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办公室中的灯光很暖和，但是尤利西斯却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尤利西斯怎么也没有想到，邓布利多所说的“单独授课”，竟然是讲述他的一段过往。

哪怕尤利西斯事先已经知道这个故事了，然而听到邓布利多用哽咽的声音述说时，还是忍不住与他共情，一种难以言说的疼痛如一把大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听众，都如此难受，那么这位老人这么多年来，心里都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

“地狱君王能够赐予人类力量，尤利西斯，但他们绝对不是出于好心，背后的代价将远远超出人类所能够承受的范围。”

邓布利多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看着尤利西斯轻声说道，“为了打破我和地狱君王之间的锁链，我用了无数种方法，才勉强成功。”

“是什么方法？”

尤利西斯眼睑低垂，开口问道。

他与地狱君王路西法的纠缠颇深，他的魔杖是路西法的一截骨翼制成，甚至曾经在地狱之中亲自见过路西法。

“洗涤灵魂。”

邓布利多慢慢说道，“用成年凤凰的圣洁火焰洗涤灵魂，将灵魂中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杂质全部抹去……相当痛苦，尤利西斯，而且抹去的不只是和地狱君王的联系，其他一些铭刻在灵魂中的印记、秘密都将随之付之一炬。”

尤利西斯眯了眯眼睛。

他的灵魂中藏着诸多秘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使用这种方法。

“没有其他方法了吗？”

尤利西斯不甘心地问道。

“至少我是没有找到。”

邓布利多苦涩地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顾虑……我会充分尊重你的选择。”

尤利西斯看着眼前的这个老人，从来没有像这一刻那么清醒地认识到，邓布利多也不是万能的，面对比人类超出一个层次的生物，他也会束手无策。

“或许，只有等到我死去那天，我才有机会窥见地狱君王和类似生物们的秘密。”

邓布利多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道。

“这就是您经常说的，‘死亡不过是另一场伟大的冒险’，是吗？”

尤利西斯笑了笑，“放心吧，教授。我不相信只有这样一种办法……我也不信，我的成就注定会比路西法低。车到山前必有路，如果没有……我自己找一条。”

邓布利多脸色复杂地注视了他片刻，而后说道：

“今天只是为了让你明白地狱君王们的不怀好意……从下节课开始，我将正式教给你一些有用的东西。”

“我很期待，教授。”

尤利西斯微鞠一躬，起身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此时已经是深夜，尤利西斯独自一人走在寂静的走廊中，脸色阴沉地回忆着与路西法接触时的所有细节。

突然，一阵轻微的地板吱呀声和睡衣的摩擦声传入他的耳朵之中。

尤利西斯眼眸微抬，望向声音响起的地方，却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隐形衣吗……？”

尤利西斯喃喃自语了一声，眉心之中悄无声息地浮现出三眼乌鸦的印记，下一刻，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走廊边上，紧张兮兮地看着他。

尤利西斯没有出声，就像根本没有察觉一样，若无其事地扫了那边一眼之后就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顺着楼梯走向底层。

哈利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直到尤利西斯走远之后，他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掏出怀中的活点地图，却发现看不到尤利西斯的名字。

克劳奇先生据说是生了重病，不能上班，但是哈利在偶然看活点地图时，却发现他在凌晨一点偷偷溜进了霍格沃茨……

他正在检查金蛋中的线索，看看有没有他遗漏的信息，此时的金蛋在水中浸泡着，还是湿漉漉的。但是看到活点地图上的情况后，哈利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激发了，而克劳奇先生斯内普的办公室附近，更让他按耐不住了，当场便抱着金蛋决定过来瞅瞅，没想到碰到了尤利西斯，还好他没有发现。

‘奇怪，为什么活点地图显示不了尤利西斯的名字？这种情况可十分罕见……算了，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算奇怪。’

哈利纳闷地拍了拍脑袋，不过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沿着走廊蹑手蹑脚地走着，尽量不发出声音。

