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行甚喜,忙拱手道:“如此甚好,有劳高公公了。”说完转头问道:“可否劳烦颜姑娘先回府等候顺天府的衙役?”
颜悦曦颔首道:“待衙役们赶到后,我便带其前来相助。”说着将一小瓶曼陀烟波暗暗地塞进了陆天行的掌中。
陆天行心下感激,道:“有劳颜姑娘了。”
颜悦曦不再多言,微一欠身,便走下了戏楼。
春寒料峭,一阵微风吹过,已在午门外等候多时的崇祯皇帝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曹化淳见了,赶忙从小宦官手里接过裘皮披风,小心翼翼地给小皇帝披了上去。
吏部尚书赵南星、刑部尚书乔允升、礼部尚书孙慎行、吏部左侍郎陈于亭、兵部左侍郎孙承宗等东林众臣站在皇帝身后,除了淡泊名利且心胸坦荡的孙承宗外,无不担着极大的心事。
崇祯今日心情甚佳,用汤婆子暖了暖手,笑着问道:“甚么时辰了?陆卿他们也该到了吧。”
曹化淳赔笑道:“皇上有所不知,京城的百姓们听闻大破后金铁骑、平定福王叛乱的大英雄陆大人凯旋回京,无不兴高采烈地跑到街上,夹道欢迎大明的这根擎天巨柱。”
崇祯奇道:“擎天巨柱?”
曹化淳笑道:“是,这都是百姓们说的,不仅如此,民间现下还流传着一首称颂陆大人的打油诗呢。”
崇祯笑问道:“竟有此事,快吟来听听。”
曹化淳微微一笑,道:“巧施良策除魏阉,三千虎贲破后金。兵不血刃平叛乱,天行妙计安天下。不难看出,陆大人如今可真是深得民心呢。”
崇祯不由心中一动,却还是笑道:“陆卿做了这许多利国利民的大事,也难怪百姓们称颂他。”皇帝身后的东林众臣们听了这番对话后,无不心中一凛。
这时,凯旋而归的队伍已近承天门,崇祯精神不由为之一震,摆手道:“拿走。”
曹化淳明白,皇帝是怕失了帝王威仪,嘴角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赶忙躬身称是,轻轻地为其取下了裘皮披风。
“微臣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功臣一齐跪下行礼道。
崇祯放眼望去,却竟然唯独不见了陆天行的身影,不由感到错愕万分,但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性格冲动、行事莽撞的小王爷,因此只是一挥手,笑道:“诸位爱卿平身。”
众功臣起身道:“微臣谢过陛下。”
崇祯朗声道:“关外女真蛮夷,杀我子民,夺我城池,侵扰大明久矣;福王盘踞洛阳多年,勾结官吏,大肆敛财,坑害百姓,为祸地方,前日里更是大逆不道,竟私募士兵,起兵谋反;可如今,对我大明屡战屡胜的女真人却损兵折将,大败而归,这是我大明第一次对女真人真正的大胜!大捷!号称拥兵二十万,自谋反后便一路势如破竹,连下大小城池七座的福王叛军,却在旦夕间便土崩瓦解,被尽数平定!这,皆是诸位爱卿的功劳!”
一众功臣躬身道:“微臣不敢居功,全是仰仗陛下天威。”
崇祯甚是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道:“宣旨吧。”
曹化淳忙上前一步,展开圣旨,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蓟辽督师袁崇焕,戍边多年,履立战功,今大破后金,歼敌数万,特进正一品荣禄大夫,加封太子太师,赐尚方宝剑,便宜行事之权;平叛大都督洪承畴,治理顺天府多年,民风淳朴,境内平安,今临危受命,力拒叛军多日,功勋卓著,擢升为兵部尚书,特进从一品荣禄大夫,加封太子少师;唐门传递军情、诛杀叛首有功,今赐良田百顷,黄金二百两,御笔亲书‘武林正统’牌匾一副;福王世子朱由崧,自福王叛乱起,与贼首虚与委蛇,实为朝廷内援,屡送军情于危难之间,更是为朝廷平叛立下大功,今赐其承袭福王封号,并赐城东宅院一所。钦此。”
这位曹公公很是机灵,既然陆天行未到,圣旨中关于他的封赏便也略过不提,以免无人接旨,削了皇帝颜面。
功臣们一齐伏地叩谢道:“微臣谢吾皇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由崧更是早已声泪俱下。
崇祯摆手道:“诸位爱卿平身。”说着竟亲自上前扶起了朱由崧,笑问道:“不知福王因何哭泣?”
