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桦道:“第一,这些有利之事虽然确是有些凑巧,于情于理却也说得通,并无甚么破绽可言,而且最重要的是崇祯已除去了魏忠贤,重掌朝政,皇位也必会坐得越来越稳,父王这些年的动作他又怎会不知?拖延下去,只会对崇祯更为有利,而对咱们不利;第二,从大哥破釜沉舟杀死梅氏之事,便可看出他除掉外祖父和桦儿的决心,大哥又怎会坐视咱们的地位日渐上升而不管?太平之时,我在明,他在暗,可战事一开,可就是他在明,我在暗了。”
说到此处,朱由桦又是灿烂的一笑,问道:“外祖父,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见了外孙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邹文龙却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却还是颔首笑道:“正是如此,桦儿果然聪慧过人,今后的事便由外祖父这个军需官为你想想办法吧。”
朱由桦眼前一亮,躬身拜道:“孩儿拜谢外祖父!”
一路疾行了近两日,阿济格终于率大军赶到了笔架山,此地距离锦州城已然不足百里。
笔架山是道教名山胜地,山有三峰,二低一高,形如笔架,因此而得名。后金大军不识得道路,阿济格便命人上山“请”了两个青年道士下来。
阿济格用满语喝道:“那道士,速速引我们去锦州!”
一个道士听不懂,摇头道:“贫道听不懂将军在说些甚么?”
阿济格以为他在拒绝自己,不禁大怒,唰地一声抽出佩刀,范文程赶忙制止,却已然不及,那道士的脑袋已经飞了出去。
余下那人大惊,拔腿就跑,阿济格双腿一夹策马追上,一鞭子将他抽倒在地,哈哈大笑起来。
范文程追了上去,皱眉道:“十二爷怎可如此,方才那人只是听不懂您在说些甚么罢了。”
阿济格点了点头,却仍笑道:“那又如何?杀一两个汉人,又算得了甚么了?”显然,在这位后金王爷心中,汉人,比之猪狗,恐怕依然有所不及。
范文程心中满不是滋味,下马将那抱头求饶的道士扶起,温言劝道:“道长勿要惊惧,只要你为我等引路去锦州,在下保你无事。”
那道士惊魂未定,迟疑着点了点头,应道:“是。”
范文程微微一笑,问道:“可否请教道长道号?”
那道士行礼道:“贫道清虚。”
范文程拱了拱手,道:“道长请。”
阿济格则在一旁冷眼旁观,不住冷笑,对汉人这种文绉绉的礼节颇为看不过眼。
清虚引着后金大军行过了马鞍桥,到了笔架山的一线天前。
一线天是我国名山奇峰中常有的石景,因两壁夹峙,从下向上望去,缝隙所见蓝天如一线而得名,但两壁间的距离有宽有窄,窄的如福建武夷山的一线天,最窄处仅容一个身材标准的人通过,而笔架山的一线天就算是较宽的了,起码能容三、四匹马并排而过。
后金大军正欲进入一线天,范文程却喊道:“且慢!”
阿济格皱眉道:“范先生又有何事?”
范文程向着山顶望了望,道:“十二爷,此处地势险要,敌军若在山顶设伏,我等恐怕……”
阿济格不悦道:“就说你们汉人只会纸上谈兵,范先生,你也不看一看,此地的地势虽是奇险不假,但纵深却只有不到半里,即便敌人在山顶设伏,也至多不过能伏击咱们数百人罢了,谁又会蠢到去费尽心思埋伏区区数百人?”说完便挥手吩咐道:“继续前进!”
范文程见状,竟纵马拦在了道路中央,阿济格大怒,抽出佩刀喝道:“你要做甚!”
范文程心中砰砰直跳,却还是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金灿灿的令牌,阿济格识得这是大汗皇太极的令牌,不由一惊。
只听范文程道:“十二爷,大汗临行前,可是吩咐您要多听听在下的意见?”
阿济格点了点头,道:“不错。难道你要凭此胁迫本王不成?”
范文程摇头道:“在下不敢。”说完转头对清虚道:“道长,是否还有别的道路通往锦州?”
清虚思索片刻,沉吟道:“有倒是有,不过就要转往海路,再乘船去了。”
范文程又问道:“走海路?不知需要多久?”
清虚道:“不到两日便可。”说着望了望长长的后金大军,皱眉道:“只是你们这么多人,一时间又到哪里去寻那么多船呢?”
阿济格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在说些甚么?”
清虚害怕起来,赶忙躲到了范文程身后,范文程拱手道:“十二爷,他说咱们还可以绕道走海路去锦州,只要能寻到船只,两日内便可到达。”
阿济格喝道:“范先生,且不论咱们这许多人马,一时间又到哪里去寻找大批船只,只说大汗命我等三日内赶到锦州,错过了时日,便要军法处置,你担待的起么!”
范文程颇感为难,终于叹了口气,道:“罢了,从这里通过便是,但无论如何,也要派人去山顶查探一番,是否埋有伏兵。”
阿济格皱眉道:“这一上一下,至少要耗费大半个时辰,实在太过耽搁功夫,依本王看,还是不必了,还请先生让路吧。”
范文程拱手道:“大汗一再嘱咐十二爷小心行事,您怎可如此大意轻敌,请您一定派人上去查探一番,否则十二爷就算要砍了在下的脑袋,在下也绝不让路。”
阿济格目露凶光,紧握刀柄,冷冷道:“你道本王不敢?”
范文程正色道:“十二爷若是砍下了在下的脑袋,或是当真中了埋伏,回去后又如何对大汗交待?大汗今后是否还会依然重用十二爷?”
阿济格冷酷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一丝笑意,缓缓点头道:“好,便依先生所言。”说完转头吩咐道:“来人!派一队哨探上山仔细搜查,若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立即来报!”
约莫一个时辰过后,那队哨探方才回来禀报道:“回禀王爷,奴才们已上山细细搜查过,并未发现丝毫异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