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见礼过后,崇祯笑道:“骆爱卿奔波多日,又操劳于高邑之事,此番着实是辛苦。”
骆养性躬身道:“能为皇上效犬马之劳,乃是微臣的幸事,又怎能称得上是辛苦。”
崇祯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前日里你遣人送回来的奏章,朕已阅过,你处置的确是十分得宜,没有辜负朕的期许。”
骆养性道:“承蒙皇上信任,微臣怎能不用心做事,然高邑的百姓之所以会安抚的如此顺利,并非是微臣的功劳,而是因为,他们从心底里相信朝廷,更相信皇上您的仁德。”
崇祯暗道:看来朕没有白白让你站这半个时辰。于是满意地颔首道:“甚好。”顿了顿,又问道:“不知赵家侵占土地、不按新政缴纳赋税之事,你查的如何了?”
骆养性闻言不由一怔,要知在他的奏章里,不仅禀报了安抚百姓的相关事宜,而且还详细地述说了他所查到的,关于赵家一案的诸多疑点,可皇帝此时为何却还要如此发问?
见骆养性久久不言,林明陪笑道:“骆大人,皇上还等着您回话呢。”
骆养性心中一动,于是弓着身子,试探着说道:“微臣无能,未能查出甚么能证明赵尚书清白的有利证据,还请皇上恕罪。”骆养性这句话说得很是讨巧:他既没有表明自己认为此案存疑的观点,也并未说赵南星定然有罪,而是将评判的权力交给了皇帝。
崇祯皱眉道:“虽说是清者自清,但既然连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都没查出能证明赵南星清白的证据,看来……”说到这里,小皇帝叹了口气,便不再说下去了。
听了这番话,骆养性已经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因此将怀中高邑典史王威、李三宝之妻陈氏的证词口供又揣得更加紧了些,不敢再替赵南星说半句话。
过了片刻,崇祯又笑着问道:“骆爱卿掌着锦衣卫的差事,又兼管着二十六卫禁军,委实太过辛劳,朕于心不忍,故而打算让林明协助你统领金吾前卫、金吾后卫、羽林左卫、羽林右卫、府军卫、府军左卫、府军右卫、府军前卫、府军后卫、虎贲左卫等十卫禁军,不知骆爱卿意下如何?”
冷汗,不住地从骆养性的背脊涌出:要知禁军虽然共有二十六卫,但上述的十卫却是重中之重,禁军中的精英,不仅卫戍着皇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还负责着皇帝的近身侍卫。
皇帝将这些禁军精锐尽数交给了林明,明摆着就是已然不信任自己……是因为李万里前日里擅自调动虎贲左卫去保护陆天行?还是与自己暗中相助赵南星有关?抑或是二者兼有之?想到此处,骆养性不由懊恼不已,深悔自己不该为了拉拢陆天行而触怒皇帝,当下连忙用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微臣并无异议,多谢皇上体恤。”
崇祯颔首道:“甚好。”说完转头吩咐道:“林明,既然如此,一会儿你便随着骆指挥使前去交接相关事宜吧。”
林明躬身应道:“小奴领旨。”
崇祯望了望面露惶恐之色的骆养性,微微一笑,说道:“既然骆爱卿未能查出实证,赵家的案子你也就不必再插手了,待到赵南星回京后,交由三司会审便是。”
骆养性哪里还敢再多言,赶忙躬身道:“微臣遵旨。”
崇祯点了点头,又笑道:“唐先生前日里入宫时,曾告知于朕,说慕儒那孩子的武艺已有小成,日后虽然还需勤加习练,但却已不必日日留在唐先生身边,待骆爱卿安排妥当后,便去唐先生那里,将孩子接回府去吧。”
骆养性心中明白,皇帝之所以放儿子回来,绝不是因为儿子的武艺有所小成,而是因为自己不再掌管着京城二十六卫禁军的精锐之师。因此他不禁喜忧参半:喜的是此番终于可以将独子留在身边,不必再整日为其担忧;忧的是皇帝既然不再有挟持之意,也就意味着自己同时将会失去诸多权力。但骆养性还是面露喜色地说道:“微臣,谢皇上恩典。”
晴雪俏丽的面庞上,此时竟已布满了难以遏制的怒气,小姑娘瞪视着骆府的大门,怒气冲冲的说道:“骆府的人怎么如此不懂礼数,少爷怎么说也是皇帝亲封的思恩侯,还掌管着工部,骆家的主人不出来相迎也就罢了,可下人们的态度却也是冷冰冰的,竟然都不将您请入厅堂奉茶,当真是无礼之至!”
陆天行摇头笑道:“你这小丫头跟随我日久,脾气倒还真是越来越见长了。只怪我太过关心赵尚书的案子,因而骆指挥使刚刚回府,咱们便贸然来访,实在有些仓促,须怪不得人家,不必多言,耐心等候也就是了。”
少爷既然如此说了,晴雪自然也就不敢再多言,只得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应道:“是,少爷。“
这时,骆府的大门再次打开,但出来的却并非方才入内通传的家丁,而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那人对陆天行拱手道:“实不相瞒,我家主人实是不便见客,还望侯爷勿怪。”
陆天行笑道:“管家言重了,本候与骆指挥使乃是故交,怎会因此等小事而见怪?”
管家颔首道:“多谢侯爷。”说完又举目望了望左右,确认无人监视后,这才飞快地伸手入怀,将一封书信塞进了陆天行的手里,压低声音道:“我家老爷说了,所有的事,待侯爷阅过信后,便可知晓。”
陆天行的心底里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沉声说道:“有劳了,烦请管家回去后,待我谢过骆指挥使。”说完取出一锭大银递了过去。
不料,那管家却不伸手接过,而是摇头道:“多谢侯爷,但您的银子,小人实在是不敢收。”说完对陆天行微微颔首示意后,便缓缓关上了府门。
晴雪秀眉微蹙地问道:“少爷,事到如今,咱们该怎么办?”
陆天行叹了口气,正要言语,却忽闻身后的都市喝道:“甚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