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到华纳的当天,顾枭被革职查办的消息已经传了个遍。
不过理由并非是因为这件事,而是一桩陈年旧案。
陈曼亲自向国防部检举揭发,依照档案部门调查,多年前她被侵.犯的案件查明后证实和顾枭脱不了干系。
此举引发了轩然大波,媒体纷纷报导这位元帅夫人的屈辱遭遇。
傅思衡从军部回来后直接回到家里,却看见陈曼在院子里拿着水壶浇花。
他急匆匆地上前喊了一声:“妈。”
陈曼闻声手一抖,水壶从手里摔落,慢慢地抬头看向他。
在对上他的视线后,泪水逐渐模糊了她的眼睛:“小衡,宝贝你回来了?”
傅思衡将她颤抖的身体拥在怀中,安抚地抱紧了她。
“你没事吧?让妈妈看看,受伤没有……”陈曼的眼泪不停落下,心慌意乱地打量着他。
傅思衡摇了摇头,将下巴靠在她的发丝里,“我没事,别担心了,妈。”
佣人提着花肥出来,一看见他忙道:“少爷回来了!夫人,需要现在通知元帅吗?”
陈曼擦了擦眼泪。站直身体道:“不用,他应该已经知道了。”
“妈,我爸呢?”傅思衡感觉到了什么。
陈曼避开他的目光,鼻尖发红:“我去过国防部之后,他就没有再回来了,大概是在忙吧。你饿了没有,妈妈让人准备了很多你喜欢吃的……”
“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傅思衡打断了她,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不忍。
陈曼没有说话,片刻后,说道:“小衡,你要知道,顾枭比你们想的狡猾得多。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先发制人,他不可能会束手就擒。现在他的部下还不知道你们带回来的消息,只有这样才能不打草惊蛇。”
傅思衡叹了一口气:“所以你宁愿牺牲自己的清白?你什么时候让档案部协作调查的?”
陈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宝贝,你应该累了,吃完饭好好休息。”
她正要拉着傅思衡进去,却被反握着手腕拽住了。
“妈,你连我也要隐瞒?我问你这些不是想知道什么,只是不想看你一个人承受那么多。”傅思衡看着她道。
陈曼没有回头,过了许久,才用另一只手擦了擦眼角,再转过来时已经是笑脸。
她理了理傅思衡的衣领,望着他笑道:“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好,无论妈妈做什么,都不会成为你和你爸爸的拖累。”
“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傅思衡有点急了,不赞同地看着她,“你想要惩罚顾枭,用什么方法都行,而不是为了帮爸爸才去讨回这个公道!”
陈曼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再说了:“进去吧,外面冷。”
傅思衡有点泄气,可到底拿她没办法。
陪陈曼吃完饭之后,傅思衡没有耽搁,开车去了陆战队。
在科室待了一下午,他才摸清楚了情况。这件事远比他想的更加复杂,目前来说顾枭手握兵权,又是严震安的心腹,家族立下过赫赫功勋,君主要想动他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对拜恩所做的一切并无确凿证据,目前能明确指控的只有农场私藏奴隶一事,更为严重的便是陈曼的案子。
但案件已经过去太多年,找出证据谈何容易,所以军部只能暂时羁押顾枭。
军事法务部的部长是傅守明的旧友,也是从小看着傅思衡长大的,花了很长时间跟他分析利弊。
直到六点多,傅思衡才从陆战队出来。
部长留他一起吃饭,但他没什么心情便婉拒了,说下次一定登门道谢。
华纳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冷峭的寒风将地面枯败的落叶卷起,有些积水的地方已经凝结出了冰块。
傅思衡路过训练场时,不少人都认出他来了,纷纷喊着傅教官,凑过来和他打招呼。
他没有过多停留,只随意点了点头。走出大门后,天边飘起细碎的雪花,这是华纳今年的第一场雪。
有几个人拿出通讯器拍照,打打闹闹地商量着怎么发动态。
傅思衡穿着厚厚的长款军用大衣,身材瘦削修长,被路灯投射在铺满碎雪的地面,如同男模一样吸人眼球,引得几个路过的女生连连瞩目。
六瓣晶片落在他的帽檐上,不久便积攒了薄薄的一层白雾。
从陆战队走回大宅的功夫,柏油路面已经有了浅浅的积雪,宛如一块典雅素净的白绒毛毯,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在脚下。
军靴落地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路边有几个卖烤红薯的摊贩,浓烈的香气飘了过来。
傅思衡觉得有点饿了,但又懒得掏通讯器出来付账,便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突然间,他动了动耳朵,仿佛听见了和自己脚步声类似的声音。
他疑惑地回过头,身后的街区空荡荡的,路灯孤零零地杵在那里,零星有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走过去。
肯定是神经过度敏感了,这一带是陆战队军区的地段,顾枭的人怎么敢跟到这里来,他不禁觉得自己疑神疑鬼。
回到家后,陈曼并不在家里,傅思衡一个人也没什么胃口,便打发了佣人独自上楼去了。
虽然才七点多,但外面的天已经黑漆漆一片了。
傅思衡的房间和书房是连在一起的,他进门后将外套脱了,去书房翻看和顾枭相关的资料,试图能从他的政.绩中找到一些纰漏。
书房里暖气很足,他只穿了件居家低领毛衣,纯白的羊绒面料随着手指的移动摩擦过纸面。
墙上的复古挂钟滴答滴答地走动,在他极为放松之时,淡淡的晚香蜜桃充盈着整个房间。
傅思衡看得有些累了,伸手捏了捏鼻梁,起身走到窗前看雪。
脚下的地毯松软暖和,他随时泡了杯热咖啡,望着庭院里被初雪覆盖的假山石头。
