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陆天行打算回去后再修一封书信,将此次计划详细写出,同圣旨一起交给袁崇焕,便可万无一失。当然,陆天行认为皇帝所考虑的也并非毫无必要,还是由唐天磊前去传召,若此袁崇焕非彼袁崇焕,坚不奉诏,图谋不轨,也只得将其就地斩杀了。
见陆天行从宫中走了出来,轿夫忙唤了声:“老爷。”
陆天行看了看天色,问道:“甚么时辰了?”
轿夫躬身答道:“回老爷的话,已是申时。”
陆天行点了点头,边上轿子边吩咐道:“去东厂衙门。”
“下官见过魏公公。”陆天行见了魏忠贤,躬身行礼道。
魏忠贤笑呵呵道:“陆大人不必多礼,大人这一日仅宫中就跑了三趟,还到锦衣卫衙门去翻阅陈年旧档,着实辛苦,快快请坐,来人,奉茶。”说完在主位坐了,手一引,请陆天行就座。
陆天行心中一凛,笑道:“魏公公的消息果然灵通无比,下官这点动作实是瞒不过您。”
魏忠贤笑着端起茶盏浅啜了两口,却不言语。
陆天行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纸来,苦笑道:“下官趁人不备,将这证物偷带了出来,想不到还是被公公知道了。”
魏忠贤闻言不禁一怔,他只是听人汇报陆天行三次进宫,又去锦衣卫衙门翻阅旧档,却不知道陆天行竟然如此大胆,私自将档案带了出来,却还是不动声色道:“从锦衣卫衙门盗取证物可是重罪,陆大人何故如此作为?”
陆天行攥紧了双拳,愤愤道:“公公有所不知,赵南星老贼欺我太甚!”
魏忠贤又是一怔,皱眉问道:“赵南星?”
陆天行恨恨道:“正是,下官做那吏部主事时,赵南星便时时刁难与我,如今下官执掌工部,那老贼竟然又派了个门生杨嗣昌来,明里暗里的与下官做对,欺人太甚,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魏忠贤心下暗笑,心道你们互相斗死才好,面上却也露出不平之色,附和道:“此事咱家也有所耳闻,赵南星仗着自己是三朝元老,处处咄咄逼人,确是有些过分。”
陆天行道:“下官实在气不过,因此便去锦衣卫衙门查阅官员们的档案,想从中找出那老贼的把柄来。”
魏忠贤瞟了陆天行手中的纸张一眼,问道:“看来,大人已找出了赵南星的罪证?”
陆天行点了点头,双手将纸张递了过去,道:“天启五年,赵南星的侄子赵有道曾书信一封,求叔父帮自己调入京中任职,这封信被锦衣卫的兄弟截获,抄录了下来,并仍然寄给了赵南星。”
魏忠贤当年便已知晓此事,却还是伸手接过,看完后故作姿态道:“这只是赵有道的书信,可有赵南星的回信?”
陆天行摇头道:“赵老贼老奸巨猾,怎肯轻易授人以柄,自然是没有写回信,可是不到半年功夫,他的侄子赵有道果然被调掉入了京中任职,而且竟然连升**,从一个七品的地方县令升任为了从五品的刑部员外郎。”
魏忠贤“嘿”了一声,冷笑道:“赵南星平素里枉自以君子自称,竟然也在背地里做这见不得人的勾当。”
陆天行点了点头,颇为不屑道:“公公说的是,老贼不过是伪君子罢了。”
魏忠贤问道:“陆大人打算如何作为,以这封书信为物证,去御前告发赵南星么?”
陆天行摇头道:“正如公公所言,如今下官手中只有去信,没有回信,老贼在提拔侄子时虽然定是暗中动了手脚,但流程上肯定不会有何问题,下官若是此时告发,老贼定会推诿抵赖。”
魏忠贤道:“陆大人所言甚是。”
陆天行拱手道:“然而既然动了手脚,那么无论如何巧妙,如何隐秘,都必然会留下痕迹,下官已着人调查此事,相信定会将那老贼的罪证查出一二,到时再将这书信一并启奏天子,即便不能就此将老贼扳倒,也定要闹他个灰头土脸。”
魏忠贤颔首道:“本该如此。”顿了顿,又道:“咱家有一言相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天行忙躬身道:“还请公公不吝赐教。”
魏忠贤道:“大人此时还未查出赵南星的罪证,东林党耳目众多,若反被他先一步得知你私自取出了这封书信,又当如何?”
