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交朋友的这个话题, 两人并未聊太久。孟逢不再为难尤好,大度地让她以学习为重, 先把作业写完。再度动笔之前,尤好给那个男生发消息, 说自己很忙, 不方便和他说话,之后再没回过他的消息。
孟逢瞥见她句首写的那个“抱歉”, 心下略有不满。抱歉什么?抱歉没给他追求的机会?抱个屁的歉,这些十七八岁的小毛孩,惯得他们!
尤好以为这件事到这里就结束,至此翻篇, 然而并没有。两天后, 当孟逢闲下来回到公寓,给了她一样东西。
彼时她正在桌前写作业,孟逢递来两张纸放在她面前,“看看。”
“什么东西?”
“你自己看。”
他留下纸张回房,没几秒从房里出来,端着杯水在客厅行来走去。
尤好在屋里看得发愣。那两张纸上写的全是个人资料。
首行的陌生名字入目,她先是一停。
这谁?印象里不记得有这个人。待往下再看,看清旁边黑白的墨印照片, 她才认出来。
这是连西西介绍给她认识, 并且加了她微信的男生。
纸上对他的个人资料只有基本几项,而后一大段,看得尤好错愕不已——
“201x年, 十四岁,和同班女生谈恋爱。
为期三星期,决裂。”
“201x年,十五岁,和同桌谈恋爱。
为期一个月,分手。”
“201x年,十六岁,一年内先后更换三个女朋友。
为期两个月时劈腿,引发两位女生约架。”
“201x年,十七岁,为艺校某一女生打架,差点引起恶性事件,遭学校记过处罚。”
“201x年,十八岁……”
两张a4纸,详细记载了该名男生自初中以后的所有“感情史”。
孟逢端着杯子踱到她房门口,肩靠住门框,“看到了么?”他说,“这人,就不是什么好人。”
尤好被这份资料惊到,失言半晌。好半天她道:“二哥,你查……查他了?这样不好吧……”
“谁查他。”孟逢撇唇,“他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在他们学校贴吧里一搜就能搜到,八卦满天飞,还用我费心去查?”
“那,你给我看这个是……”她咽了咽喉,小声说,“他看起来挺乖的。”
孟逢嘲笑她的年轻,“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当长得乖就是好人?”
尤好拿着手里两张纸,说:“其实不必要的,我知道该做什么。马上就要高考了,二哥你说得对,我会收心做该做的事,你不用担心我。”
孟逢没接话。高考前不用担心,有重要的事约束着,高考完了呢?这样的小男孩,尤好跟他处朋友那只能说是浪费,亏得不能再亏,不值当!趁早扼杀在摇篮才是。
说着,尤好低头看了看纸,见十八岁这一列只有一行字,随口道:“今年这一行内容好像比较少,看来高考在即,大家都收心了。”
“收心?是了,他安分一年,现在这不就盯上你了么?”孟逢冷不丁嘲讽。
尤好:“……”她瞥他一眼,把纸收起来。
孟逢见她心里有数,点到即止,“我一会儿有事出去,你写作业吧。”
他不再说,替她关上门。
离开公寓,孟逢下午还要办事儿,黎助理查看行程安排,和他汇报一遍,确认完,谁都没再说话,车内一时静下来。
车轮飞速碾过柏油马路。
黎助理想了很久,内心经过一番挣扎搏斗,终于还是开口:“孟总……”
“嗯?”闭目养神的孟逢闻声睁眼。
黎助理知道有的话不该他来问的,尤其并非他分内的工作,更不应该多嘴。
然而他还是说了。
“您不觉得,您对尤小姐的事,上心过头了吗?”
……
春节来临,尤好接到表婶的电话,让她大年三十那天过去吃饭。应下这一桩,尤好忽然发觉许久都没看到孟逢。他好像突然变得很忙,回公寓的频率大大减少,他们几天难得见一次,这一回数数,她已经有五天没见过他。
过春节必然是要和亲人一起过的,表叔表婶虽然是远亲,却也是她最后的亲人。孟逢家的情况她不了解,但想想也知道,他肯定是要回家的。
尤好花了两天时间,把公寓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桌台、窗户,各处擦得干干净净。
三十当天,她给孟逢打电话,没通,转而用微信联系他:“公寓我打扫干净了。今天我回表婶家吃饭。”
犹豫半分钟,她又加了一句:“二哥,新年快乐。”
那边一直未回,见时间快要来不及,尤好收起手机,裹上保暖的羽绒衣,背着包出门。
尤好不是第一次在表叔这儿过年,不同的是今年表哥也在家。饭桌上,表哥询问了一些和她学习有关的事,尤好端正坐着,问什么答什么。表婶给她夹菜,她吃东西基本不挑,给她夹什么她都吃得干干净净。
表婶一向很喜欢她,说了无数次的话又拿出来夸:“我们好好就是乖,不挑食,吃什么都香!”
表哥捧场:“那是因为妈你做什么都好吃。”
“嗯,是这样!”尤好在旁配合地点头,哄得表婶心花怒放。
席间说着问起尤好的住处,提到这一点,表叔表婶面上有些过意不去。奈何家里条件不足,让个十八岁的大姑娘睡客厅,家里来客人瞧见实在难看。
尤好不想他们担心,“我住的地方挺好的,真的。”
这话她说的有点心虚。何止是挺好?孟逢要是听到她这么形容,怕是又要冷哼。
她笑笑,继续道:“而且寒假很快就过了,开学以后我就回学校住宿舍,没什么好担心的。”
说了几句,她主动跳过这个话题。
吃完年夜饭,表婶怕她太晚回去不安全,尽管很想留她一起守岁,还是早早地送她出门。表婶装了满满一食盒的东西要她带回去吃,表哥送她到路口,要不是她说太远不方便,差点就陪着一起坐车送她到住处楼下。
尤好拎着食盒回公寓,开门进去,家里的灯亮着。见孟逢的鞋在玄关处,她略感意外,趿着拖鞋进门,正巧孟逢从餐厅出来,打了个照面。
“二哥,你怎么在……”
孟逢面色也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平复,他嗯了声,“你怎么回来了?”