桌上的通讯器忽然震了震,傅思衡以为是有新消息,忙放下杯子去查看。
屏幕亮起,“严荀”两个字像一个小锤子,在他心里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傅思衡的动作僵了僵,随即点开了消息。
【我在你家楼下,方便下来吗?】
他的呼吸立刻变得凌乱,转身准备跑出去,又猛然想起了什么,从椅子上抄起外套。
傅思衡的卧室并不靠近街道,因此有什么动静他基本上察觉不到。
路过楼梯间的时候,他往下看了一眼街区,这才发现一辆车停在外面,夜色朦胧中隐约能看见旁边站着一个撑着伞的身影。
傅思衡匆匆下楼,陈曼已经回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么急要去哪里?”
“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傅思衡不动声色地说道,然后走了出去。
“这孩子赶什么,鞋都没换。”陈曼嘟囔道。
出去之后,傅思衡才发现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积得很厚了,他还没走出屋檐就发现不对,尴尬地骂了一句,又回到玄关换好了鞋才出来。
严荀像是在车外站了有一会儿的样子,伞面上有一层雪霜。他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不说话静静等待的时候,颇为帅得惊人,站在雪地里就像一幅画。
他今天没穿军装,而是套了件黑色呢子大衣,戴着黑色手套,一副要去杀.人越货的大佬架势。
傅思衡被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要便装出勤,三步并两步走过去道:“发生什么事了?”
由于身份问题,严荀从来没踏足过陆战队所在的领域,这是他第一次到这一带来,估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尽管两人已经有段时间没联系了,但傅思衡的第一反应却是怎样能够帮到他,像是故意避开一样,完全没有去想他是不是来找自己谈判或者协商的。
严荀用伞遮住他,也许是挺久没见他了,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慢慢露出一个让他看不透的笑容。
“到底怎么了?”傅思衡眉头紧皱,感觉他有点不同寻常,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正常。
严荀低了低头,像是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后,抬头看向他,眼神灼灼。
傅思衡从来没见过他眼底的光芒如此热烈,仿佛行星碰撞产生的火花与爆.炸,顷刻间就要将他吞没一般。
他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试探地问道:“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严荀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冷潮湿的空气中散开来。
他的声音很低,却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小衡,我已经向国防部递交退役申请了,说明了一下我的个人意愿,请求上面批准我在毕业后正式退役。”
明明他说得是标准的语言,但傅思衡好像没听懂似的,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道:“什么?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严荀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我们之间总要有人先迈出那一步,作为国防部的一员,一旦战争触发,我不可能不坚持自己的立场。”
他黝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过,看着傅思衡的眼睛道:“但是作为一个爱着你的普通人,我花费了四年的时间去验证,要想放弃你更是绝无可能的。”
傅思衡怔怔地看着他,一股热意涌上眼眶。
“我从来是个没有追求的人,上学的时候不求上进,一直按部就班地按照家族要求塑造自己。”严荀自嘲地笑了笑,“但直到遇见你,我才明白自己活着的意义。那年夏天的天很蓝,风很温柔,你很特别,我也很喜欢。这一喜欢,就念念不忘了四年。”
“你说不想我放弃自己的信仰,因为你觉得家族利益重于一切。其实对我而言,你就是信仰本身。”
严荀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掌心,彬彬有礼地说:“现在我即将脱离华纳将领的身份,无比真诚地、万分期待地问您一句。尊敬的傅少校,我敬爱的师长,您是否愿意成为我的男朋友?”
如果那是你无法放弃的坚持,那么这一次,就让我为你做出选择吧。
傅思衡胸口一阵被灼伤的疼痛,热泪终于滚落下来。
伞垂落下来,白雪扑簌簌地落在二人肩头、发梢,仿佛瞬息已经一起携手走到了白发苍苍。
国防部司令办公室。
傅守明起身道:“那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严震安起身送他:“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后续还需要进一步盯紧。”
两人刚走到门口,门就被一下子推开了。
守卫慌忙低下头道:“司令,夫人她……”
陆娜怒气冲冲地出现在两人面前,一把将几张纸摔在了严震安身上:“你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不甜个十万字我愧对亲妈称号,等我现在立刻马上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