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枫有些沉默地看着跛豪问出这句话。

‘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是有什么目的？还是真想知道原因？’

陈枫的心里念头纷转，但出于谨慎，并没有开口回答。

黄嶦似乎是很欣赏陈枫的谨慎态度，扭头瞧了一眼陈枫，微微点头，然后又面对跛豪说道：

“因为地狱文字。根据教会多年来的探索和观察，无论是血源诅咒议会，或者其他来源地狱的组织，大多数异变的、失控的、孵化的、类似你这样的非凡者，会在思想、肢体、内脏甚至无意呓语中，曝露地狱文字的片段。”

“我们称这种现象为‘地狱烙印的臆想’。当然，什么是‘地狱烙印’，为何会产生‘臆想’，我不能过多解释。你只需要知道，所谓‘血源诅咒议会’成员不可追踪，并非绝对。”

“至少，我身边这位非凡小队成员，他拥有出类拔萃的‘灵感’天赋，通过缜密地探寻、辨认分析，在神眷非凡芯片的辅助下，还是有机会，能够窥探到你们的存在！”

“另外，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

黄嶦带着赞赏的眼神，回望陈枫一眼，又接着说道：“恰好这位成员，又拥有着解密地狱文字的传承天赋，完美的结合‘灵感’探索得出结论。所以，你和卫芷芙的溃败，就此注定！”

说完之后，黄嶦微笑问陈枫：“这是我的个人分析，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是的，嶦叔，确实是像您说的这样，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枫发自内心的赞同，表示出惊讶和兴奋，连续几个深呼吸平复心情。

同时他心里也是大松一口气。

‘看来以后扔黑锅的方式，可以继续......’

“地狱烙印的臆想......真是一个美妙的后门......按照黄嶦先生的说法，似乎来自于地狱的非凡者，或者被地狱同化、孵化的人类，体内或思想上，就会出现地狱烙印的臆想......”

‘这也合理的解释了，为什么当初卢修斯失控死亡时，BUG源上面留下了地狱文字的显现......’

“断坤可能也会有类似的显现，只不过他的BUG源变异形成了造物，掩盖了类似的地狱烙印臆想......”

‘黄嶦先生真是及时雨啊......’

陈枫不动声色的发散着思维。

得到了问题答案的跛豪，却似乎对黄嶦的解释并没有太多的惊讶，而是仿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

“难怪我有时会听到神秘难测的，不知来于何方的模糊呼唤和呓语，这种声音时常会让我恐惧和煎熬。现在，我终于是可以得到解脱了......”

陈枫听到这段话，不禁暗暗诧异。

因为跛豪说的这些话，显得很像正常人，

做为一个行为举止完全像是泯灭人性，不复本身，被‘血源诅咒议会’以孵化方式造出的种子，不可能说出这么清醒的话。

即使是裁决庭执事身份的黄嶦，似乎也微感诧异。但他并没有像陈枫那样惊讶，而是凝视着跛豪。

洁净纯白的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种令人窒息般的沉寂。

“你的精神意志，真是让我非常佩服，不愧是在贫民窟里挣扎出来的帮派大佬。甚至我可以说，在整个银都历史上，像你这样被孵化后，还能保持片刻自我清醒的，少之又少，极为罕见！”

黄嶦的话打破了沉寂，居然是对跛豪的大加称赞。

“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有了清醒，是不是应该把这个头罩给我拿掉。你肯定是有很多疑问，我戴着头罩，会很不舒服，就会胡思乱想。”

跛豪也是语气淡然的说道，情绪上似乎也没有多少波动。

“在我的面前，你没有秘密可言。何况，你应该可以感觉到，这个房间对你的控制。”黄嶦也是淡然道。

跛豪似乎是笑了笑：“我现在已经没有非凡之力了，你们还这样紧张。这会让我小瞧了所谓的教会和高序列非凡。”

陈枫心里微微一愣。

‘跛豪没有了非凡之力？什么意思？难道是这个房间，或者是外面矩阵小厅对他的控制？压抑封印？’

黄嶦似乎是沉吟，在考虑跛豪的建议。

最终，黄嶦抬起手臂，在腕部机械义肢皮肤上轻轻一按，低沉声音道：

“我申请解除嫌疑人的‘禁锢之颅’，我判断他暂时没有威胁，有利于我对他的审讯。”