朱由崧忙诚惶诚恐地答道:“回禀陛下,微臣这是在感念陛下的皇恩浩荡。”
其实,朱由崧不仅是在做戏给皇帝看,也是在为自己今后将一生囚困于京城的悲惨宿命而哭泣。
崇祯颔首笑道:“甚好。”顿了顿,又道:“众爱卿连日奔波,甚是辛苦,暂且回去安歇,翌日,朕将在宫里为诸位摆酒庆功。”
骆养性本欲启奏陆天行之事,可皇帝却并未问询,而且眼前的形势也不便于贸然进言。当下只得随同众位功臣退下。
崇祯转过身来,笑道:“朕乏了,诸位爱卿也自行回衙门去吧。”
待东林众臣也告退后,曹化淳试探着问道:“皇上,您是去田婕妤那里,还是……”
不待其说完,崇祯便已冷冷道:“你速速着人查探陆天行去了何处。朕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他。”
崇南坊坐落在崇文门以南方向,住户大多以京城的商人和中层官员为主,都是清一色的四进院落。
到得崇南坊后,望着一座座豪奢的大宅子,陆天行皱眉道:“王公公且请回忆一番,歹人们最后到底出现在哪座宅子附近?”
高起潜点了点头,努力的闭目回忆半晌后,跑到了上书着‘崇南坊’牌楼门前左右张望了一番,最后又望了望远处的云天茶楼,算了算方位,这才犹犹豫豫地指了指第三、四排的宅子,迟疑道:“小的最后看见歹人的地方,应该便是在这左近。”
陆天行道:“好。”说着便当先走了过去,拍起了第三排第一户人家的大门。
谁知房主恰是工部的一个主事,得知尚书大人亲临,慌忙倒履相迎,诚惶诚恐地将陆天行等人迎了进来。
待陆天行表明来意后,那主事又忙令下人将房门逐间打开,请尚书大人“搜查”。
陆天行自是知道找错了地方,当下不愿再耽搁时间,便告辞而出,那主事则又殷勤地派出了两个家丁帮陆尚书寻人。
凭着高官的身份,陆天行等人又顺利的查了三座宅子,待他正要敲第四家的房门时,向来目光敏锐的颜悦曦忽道:“且慢。”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地上似乎有个白色手帕。
陆天行赶忙冲上前去将其拾起,只见锦帕上绣着一对恩爱的鸳鸯,在其旁边还绣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只是原本雪白的手帕上却已溅上了两个血点,不由惊道:“这是秀妍之物!”
颜悦曦缓步走了过来,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后又道:“你看。”
陆天行也已发现,在距发现锦帕不远处的一座宅子的大门上,似乎有两个血指印,看大小依稀便是女子所留。
陆天行既激动又害怕,颤抖的手便要去扣门。这时,一双纤纤素手却忽然拉住了他,陆天行转头一看,原来竟然是赵青瑶。
迎着陆天行疑惑的目光,赵青瑶淡淡道:“这是赵府的一处宅子,还是让我来吧。”说完便用力地拍起了门。
过了许久,大门才被缓缓打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探出头来问道:“甚么人?”
赵青瑶展颜一笑,温言道:“王伯,您不认识瑶儿了吗?”
那老人定睛看了片刻,方才认出了赵青瑶,又惊又喜道:“原来是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原来,这老人姓王,乃是赵青瑶母亲凌飞燕生前的仆从,王伯手艺精巧,赵青瑶幼年时的玩具有许多都是出自于其手,因此与他甚是亲近。只可惜,在凌飞燕逝世后,年老力衰的王伯便被打发到了赵家位于崇南坊的这处宅子看守。
二人已多年未见,看着童年旧识已苍老至此,赵青瑶心中不禁感到一阵酸楚,叹道:“我……我来看看王伯。”
老人家听了,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哽咽道:“大小姐竟然还能记得老仆,我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大小姐了。”
赵青瑶更感难过,然而事态紧急,只得岔开话题问道:“王伯,今日可曾有外人来过?”
王伯不由一怔,诧异道:“外人?这些年来,只有老仆和几个下人负责看守宅子,从不曾有外人进来过。”
赵青瑶知道问下去也是无用,将随身银子都塞进了王伯手里,道:“我的一位朋友可能被人绑到了府里,稍后我再与您叙话。”
王伯正欲再问,赵青瑶却已引着众人进了府,细细搜寻起来。
过了半盏茶功夫,一名负责搜索柴房的关宁铁骑忽然喊道:“大人,在这里了!”
陆天行急忙冲到了柴房外,只见一个神情困顿的秀美女子被绑缚着双手,嘴里塞着一块白布,瘫坐在地,无精打采地靠在了墙边,却不是游秀妍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