昼，

察觉有异的霍府家丁，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隙，惊惶地问道：“大人为何要兵围霍府？”

亲自带队的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唰”的一声拔出腰刀，喝道：“锦衣卫捉拿朝廷钦犯，速速开门。”

那家丁望了望府外的阵势，赶忙将大门打开，田尔耕还刀入鞘，与陆天行先后走了进去。

霍维华得到消息，匆忙披上件衣衫便走了出来，拱手问道：“田兄，陆公子，为何深夜带兵围我霍府？”

田尔耕平日里同霍维华没有利益冲突，因此与其还算有几分交情，当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叹道：“霍兄，你这回可算是摊上事了。”

霍维华皱眉问道：“不知田兄此言何意？”

田尔耕沉声道：“你进献给陛下的灵露饮，内含剧毒，罪魁祸首便是贵府里的那个一贫道人。”

霍维华闻言不由一怔，随即摆手道：“不可能，那灵露饮在进献给圣上之前，我亦曾饮下，并无任何不妥之处啊。”

田尔耕道：“此时不宜多言，先去捉拿人犯要紧，若那一贫道人走脱，霍兄你的罪责可就更大了。”说完便当先朝着后院炼药房走去。

霍维华略一迟疑，赶忙也跟了上去。

众人到得炼药房外，只见木门大开，竟连一个道士的影子也没有看到，田尔耕皱眉道：“莫非这贼道得了风声，已然走脱？”说着抽刀在手，缓步向内走去。

南镇抚使骆养性却赶忙将其拦住，躬身道：“不知里面是否有凶险，大人千金之体不可犯险，还是由卑职先去探探路吧。”

田尔耕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小心行……”

然而，田尔耕的话还未说完，里面便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两人忙横刀护体，一贫道人却已站在门外，笑道：“二位大人不必多虑，贫道自己出来便是。”

陆天行拱手道：“道长，我们又见面了。”

一贫道人抚着已有些花白的胡须问道：“公子别来无恙？”

陆天行拱手道：“甚好，承蒙道长挂怀。”随即正色道：“道长乃方外之人，为何要谋害当今天子？”

一贫道人摆手道：“公子此言干系重大，贫道万万担待不起。”

陆天行道：“令徒今夜前往什刹海，意图销毁罪证，现已被拿下。”

听了这话，一贫道人不由面色微变，但片刻间，就已恢复了神态自若的样子，摇头笑道：“公子在说甚么，恕贫道听不大懂。”

陆天行叹道：“令徒要销毁的物事说来也怪，便是炼制灵露饮所需的器皿，但令人不解的是，这些器皿竟然都是银制的。”见一贫道人沉默不语，陆天行继续说道：“而且令徒要抛入湖中的包裹里，还有大量的罂粟壳。”

霍维华惊道：“银器，难道……”

陆天行颔首道：“正是，要知银器制成的餐具不但无毒，反而可以验毒；但其作为器皿，在持续高温状态下，会使得银离子分离，而圣上的水肿，正是源于银离子中毒。”

骆养性问道：“银离子是何物？”

陆天行道：“银离子便是银器在高温下产生的有毒之物，偶尔服用并无大碍，但长此以往，却会让人产生头晕、肿胀，甚至是死亡。”

骆养性恍然道：“贼道平日里用木制器皿所炼制的灵露饮，并无任何问题，因此霍大人长期饮用也无异常，而进献给圣上的灵露饮，贼道却是用银器炼制而成的。”

陆天行点了点头，叹道：“正是如此。这种微量的银离子，太医也是无法验出的。”

霍维华不解道：“据我所知，服食罂粟后，症状极为明显，为何圣上却并未出现相关之症？”

陆天行微微一笑，解释道：“罂粟确是会使人依赖从而受到毒害，一贫道长若是直接在灵露饮中加入罂粟，恐怕太医早就会查出，而他的阴谋自然也就无法得逞了。所以在灵露饮的制作中，他仅仅添加了罂粟壳，只因此物的作用并非是直接令人上瘾，而是间接成为了灵露饮的催化剂，使圣上觉得它十分甘甜可口，更加喜欢服用，从而达到圣上长期服用，最终中毒之目的。”

说到这里，陆天行摇头叹道：“正是由于一贫道人所放置的罂粟壳，远远达不到使人上瘾的程度，太医才会认为灵露饮并未含毒。”

这番话只把霍维华听得背生冷汗，皱眉道：“局中局，计中计，着实歹毒……”说着戟指问道：“一贫，咱们也算是相交一场，你为何要如此坑害于我？”

一贫道人并不回答，却反问道：“霍大人在朝多年，可还记得左都御史高攀龙？”

霍维华心中一动，不禁变色道：“你究竟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