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连连点头道:“真是柄价值连城的宝剑!”
天启帝道:“皇弟,你可知此剑与我大明之间还有一段往事?”
朱由检躬身道:“恕臣弟无知,还请皇兄解惑。”
天启帝叹道:“也难怪你不知,此剑前主人的许多丰功伟绩,已被太祖皇帝命人在史书中抹去了。朕也是无意间翻阅到了一本永乐年间的杂书方才知晓。”望着手中的鱼肠剑,天启帝悠然神往,续道:“当年太祖皇帝率大军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对峙,就在双方相持不下之际,一个落拓老者要见太祖,却被守门侍卫拦下,老者冷笑道:‘老夫诚意来投,想不到吴国公手下侍从竟与元人一般以貌取人,其本人亦可见一斑,真是不值一哂!也罢,老夫还是去见陈友谅吧!’侍卫正欲将其锁拿,大将军徐达却恰巧路过,见其谈吐不凡,便带着老者去拜见了太祖皇帝,一番交谈过后,两人都不禁生出了相见恨晚之感。老者随即便向太祖皇帝献上了两件宝物,皇弟,你可知是甚么?”
朱由检道:“臣弟猜想,其一定是这鱼肠剑了,另一宝物恕臣弟愚鲁,实在参详不透。”
天启帝道:“第二件宝物,说来比鱼肠剑还要珍贵万分,那便是这个落魄的老者!”
朱由检心中一动,问道:“难道这老者是……”
天启帝颔首道:“不错,这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刘基刘伯温。”说着摇了摇头,叹道:“世人只知刘伯温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却不知他还曾救过太祖皇帝的性命!”
朱由检奇道:“救过太祖皇帝?”
天启帝道:“当年鄱阳湖决战之时,刘伯温忽然发现水鸟惊飞,便预感到这很可能是陈友谅在集中力量向太祖皇帝的指挥船开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拉起太祖皇帝便跳到了另一艘船上。”
朱由检问道:“后来如何,事情当真如刘伯温所料的那般么?”
天启帝颔首道:“不错,太祖和刘伯温还未来得及站定,原先那条船便已被陈友谅船队的火炮击得粉碎。那陈友谅见我军帅船已被击碎,料定太祖皇帝必然无幸,大喜过望之下,便倾巢出动,对我军发动了猛攻。不料我军却趁机设下埋伏,让陈友谅的军队在埋伏圈里蓦地见到太祖皇帝,致使敌军军心涣散,而我军士兵则越战越勇,最终杀得陈友谅大败而亡。”
朱由检叹道:“难怪民间传言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
青田刘基,字伯温,博通经史,尤其精通象纬之学,有经天纬地之才,世人常将他比之诸葛亮。刘基在辅助朱元璋消灭群雄、推翻元朝、建立明朝的过程中发挥了智囊的作用,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而明太祖朱元璋虽然堪称一代雄主,但却嗜杀功臣。有一次北方大旱,朱元璋忙于着人赈灾,而善于观察天象的刘伯温,推算到不久便会有大范围的降雨,当即便冒死向朱元璋进言,说大旱的原因是因为杀伐过重,上天在降罪于大明,请求皇帝大赦天下,随后上天便会降下甘霖。朱元璋思量再三后,终于大赦天下。于是刘伯温便设坛求雨,不久后,倾盆大雨果然随期而至,在随后的一年内,朱元璋当真没有再滥杀无辜。不过从此以后,性格多疑的明太祖心中,开始对能“通天”的刘伯温存了芥蒂。
刘伯温为人正直,严明法纪,不徇私情,因此得罪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了当朝宰相胡惟庸。
洪武八年正月下旬,刘伯温感染了严重的风寒,朱元璋知道后,派胡惟庸带了御医前往探望。皇帝派宰相探望,这可谓是莫大荣耀了,可也是这次探望,将刘伯温送上了不归路。
刘伯温命人照着御医开的药方抓药,服用后觉得肚子里好像有许多石块挤压在一起,感到十分痛苦。
二月中旬,刘伯温抱病觐见朱元璋,婉转的向他禀告胡惟庸带着御医来探病,以及服食御医所开的药之后更加不适的情形。朱元璋听了之后,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些要他宽心养病的安慰话,这使刘基相当的心寒。
三月下旬,已经无法自由活动的刘伯温,由长子刘琏陪伴,在朱元璋的特遣人员的护送下,自京师动身返乡。回家后,拒绝亲人和乡里为他找来的一切药石,只是尽可能的维持正常的饮食,最后于四月十六亡于故里,享年六十五岁。
原来,胡惟庸进谗言说刘伯温与开国功臣魏国公徐达交往过密,本就多疑的朱元璋果然为其所动,担心两人联手造反,但徐达在军中威望太高,无凭无据,朱元璋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命御医在药方上做了手脚,刘伯温自然也看出了皇帝害己之意,但为了子孙安危,刘伯温选择了放弃治疗,坦然赴死。可怜这位有着“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之能的千古名士,没能遇到大度“杯酒释兵权”的宋太祖赵匡胤,偏偏遇到了生性多疑、心狠手辣的朱元璋,不幸成为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典范。
既为了使自己心安,也为了不留下滥杀功臣的恶名,朱元璋便命人在史书中抹去了诸多刘伯温的丰功伟绩。
天启帝颇感惋惜地摇了摇头,问道:“皇弟可知,朕为何要同你说起这些典故?”
朱由检躬身道:“皇兄是想告诫臣弟,鱼肠宝剑尽管不易得,然而像刘伯温这样的治世之才,却是更加难得。”
天启帝颔首道:“正是,不过朕还有句大不敬的话要告诫你,那便是皇弟在荣登大宝,乾罡独断后,仍要记得善待功臣,善待能臣,切不可像太祖皇帝那般多疑嗜杀。”
朱由检道:“臣弟谨遵皇兄教诲。”
天启帝还剑入鞘,道:“此次查案过于凶险,朕便将此剑赐与你。”
朱由检躬身道:“皇兄如此厚赐,臣弟实是感激涕零。”
天启帝微微一笑,又道:“今后若是遇到堪比刘伯温一般的治世之才,你也不妨将此剑转赠,以示我大明天子皇恩浩荡。”
朱由检应道:“臣弟谨记。”
天启帝捏了捏眉心,疲惫地说道:“朕乏了,皇弟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