顺着走廊走到一半，他撩开墙上的一幅挂毯，沿着一条更狭窄的楼梯往下走。这是一条近路，可以通到两层楼以下。

哈利一边琢磨着克劳奇先生的古怪行为，一边回忆着方才碰到尤利西斯的惊现时刻，没有集中心思走路，结果在楼梯走到一半时，一条腿突然陷入一个捉弄人的台阶。

哈利笨手笨脚地晃动了一下，那只金蛋仍然湿漉漉地沾着水，突然从他的胳膊下面滑落。他赶紧探身去抓，却已经来不及了，金蛋顺着长长的楼梯滚了下去，每下一级台阶，都发出当啷一声巨响，像敲响了一只大钟。

隐形衣也在手忙脚乱中滑落，哈利赶紧一把抓住，结果活点地图从他手里飘了出去，落到了六级台阶以下。哈利陷在齐膝深的恶作剧台阶中，够不到它。

“皮皮鬼！”

管理员费尔奇怒不可遏地喊了起来，“这里吵吵嚷嚷的在做什么？想把城堡里的人都吵醒吗？我一定要抓住你，皮皮鬼，……咦，这是什么？”

他那急速的、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在某个地方停下，紧接着，是咔哒一声，似乎是金属互相碰撞的声音。

“金蛋？”

费尔奇在楼梯下面轻声说道，“我的宝贝猫儿——这是三强争霸赛的线索啊！属于某一队勇士！”

“皮皮鬼！”

他喜悦地大叫，“你偷东西了！”

他那张可怕的、皮肉松垂的脸和那双暴突的浅色眼睛，正朝上瞪着漆黑的空无一人的阶梯。

“躲起来了，是吗？”

费尔奇小声说，“我要来抓你，皮皮鬼……你竟然偷了三强争霸赛的线索，皮皮鬼……你这个肮脏的、偷鸡摸狗的、专搞恶作剧的野鬼……”

费尔奇开始往楼梯上爬，后面跟着他那只骨瘦如柴、毛色暗灰的猫。洛丽丝夫人那双灯泡般的大眼睛和它主人的一模一样，这会儿正朝着费尔奇的前方死死盯着，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一样。

“费尔奇？出了什么事？”

费尔奇停下脚步，转过身去。

楼梯下站着一个人……那是斯内普教授。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衬衫式长睡衣，脸色铁青。

“是皮皮鬼，教授。”

费尔奇恶狠狠地小声说，“他把这只蛋从楼梯上扔了下来。”

斯内普教授快步上楼，停在费尔奇身边。

“皮皮鬼？”

斯内普教授轻声说着，眼睛盯着费尔奇手中的金蛋，“可是皮皮鬼不可能闯进我的办公室……”

“这只金蛋原先在你的办公室里吗，教授？”

“当然不是。”

斯内普教授厉声说，“我听见了一阵砰砰乱响——”

“没错，教授，那正是金蛋——”

“我不关心金蛋。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办公室之中吗？”

斯内普教授眼皮一抬，面无表情地看着费尔奇。

“为……为什么？”

费尔奇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连抓住皮皮鬼的心都没有那么热切了。

“因为有小偷进了我的办公室，拿走了一些昂贵的、实用的魔法材料。”

斯内普教授冷笑着说道。

“我知道了，教授——”

费尔奇咽了咽唾沫，这种状态下的斯内普教授他突然有点害怕，“我会帮你找的……”

“皮皮鬼不可能闯入我的办公室，我用咒语把我的办公室封死了，只有巫师才能闯进去……”

噔。噔。噔。

斯内普教授猛地停住话头，和费尔奇一起低头望着楼梯下面。

疯眼汉穆迪一瘸一拐地走上来，衬衫式长睡衣外面披着一件旧旅行斗篷，像往常一样拄着拐杖。

“睡衣派对，嗯？”他粗声粗气地说。

“斯内普教授和我听见了一些声音，教授。”

费尔奇立刻说道，“是专爱搞恶作剧的皮皮鬼，像往常一样乱扔东西——后来斯内普教授来了，说他发现有人闯进了他的办——”

“闭嘴！”