他以为她会在表亲家过年三十。
“我表叔那住不下啊,只有两间房,不够睡……我跟你讲过的。”她说。
孟逢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她当时决定要自己租房子,就是因为这个。
不知是不是因为许久没见,空气中弥漫着轻微的尴尬。
“二哥,你吃晚饭了吗?”尤好没话找话。
“吃了。”孟逢说,“不早了,你回房睡吧。”
他明显不想跟她聊。意识到这一点,尤好脸色黯了黯,“……好。”她将食盒放进冰箱,闷头回房。
孟瞧着她的背影,眉头一拧,到底还是没叫住她。
……
大年初一,往常在表叔家,尤好很早就会起床帮表婶一起煮糯糕。吃完早饭还要摆祭品、上香,要做的事很多。
孟逢显然对这些没兴趣,公寓里冷冷清清,半点过年的气氛都没有。
早饭在餐厅桌上,孟逢让人送来的,有尤好的那一份。四下静悄悄,除了他偶尔走动响起的脚步声,别无动静。
尤好吃完,将餐盘洗净放进碗柜里。她回房做了会儿作业,到吃午饭的时间才出来,跟早上一样,餐桌上的气氛压抑又让人拘谨。
她垂着头回房,经过客厅,孟逢在沙发上看杂志。她脚步慢慢停下,犹豫着转身倒回去。
“二哥……”尤好小心翼翼地在沙发侧边站定,面容忐忑,“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孟逢抬眸睇去,她脸色糟糕,低落情绪仿佛要从每一根头发丝溢出来。
“没有。”他语气微沉,下一秒低头继续看书。
她想说什么,一时又觉得话太多堵住了喉咙。
“……哦。”
脚下动了动,挪后两厘米,想识趣地转身走开,腿却像灌了铅般重得抬不起来。
她不死心,又问一遍:“我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如果有什么地方不对,您告诉我……”许久不用的敬语又用上了,她的手无意识地轻搓衣摆。
这个问题,孟逢真的没法回答。那天在车上,黎助理问的那句话点醒了他。他对尤好似乎真的太过上心了。上心到等他反应过来,自己都觉得不对劲。
为了消除这种不对劲,让事情维持在原本的、正确的轨道,孟逢特意减少了回公寓的次数,想着少跟她接触,等她搬出去以后,这件事就只是个小插曲,不会有什么影响。
然而此刻看着她,孟逢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一件很糟糕的事情。
——再一次觉得自己成了恶霸,还是十恶不赦,很可能会被丢菜叶子的那种。
这些话不能对尤好说,他只能板着脸道:“没有。”
尤好心里塞了一团棉花,他敷衍的两个字一出口,又像是一拳打下来。孟先生明摆着就是不想理她了。前段时间还好好的,突然是怎么了?
她想不明白,只知道自己被讨厌了,这种被一个很尊重很喜爱的人讨厌的感觉,让她难过得想哭。
“我知道了。”她强忍难受,不再问,老老实实转身回房。
“……”孟逢看她耸拉的背影,肩线踏得仿佛被什么压垮了,不由得愣了愣。
她知道什么她就知道了?
那回房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心上。孟逢烦躁起来,拿着本杂志再也看不下去,坐立难安。
良久,孟逢把书一扔,去敲尤好的门。
她恹恹打开门,非常“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省得他离她太近心烦。
孟逢看得眼皮直跳,心下默叹,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包。
“给你的,压岁钱。”
早就准备好的,早上就想给她,一直没给。
尤好微愣抬头,“我……”她没有伸手接,先不论该不该给这件事,她垮着脸问,“您不是不想理我么?”
“我什么时候说了不想理你?”
尤好睇他,不说话,一脸“你明明就是不想理我”的表情。
“我不记得我说过,你自己乱想,别怪到我头上。”孟逢厚颜无耻地强词夺理,把红包往前递了递,“拿着。”
尤好不肯接,“我不能要您的压岁钱。”
当初搬进来前,他说是说除了解决她的住宿问题,别的一概不管,然而搬进来后,他每回在公寓吃饭,让人送东西时都会多要一份她的。
她吃了他那么多东西还没给钱呢,只能天天拼命擦地板、擦桌子,以劳代偿。再收他的压岁钱,她得搞卫生搞到什么时候才还得清?
她强调:“我真的不能要,您拿回去吧……”
“您什么您,说了别把我叫老了。”孟逢注意到她用的敬语,不满,“再叫个试试?”
尤好撇嘴,没敢说话。
几分钟前僵滞的气氛不复存在,那点别扭就这么消失得干干净净,两人转瞬又回到原先的相处状态。
孟逢见尤好不肯收他的压岁钱,自个儿进屋,把红包压在她的作业下。
对着尤好那一脸不赞同和为难,孟逢嗤地一笑,“这就嫌多?没出息!赶紧的,穿上外套,你二哥带你吃大户去!”
……
大年初一的下午,以封湛几人为首的浪荡公子哥们正愁在家被长辈训得耳朵生茧,孟逢一个电话打来说要请他们喝茶打牌,喜不自禁,纷纷响应,转眼就凑齐了一包厢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孟逢:过年了,该杀猪了。
封湛:?
封越:??
蒋愿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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