陆天行一怔,随即会意,拱手道:“多谢公公赐教,下官实是思虑不周,此信还劳烦您代为掌管,待下官取到老贼的罪证时,再来向公公借取。”
魏忠贤点了点头,笑道:“如此最好。”
陆天行忽然用力一拍脑袋,自骂了声“该死。”随即拱手道:“下官险些因私废公,下官此次前来,乃是有要事禀报公公。”说完将科尔沁部必勒格求和之事说了。
魏忠贤听后甚是惊讶,问道:“竟有此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是否已请示了皇上?”
陆天行拱手道:“寻回了传国玉玺,皇上实是不胜之喜,但圣上以为,此事实在太过重大,甚至关乎大明国运,绝不可轻率而为,一定要谋定而后动。”
魏忠贤颔首道:“确是如此,吾皇英明。”
陆天行拱手道:“因此下官着人仔仔细细地调查了一番科尔沁部和后金的状况,发现必勒格并未欺瞒,对于与大明结盟之事果然有着十足的诚意。”
魏忠贤抚掌道:“如此说来,这确是击溃女真人千载难逢的良机了?”
陆天行道:“正是,下官每每得到消息后,便急忙入宫禀报。”
见魏忠贤笑着点了点头,陆天行又道:“然而皇上认为,如此大事,必须要与魏公公商议后才可做定夺,故而特命下官前来求教。”
魏忠贤摆了摆手,笑道:“陆大人说笑了,那是皇上抬举咱家罢了。”随即又问道:“那么依照皇上的意思,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陆天行道:“皇上以为,必勒格的计策十分可行,我们应该同科尔沁部保持联络,只待皇太极倾巢出动后,便派出四万精兵直捣其沈阳巢穴,随后将消息散布出去,女真人必然军心大乱,科尔沁人临阵倒戈后,锦州大军再突然从城中杀出,到时纵然不能一举歼灭皇太极,也必可重创之。”
魏忠贤只是不住点头道:“如此甚好,此计妙极。”最后忽然想到了甚么,问道:“咱家以为,镇守沈阳的虽然大多是老弱病残,人数却也不少,此次奇袭沈阳,大明只派出四万人,是否有些少了?再者说,若皇太极率大军掩杀回来,这点人要是守不住城池怎生是好?”
陆天行道:“公公此言甚是,那么依您看来,大明派出多少将士才好?”
魏忠贤沉吟道:“怎么也不能少于七万人吧。”
陆天行颔首道:“不错,只有人数足够多,才能抵挡住后金大军的反扑。”
魏忠贤笑道:“当然,这不过只是咱家的看法,行军打仗,大人还是去和崔尚书商议才是。”
陆天行心中暗骂:你话说的倒是漂亮,难道他崔呈秀敢不奉你的号令行事不成?但还是拱手道:“下官明白。”顿了顿,又问道:“只是不知该挑选哪里的精兵前往作战,是禁军中的精锐,还是田大人新近练的河北精兵,还请公公示下。”
魏忠贤摇头道:“都不大妥帖,此次作战事关重大,还是应从久与女真人交战的边关守军中挑选才好。”
陆天行赞道:“还是公公思虑的周全。”
魏忠贤笑道:“依咱家看,袁崇焕实是个帅才,不如由他做统帅,从边军中选出七万人奇袭沈阳,最为妥帖不过。”
陆天行颔首道:“正该如此。”心下却在猜测:魏忠贤为何定要袁崇焕前往?
魏忠贤笑道:“既然皇上已定下了妙计,咱家自当应该竭力支持,协助皇上匡扶大明。”
陆天行躬身道:“有公公这等忠义之臣,实是圣上之福,更是大明之幸。”
魏忠贤摆手道:“大人过奖了。”说完伸手打了个哈欠。
陆天行道:“下官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置,便不打扰公公了。”
魏忠贤笑道:“陆大人慢行。”说完又命人将陆天行送出了东厂衙门。
骆养性从里间走了出来,有些羡慕的说道:“陆天行当真是福星高照,此次又是天赐福缘,待差事办成,他岂不是又要立下了一大奇功。”
魏忠贤淡淡道:“到底是福还是祸,谁又能说得准呢?”
骆养性心中一凛,强笑道:“九千岁所言甚是。”
魏忠贤笑道:“时辰不早了,还要你去替咱家辛苦一趟。”
骆养性拱手道:“九千岁客气了,卑职任凭您老人家差遣。”
魏忠贤指了指陆天行方才带来的信笺,笑道:“把这封信给赵南星送去,该怎么说,不用咱家教你了吧?”
骆养性不由一怔,随即会意道:“九千岁放心,下官明白。”
“瑶儿,你又输了。”赵南星落下一子后,抚须笑道。
赵青瑶微微一笑,颔首道:“是,女儿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