斯内普教授压低声音对费尔奇说。

穆迪朝楼梯前移动了一步，魔眼看到某个角落时，残缺的眉毛轻轻跳动了一下。

哈利感觉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停止了流淌——穆迪的目光能够穿透隐形衣……如果被他揪出来，哈利简直不敢想象他要面临的是什么场面……

穆迪不动声色地将他的蓝眼睛转到斯内普教授身上，刚要开口时，脸色忽然一变，猛地转头大声喝道：

“什么人！”

魔杖在说话间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别紧张，教授。”

在走廊略显幽暗的灯火的映照下，尤利西斯的身影慢慢进入他们的视线。

尤利西斯缓缓向他们走来，看着小巴蒂·克劳奇时刻不忘自己的人设，在心里为他赞叹一声，开口说道，“这么晚了……你们是在开什么午夜会议吗？”

斯内普教授阴沉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笑意，穆迪则恶狠狠地说道：

“这个时候你在走廊里做什么？这是毫无疑问的违背校规的举动，我有权利将你抓起来送到邓布利多那儿……”

“事实上，我刚从校长办公室出来。”

尤利西斯摊了摊手，笑着说道，“我想邓布利多隔这么短的时间再次见到我恐怕不会太高兴，所以还是算了吧，教授。”

“注意你说话的语气，莱斯特兰奇！你这是和教授说话的态度吗？”

穆迪将脸一板，冷声问道，“你……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干什么？”

“这就不属于我向你报备的范畴了，教授。”

尤利西斯摇了摇头，走到他们身边，对斯内普教授笑着说道，“有什么会议是需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开的吗，院长？”

一句“院长”，让斯内普教授的眉眼柔和了一些。他刚要开口，却听到穆迪冰冷地说道：

“你的院长先生说他的办公室失窃了……我们正在讨论这个话题。”

“那无关紧要。”

斯内普教授同样冰冷地说。

“恰恰相反，那非常重要。”

穆迪粗声吼道，“谁会闯进你的办公室呢？……等等。”

他将魔眼移到尤利西斯身上，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审视。

本来满腹心事的尤利西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开口说道：

“不会以为是我吧，教授？我今晚才路过这儿……再说了，我要是需要斯内普教授的帮助直接跟他说就行了，何必去偷呢？”

“不会是尤利西斯。”

斯内普教授接口说道，“这种事情以前就发生过。我私人储藏室里的的魔药配料不见了……毫无疑问，学生想要制作违禁魔药……”

“你们的关系这么好吗……”

穆迪挑了挑眉头，然后盯着斯内普教授问道，“你认为他们在寻找魔药配料，嗯？你办公室里没有藏着别的东西吧？”

斯内普教授的土灰色的面孔变得更难看了，他冷漠地迎接着穆迪的目光，用一种低沉而阴冷的声音说：

“你没完没了了是吧？你知道我什么也没藏……你不是把我的办公室搜了个底朝天吗？”

穆迪的脸扭曲着，挤出一个笑容：

“这是傲罗的特权，斯内普。邓布利多叫我密切监视——”

“邓布利多恰好很信任我。”

斯内普咬牙切齿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相信是他吩咐你搜查我办公室的！”

“邓布利多当然信任你。”

穆迪低声吼道，“我曾经借用过邓布利多的冥想盆来当上课时的道具，不小心在里面看到了一些东西……里面是你和邓布利多的谈话……”

斯内普教授脸色变了一下，冷笑着说道：

“偷看别人的记忆？你也不像你说的那么正直。”

“职业病了。”

穆迪粗声粗气地说，“邓布利多是个很轻信的人，是不是？总认为应该给人第二次机会。可是我——我认为有些污点是洗不掉的，斯内普。有些污点是永远也洗不掉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斯内普教授猛地用右手抓住左胳膊，就好像胳膊上有什么东西疼了起来。

尤利西斯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觉得有意思极了。两个闯入斯内普教授办公室的人就站在斯内普教授面前，其中一个还在面不改色地瞎扯。

费尔奇察觉到氛围有点不对，脚步轻轻向后退去。

哈利缩在楼梯里，大气都不敢喘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