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少女仍是满脸不解之色,陆天行解释道:“当然,在下也万万不敢妄想去做掌柜,我只是想去厨房,尽些绵薄之力。”
少女难以置信地打量了陆天行片刻,道:“且不论孟老夫子所言的君子远庖厨,只说公子的满腹诗书,恐怕到了厨房,也很难会有用武之地……”
陆天行笑道:“小姐有所不知,在下平日里除了会读书外,还可以烧几道拿手菜。”
原来,陆天行的父亲陆爱国,本是建国门外一家星级酒店的主厨,后来因为与酒店经理发生了龃龉,一气之下便辞了职,回到城郊开了一家酒楼,规模虽然不算宏大,但由于陆爱国高超的厨艺,仍然在当地吸引了不少食客。在课余时间,陆天行往往被迫要去自家的酒楼帮手,饶是他不愿意子承父业,却终究还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学会了其诸多手艺。
少女听后,仍然不免感到有些将信将疑,又问道:“公子所言……”
可是少女的话还未说完,就突然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所打断,紧接着大地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屋顶处更是不住的落下稀疏的砂石……
见此巨变,陆天行也不由得顿时变了颜色,急叫道:“地震了!快躲起来!”说完也不待对方答话,便拉着少女躲在了扇面桌下,并将其紧紧地护在了怀里。
两人甫一躲好,头顶处便传来了砂石坠落的砰砰声响,少女尽管已被吓得花容失色,然而见陆天行对自己如此爱护,她的眼中仍然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喜悦之情。
片刻过后,大地便不再颤抖,除了些许细沙之外,屋顶也再无硬物坠下,一切渐渐归于平静。
少女虽然对陆天行有意,但其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见房内已无异常后,陆天行仍是牢牢地搂着自己,毫无放手之意,她不免感到有些难为情,羞红着脸,用细弱蚊蝇般地声音问道:“多谢公子相救,不过……不过公子现下可否放开小女子了?”
谁知陆天行却道:“不可。”
少女的脸颊顿时更加红了,怯声问道:“为……为何?”
陆天行面色凝重地解释道:“较大的地震过后,通常都会有余震,咱们最好还是在此等些时候。”
少女闻言不由一怔,张大着一双妙目问道:“小女子素来只听闻过地震,不过公子所言的余震又是甚么?”
陆天行心道,余震这个词是后世的科学家所提出的,你就算再博学多才也自然不会知道,于是便解释道:“余震便是主震过后接连发生的小地震,其威力虽然不如主震,但仍然可能造成较大的危害。”
少女更感不解,问道:“主震?主震又是甚么?”
陆天行只觉哭笑不得,便又解释道:“在一次地震中,造成最强震感及破坏的地震,便称其为主震。”
少女望向陆天行的目光中,立时又增添了几分敬佩之情,感叹道:“汉朝张衡的《灵宪》、《混仪图注》,以及本朝大家宋应星的《天工开物》,小女子昔日皆曾拜读过,然而其中却从未提及过公子所讲的这些言语,公子真乃博闻广识之人,小女子实是佩服。”
陆天行生怕对方追问起自己这些知识的来源,当下连忙岔开话题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却仍然无事,想来也不会有余震了,咱们再等片刻便出去吧。”说到这里,陆天行心头不免骤然间涌上了几个疑问:依照我的推断,这次地震的级别绝不会在五、六级以下,可是如此强烈的地震,为何会没有余震?而且据我所知,明末的京城,应当不曾发生过甚么大地震啊……
少女还不及答话,林夫人忧急且充满关切之情的呼喊声便已由远及近的传来:“秀妍!秀妍!你在何处?”
听闻母亲呼唤,少女连忙应和道:“娘,女儿在陆公子房中!”
陆天行心中一动,望着怀中娇美的少女,暗道:原来这位林小姐的闺名叫做秀妍,秀外慧中,桃李争妍,真是好名字。当下忍不住赞道:“小姐真是人如其名。”
林秀妍闻言大羞,垂首道:“多……多谢公子称赞。”
陆天行这才猛然醒起,在古时候,男方只有在婚姻六礼中的问名阶段,才能知悉女方的闺名,此时林夫人在情急间呼唤女儿,自己听到后假作不知也就罢了,实在不该再出言提及。
可就在陆天行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时,头发上遍布泥沙的林夫人已推门而入,嘶声问道:“秀妍,你在哪……”话未说完,林夫人已看到藏身于桌下的二人,连忙快步走上前来,问道:“秀……女儿,陆公子,你们没有受伤吧?”
见母亲的额角上隐隐有一道血痕,林秀妍急忙从陆天行的怀里轻轻挣脱出来,爬到母亲面前,哽咽着问道:“娘受伤了!重不重?”
林夫人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只是擦破了点皮,并无大碍,你们呢?”
林秀妍小心翼翼地为母亲拍去了头发上的尘土,见伤口果然不深,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将母亲扶起,说道:“娘请放心,我们都平安无事,陆公子见机极快,在地震发生后便将我拉到了桌下,并且……并且不顾自身安危地护着女儿。”
林夫人望了望坠落在地上的大小石块,又看了看女儿娇嫩的额头,只觉心有余悸,对刚刚从桌下钻出的陆天行,欠身行礼道:“多谢公子对小女的救命之恩。”
陆天行赶忙还礼道:“夫人这般,可当真是羞煞在下了,在下今日所为,实是不足以报夫人与小姐的恩德之万一。”
林夫人轻叹道:“公子言重了。”尽管见到女儿安然无恙,然而她美丽的眼眸中,仍然满是担忧之色。
在这种情形下,却仍然不见林老爷的身影,陆天行已猜出其定然不在府中,知道林夫人是在担心夫君,可就在他正要说些宽慰的言语时,聪慧的林秀妍已面色微变,问道:“娘,爹去了哪里?”
林夫人面色凝重地说道:“今日一早,你爹便和贾大厨等人去了阜财坊,也不知他们现下如何了。”
林秀妍闻言不禁更加担心,秀眉微蹙道:“母亲莫急,女儿这便前去找寻父亲。”
林夫人摇头道:“不可,此时街上定然是一片狼藉,你年轻识浅,又如何去得?还是为娘去吧。”
陆天行道:“诚如夫人所言,如今外边定然乱得很,您与小姐又皆为女子,寻人恐怕多有不便之处,还是由在下前去吧。”说完对母女二人颔首示意,便举步朝着门口行去。
不待母亲答话,林秀妍便已抢上前去,拦住了陆天行的去路,并且急道:“不可!公子还需细心调养,万万不能……”
就当三人争执不下时,屋外的院中却忽然传来了急切的呼喊声:“夫人!快取金疮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