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所有的爱意, 全都送给你。”消散的幻觉说。

苏灵燃遮住眉眼的手指拿开, 微微睁大眼睛和面前毫无情绪的系统先生对视。

系统先生俊美冷静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感情，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看着他，无法和黑暗里清寂温柔的幻觉融为一体。

ai冷冽平静毫无起伏的声线说：【恭喜玩家，顺利通关。】

【嘀，玩家苏灵燃获得一百万爱意值, boss的储爱槽灌溉完成。结算倒计时开启, 10、9、8……】

苏灵燃剔透的眼眸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系统先生, 慢慢浮现微笑：“这就结束了吗？”

【嗯。】一瞬不瞬注视着他的男人，冷静地轻声肯定。

“所以，真正的boss藏在幻觉里，需要借助幻觉，进入到幻觉的时间线获取完整线索，才能完成攻略。在下扮演的角色，是个被设定为游戏玩家的npc。游戏真是阴险狡诈，这样的设定，代入感太过强烈, 一不小心就会以为自己曾经攻略过这个副本, 真的就是那个玩家。和消失的副本boss是恋人关系。”苏灵燃看着他，眸光不动，笑容似有若无。

系统先生无动于衷，只有镜片后的眼眸在冷凉的月光下，静静地凝视着他。

苏灵燃轻笑，眨了眨眼：“副本通关, 这个副本世界也要关闭消失了吗？”

【是。所有副本都是一次性的，只要被通关就会永久关闭。】

“boss还有所有人，都会彻底消失？”

【无可奉告。】冷静淡漠的系统先生薄唇微动。

无可奉告的意思就是，此处有秘密，但需要自己去查。

苏灵燃若有所思：“幻觉线路的剧情看上去，同一个boss是可以出现在另一个副本的。就是说，boss并不会因为被通关而彻底消失，只是会离开被关闭的副本。还不太清楚，究竟是因为那个玩家疯狂的操作才导致这一结果，还是说，就算他什么也不做，也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顿了顿，眼眸微弯：“不过，即便是这个推理逻辑和呈现的事实结论，也可能只是出自游戏策划的虚构，并不一定就是游戏本身真实的设定。就像在下扮演的那个从玩家变成npc又变成boss的玩家，可能是真实存在过的玩家，但也可能只是游戏虚构的身份设定为玩家的npc。”

只在刚刚脱离幻觉的时候，刹那失控主动拥抱了自己的玩家，在这之后就一直很平静。

随时随地抽离自己，旁观着一切。

就像是，不会为任何人动容。

系统先生对这一切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冷静地说：【你能保持这种警惕是一件好事。游戏结算结束，完美通关。玩家有一次机会可以抽取道具。】

虚拟屏幕上出现了三张空白卡牌。

苏灵燃随手翻开一张。

卡牌消失，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枝胸针一样精致的紫阳花。

半紫微蓝的紫阳花似乎活的一样，还在微弱地变幻着颜色。

【情人的紫阳花】，象征背叛的美丽花朵，主人可以指定两个人，让其中一方无条件背叛另一方一次。使用一次视情况消耗数额不等的爱意值，且，结束后花朵会陷入休眠，cd时间一个月。

美丽的紫阳花和美丽的情人一样，不会只背叛一次，所以，主人可能会随机获得二次背叛的指令，但，重新获取的指令只能在同一个人身上使用。

苏灵燃看到，随着道具一起的还有一张寥寥几笔画着双手交握作祈祷状的卡牌。

和道具一样，在他接触卡牌的瞬间就获取到了卡牌的使用说明。

【boss的守候之心】，只在中级副本以上完美通关时候存在的馈赠。有绑定卡和不绑定卡之分。只有不绑定卡可以交易。在玩家通关失败时，自动扣除，避免玩家被发配淘汰区。传说中的复活卡。

苏灵燃这张是绑定卡，他将复活卡和道具一并收在系统空间。

【走吧。】系统先生站在门口，拉开了那扇大门，等苏灵燃先通过。

门外不是俞家的走廊，而是一条凭空出现的马路。

这条马路苏灵燃在幻觉里也见过，幻觉里的苏灵燃在寻消失以后，最后一次以boss的身份无知无觉完成副本任务，也是在这样一条凭空出现的马路上，坐着那辆苏灵燃也很熟悉的黑色轿车，一路离开副本世界。

苏灵燃跟着系统先生的指引走出去，回头望去，俞家的别墅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前方那辆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轿车。

