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连忙悄声提醒道:“老爷,还是先让捕快们退下吧,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恐怕有损老爷声誉。”
方长吉点了点头,便挥手道:“你们晚上拿人,着实辛苦了,且先下去休息吧,谅他们也不敢杀官造反。”
众捕快都是明白人,正欲退下,陆天行却笑道:“不忙,方知县,前几日本官大婚,你还亲自送过贺礼,怎么,这么快便不记得了?”说着亮出了自己的令牌。
方长吉大惊,若不是师爷及时将他扶住,险些就要从椅子上摔下,惊问道:“你是……不,不,您是陆太保?”
原来,陆天行这样的天子宠臣,朝廷要员大婚,像方长吉这样小小的香河县令本是没有资格前去道贺的,但他是工部右侍郎周延儒的远房表亲,又想着此去道贺即使不能一举发达,但只需能与陆太保攀上关系,也总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于是他便也厚着脸皮,备上礼物赶到京城道贺去了。
陆天行看在周延儒面上,放他入了府,按品级将其安排在了婚宴的最末席,和一众六品京官坐在了一起。由于相隔的太远,方长吉自是没有看清陆天行的容貌,后来又恰好赶上皇帝亲来道贺,陆天行只得一路相陪,也就没有再继续敬酒,因此方长吉自始至终也不知道陆太保长得什么样子。
陆天行笑道:“正是,方知县总算是记起本官了。”
方长吉赶忙挣扎着站起,三步并作两步地扑到陆天行面前,行礼道:“下官方长吉,见过陆太保。”方知县也算是心思活络之人,瞥眼望见了游秀妍,又参拜道:“见过长寿公主。”
陆天行摆手笑道:“方知县免礼吧。”
方长吉陪笑道:“是,是,多谢陆太保。”微一思量,又躬身请罪道:“香河境内,竟有女强人胆敢行刺陆太保夫妇,亏得家人舍命相互,方才奋力将贼人诛杀,下官管辖不力,还望陆太保恕罪。”
陆天行听了先是一怔,随即便也不由对方长吉心思转动之快暗感佩服:自己虽然位高权重,又有天子眷顾,可毕竟犯的是人命关天的官司,总是要有着一番合情合理的说辞才行,他便抢先为自己想好了由头。于是笑着点了点头,道:“方知县虽未亲临现场,却能将现场的情形分析的如此清晰准确,实是难得。”
方长吉忙躬身笑道:“多谢太保称赞。”
不料陆天行话锋一转,敛起笑容,淡淡道:“可方知县治下,却真的并不太平,自打本官进了你这香河境内,便同时被好几伙强人给盯上了,此番回京后,本官可要将此事同吏部的赵尚书好生说说。”
此言一出,游秀妍等人也是颇为不解,一众强人明明是在出京后就开始如影随形般的跟着,实是与方长吉没有甚么关联,不明白陆天行此时为何竟要如此言说。
方长吉立时变了颜色,只觉如坠冰窟般寒冷:吏部尚书有着考核、任免四品以下官员的职权,众所周知,吏部尚书赵南星又是陆天行未来的岳丈,若是他当真跑去告了这一状,自己不要说再也升迁无望,恐怕连此时的官位都要不保……
想到这里,方长吉也顾不得还有许多旁人在场了,膝盖一软,便跪了下去,苦苦求告道:“太保明鉴,香河县在下官的治理之下,虽不敢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但百姓们却也算得上是安居乐业,下官从未曾听闻过,香河境内竟有这许多大胆妄为的贼人啊!”
陆天行冷冷道:“方知县,你如此说话,可是在指摘本官说谎了?”
方长吉忙连连摇头道:“不,不,下官绝无此意,只是盯着您一家的强人,或许并非出自本县,还望太保明察。”见陆天行还是冷着脸不说话,方长吉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无论如何,还请太保看在周侍郎的面上,给下官留一条生路。”
陆天行这才终于点了点头,叹道:“罢了,就给你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吧。”
方长吉大喜,连忙躬身拜道:“谢过陆太保再造之恩,不知您有何事,但请吩咐下官便是。”
陆天行问道:“香河县内有多少捕快官差?”
方长吉躬身道:“回陆太保,在册的共有一百八十六人。”
陆天行颔首道:“好,都召集过来,保护本官一家安全。”
方长吉忙应道:“是。”说完转头对巡检孙威吩咐道:“没听到陆太保的话么!还不快去召集人手。”孙威得令,赶忙去了。
陆天行又道:“既然本官行藏已露,也就不便再宿在客栈了,不知可否在贵府叨扰一晚?”
方长吉先是一怔,随即大喜道:“陆太保夫妇肯纡尊降贵,下官实是不胜之喜,怎敢担得起您这叨扰二字?太保请。”说完手一引,请陆天行等人入了县衙后堂。
古时的县衙分为一堂,二堂和三堂,三者各司其职:一堂在最外面,为正堂,是诉讼、审讯之所;二堂居中,是县令办公和会客的地方;三堂在最里面,是县令与家眷的内宅。
此规制被历朝历代所采用,所以即便有些富庶之地的县令贪污受贿发了财,另行购置了房产地契,但为了不授人以柄,仍是会选择住在县衙的后堂里。
县令大人的差遣,谁敢不从,不到两炷香功夫,全城的捕快官差,只要是还能从床上爬起来的,无不俱已赶到,将本就不大的香河县衙围的是严严实实,水泄不通。当晚,陆天行等人便安安心心地宿在了县衙后堂。
可就在距香河县五里外的一所破败的城隍庙里,聚集在此的众贼人们却是精神抖擞,毫无睡意。
去而复返的双刀会帮主陈霸天皱着眉头问道:“刘帮主,贵帮不是已自去了吗,怎地又回来了?”
飞马帮帮主刘迅笑问道:“陈帮主说笑了,你们双刀会不是也没舍得走吗?”
陈霸天大笑了数声,点头道:“不错,谁又能舍得那几世都花不完的宝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