在他们两个坐上后座之后，这辆没有司机的黑色轿车就平稳发动了。

道路两旁遍种各色的紫阳花，像是在微风里轻轻摇曳。

渐渐的，身后的世界似乎也消散成漫天的紫阳花瓣，追逐而来，又被微风纷扬消散。

系统先生目视前方，轻轻揽着苏灵燃的肩：【睡一会儿吧，到了我会叫醒你。】

苏灵燃闭上眼睛，微微倚靠着他。

紫阳花的清香中，半梦半醒的幻觉，仿佛有月光穿过车窗洒落身上。

有一个清寂温柔的声音：“我等你，找到我，带我一起回家。”

那个声音低冷像沈危，温柔像沐诚，孤独像林墨，安静像寻，唯独不像身旁冷静的系统君。

苏灵燃枕在系统先生的肩上，对方笔挺熨帖的西装不知何时脱下，盖在他的身上。

侧脸贴着那微凉的气息，让人安心沉眠。

“好啊。”苏灵燃说。

……

侦探龙曜在消失的叶微阑的震撼下，向来不为外物动摇的世界观都有些凝滞。

在他冷静下，想找到那个神秘莫测、无法信任的合作者质问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忽然亮了。

半夜起床喝水的俞母一声尖叫，整个屋子的灯相继亮了，许多人纷纷攘攘冲出来。

龙曜错愕至极，这所特意空出来，只有他和那个神秘人、林染，用来设伏叶微阑的屋子，忽然之间满满当当都是人。

“就是这个人，半夜突然闯进屋子里。”

“夫人您受到惊吓了，我们马上报警。”

“居然在这里偷东西……”

“等一下，有误会，我不是小偷……”

“不是小偷半夜闯进别人家里来，警察来了你对警察解释吧。”

混乱一直持续到天亮。

做完笔录的龙曜沉默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俞父俞母没有一个叫叶微阑的孙子。

俞钧先生的确不幸过世了，但是是因为过度劳累，应酬酒醉之后泡温泉猝死。

他的确有一位遗孀叫林染，但是在一年前俞钧先生头七不久就失踪了，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所以，一眨眼，我过了一年？”龙曜面色冷沉。

“不，你应该是喝醉了，做了个梦，或者说，撞见鬼了。哈哈哈哈哈哈。”好友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

龙曜捏捏太阳穴，的确想起，自己昨天和这个人一起喝酒，他微微懊恼：“都说了不喝的。”

“梦到了什么？”好友忍笑，这个向来严谨的朋友年纪轻轻作风老派，好不容易也有今天，一定不能放过。

龙曜心不在焉，抬眼看到路边花坛里一片茂盛的紫阳花，下过雨的濛濛水汽里，微微摇曳。

“梦见了，紫阳花一样美丽的人。可惜，并不属于我。”

……

嘀嘀嘀。

这天，所有玩家的系统终端都得到一条消息。

【危险搁置荒废区特殊副本，被不明原因通关，彻底关闭。请玩家选择其他副本，努力通关。】

消息早中晚每隔一小时刷屏三次，不可屏蔽，直刷到所有玩家从一开始的议论纷纷到最后麻木不仁。

尽管有人证明，收到叶微阑出来消息的时候，副本还存在，不可能是叶微阑通关。

但是，还是有更多人认为，通关者就是代号叶微阑的玩家。

“他应该是使用了什么特殊道具，使通关结算延迟，或者，隐瞒自己的通关情况。”

“有这样的道具吗？”

“独一无二的副本，什么样的道具都可能存在。”

“说得也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奖励，被他一个人独吞了。”

匿名论坛上议论纷纷。

事件中心的叶微阑也很错愕，他明明是通关失败了，但是，就在自己睡着被吵醒后，却收到了中央系统补发的奖励物品。

【嘀。系统出现错误，现已修复错误。恭喜玩家通关，请收取奖励物资。】

这些基础的奖励物资，叶微阑没有任何犹豫，发给了团队之中分配。

但是，团队里一片沉默。

这些物资大家并不看在眼里，重要的是从副本中拿到的奖励道具。

每个副本世界，就算得到一百万爱意值，在下个副本世界也不能用在新的副本世界的boss身上，但是却可以用来作为启用道具的能源。

只有完美通关时候的道具才是最昂贵重要的物品，越是特殊的副本道具越罕见。

这些道具可遇而不可求，一经通关就算还没有被人拿走，也会因为副本关闭再也没有机会取出。

所以，在资深玩家群体里一直存在一种情况，会有人专门给萌新复活卡，换取萌新在副本世界只获取线索，不完成通关。

或者，就像很多大佬做得那样，特意使用道具前往淘汰区，寻找失败的玩家，寻找可以提供线索信息的失败者，本质是寻找导致他们失败的副本，获取副本的通关线索和奖励道具线索。

有团队的玩家会特意只攻略他们筛选出的，有这些特殊道具的副本，做足准备完美通关。

“没有特殊物品道具。”叶微阑飞快打字，“连这些奖励物资都是突然补发的。别忘了，我是攻略失败被强行推出来的。还耗费了一张复活卡。”

“但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

“行了，就这样吧。”争论被团长强行制止，“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特殊副本，一次失败而已，这次的经验才是最重要的。”

“团长说得对，就算有什么道具也是小叶应得的。”

叶微阑懊恼至极：“可我真的没有什么见鬼的道具。而且，不是bug，我是真的通关失败了。彻彻底底，那个boss对我完全无动于衷……”

字打到这里，忽然停止。

叶微阑想起，走廊之上那个人静静地任由自己亲吻。

想起那双剔透的眼眸，无论何时都像是轻薄平静的，无论多少情绪都不会流露丝毫，被他注视，却像是被温存爱怜……

如果，对方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不能回应。

是因为自己消失了，对方失去了自己，才失控感情流露，在一分钟之内通关成功了吗？

比起高兴，一想到那个人会随着副本关闭永远消失，好像整个力气都被抽空，无法呼吸。

明明已经攻略了那么多副本，却还是产生这种新手才会有的抽痛。

叶微阑关闭了电脑，对于解释误会失去了所有兴趣。

……

离开副本的苏灵燃，车子停下来的地方这次换了，是一座山脉脚下的度假村。

他们依旧是凭借通行证，顺利入住了那所年代久远，消费昂贵的酒店。

苏灵燃这次没有先去探索周边的环境和地图，而是研究起那本【被使用过的无法删除的脚本笔记】。

想起幻觉里看到的那样，苏灵燃让侍者带了几株紫阳花来，用花朵的汁液擦笔记本的纸面。

然而，依旧什么都没有。

苏灵燃若有所思：“所以，幻觉里的一切果然是虚构的吗？还是说，我使用的东西不对。紫阳花汁液不是真正的紫阳花，是一种特殊的道具？云敛知道怎么在笔记本上面写字吗？”

系统先生静静站在他身边不远处，比起机械ai，更像等着狩猎灵魂的死神。

清冽的声音毫无起伏：【道具的名字叫什么？】

“被使用过的无法删除的脚本笔记。”苏灵燃说完，一怔。

【被使用过了，无法写字是理所当然的。】系统先生冷静的话语证实了他的猜想，【想要看到上面的字，需要特殊的条件和道具。】

苏灵燃眸光温和，轻轻看着系统先生：“云敛知道这样的道具哪里可以获取到吗？”

系统先生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面无表情：【知道。】

一片沉默。

苏灵燃站在他面前，咫尺之间，两个人的视线彼此都没有丝毫避让。

长久的注视，就像是看见了对方的灵魂。

“不能说？”

【可以。】短暂的回答就结束了一切。

苏灵燃微敛的眼眸轻轻眨了眨，主动倾身，亲吻眼前这个人一脸冷静淡漠的ai先生。

秋风穿过安静的房间，枝叶的声响交错起伏。

木屋墙壁发出轻轻的撞击声，有人被不轻不重压在上面。

凉凉的秋风里，小松鼠踩着茂密松软的枝叶蹦蹦跳跳，鲜艳饱满的浆果坠在枝上。

野草莓，或者蘑菇。

暖黄柔和的阳光穿透朦胧的林叶，落叶的草地上柔软得，经过的小动物彼此追逐玩耍，咕噜噜地在柔软的落叶毯子上滚来滚去，相互依偎。

这个季节，不用忙于狩猎和逃避被狩猎，不用为雨季的迁徙寻找线索，也不用为食物奔忙。

只需要爱和被爱。

亲吻比苏灵燃想象的持续得更久。

就像面前这个冷静淡漠，毫无感情的系统先生，比禁欲自律的外表看上去，更花样百出，贪得无厌。

直到星辰在天边升起，倒影在窗边苏灵燃的眼里，被微凉的薄唇认真吻去。

亲吻，呃，索贿结束了。

【好。】

星辰月光下，苏灵燃的视线里，那双冷静淡漠的眼眸，错觉无限极端的温柔。

夜风翻开木屋里古旧的诗歌，紫阳花的花瓣落在上面，阻止页面合拢。

苏灵燃伸手抚平泛黄的纸页。

月光沉默诵读每一个字符——

遮住我的双眼，我依然能看见你。

捂住我的双耳，我依然能听见你。

没有了双脚，我依然能走向你。

没有了双唇，我依然能呼唤你。

折断我的手臂，我依然能用我的心代替双手拥抱你的影子。

摘去我的心脏，我的大脑依然在跳动。

即使我的大脑被烧毁，我依然能用全身的血液托浮起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诗歌是里尔克的《心声》。

下个副本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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