说完之后，黄嶦再次沉默半晌，或许是收到了某种答复，他微微颔首，手指着上方绕了绕。

嗡！

一声极轻微的嗡鸣声响起。

跛豪端坐的金属椅子上方，接近房顶的范围，又仿佛是矩阵般的波纹荡漾。然后一根纤细的机械臂，带着科幻质感，从房顶伸展下来。

陈枫甚至都瞧不出，这根机械臂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随着机械臂的探下，跛豪头上罩着的银色‘禁锢之颅’，仿佛瘪气一样萎缩，从膨胀转为薄片般紧贴。

机械臂剥下了头罩，然后回缩进房顶上，消失不见。

跛豪的头上没有了头罩，眼睛似乎在适应房间里的光线，微微眯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看黄嶦，而是极为平静地瞧了陈枫一眼。

眼神里没有情绪，就像只是掠过目光而已。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被教会逮捕，我就不会有侥幸逃脱的想法。挨打要立正，做错了就要认！”

跛豪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又看向黄嶦。

“好，我接下来的讯问，你有权保持沉默。但是你所说的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并且会经过教会裁决庭的审核，从而对你进行判决。”

黄嶦严肃说道，脸色变得庄穆肃然。

跛豪只是挑了挑眉毛，沉默地点点头。

“你是否在今天凌晨，也就是2077年11月05日凌晨，秘密潜入银都徵祥区曼森度假酒店，袭击了全知天启神庙诡秘所成员范均？并且残忍杀害了范均，然后毁灭痕迹后逃离现场？”

“是的。”跛豪平静点头，“我配合卫芷芙潜入曼森酒店，然后联手制服范均。但是杀害范均的是卫芷芙，我不是主凶。”

黄嶦继续问道：“你和卫芷芙为什么要杀害范均？目的是什么？”

“卫芷芙需要三个孵化种子，由于她第一个种子是‘恐怖爵’序列，所以她的能力，就仅限于继续孵化‘恐怖爵’序列。”

“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得到的情报，带我前往曼森酒店伏击范均。卫芷芙低估了范均的抵抗意识，在孵化过程中失败了，导致范均失控身亡。然后我和她祛除痕迹后，离开了酒店回到溏街。”

陈枫听到这里，暗暗吐了口气。这证明他的探查追寻是正确的，果然是天网恢恢，范均的死因，也终于得到答案。

黄嶦沉默片刻，消化这个答案，然后从衣袋里取出一张名单：

“从2076年04月开始，卫芷芙秘密到达银都十字区溏街，并且从事各种潜伏与暗杀活动。在此期间，根据我们的调查结果，这份名单上绝大多数人，都是直接或间接死于她手......”

黄嶦面无表情的说出名单上的姓名。

陈枫听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是当初在分析案情时，王尔德根据编码本以及推论，得出的结果。

跛豪一直认真地听完，再才点头道：“大多数我知道的，符合事实，确实是卫芷芙所为。其他我不知道的，不予评价。”

黄嶦收起名单，又接着问道：

“你和卫芷芙一起策划，在溏街兴建大型医疗中心，目的是什么？”

陈枫立即凝视着跛豪，观察他的说辞。

跛豪并没有任何情绪变化，甚至不带犹豫的说道：“目的是收集因芯片故障导致躯体残障的困难人士，纳入医院内疗养。配合执政厅和一些公司，针对这些弱势群体进行妥善安置。”

黄嶦的脸色微微一僵，有些生硬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所谓的医院，真实目的就是做慈善？”

“是的。”跛豪平静点头，看着黄嶦，“确实是一个慈善医院，我没必要欺骗你。这所医院的目的，就是收容芯片残障人士，没有其他隐秘计划，完完全全的正牌慈善医院。”

“荒谬！”

黄嶦忍不住讥讽道：“血源诅咒议会的卫芷芙，杀了这么多人，各种手段阴谋用尽，最终目的是建医院做慈善，毫无其他目的！这可能吗？”

“你问我，我解答。没有隐瞒，没有欺骗，尽我所知的答案。”跛豪若无其事的看着黄嶦，说道：

“卫芷芙确实是这样跟我说的，我确实也是尽心尽力在做，我只知道是一个慈善医院。至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内幕，那需要你们去查，我也没有答案。”

黄嶦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压抑了一下思绪，平静心情后说道：

“好，我刚才所问的问题，你给予了答案。这是裁决庭对你的当面审讯，已经完成。那么，接下来，为侦测你的真实想法，我需要对你进行入梦追溯调查。”

跛豪的眉头微微一凝，随即舒缓，面色平静，点头道：

“可以，我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即使是有，在你们教会的监测下，我也藏不住。可以，我接受你的调查。”

黄嶦很满意跛豪的配合态度，说道：

“不要试图反抗，不要暗藏心机，你自己应该很清楚非凡者的能力。任何诡计的挣扎，对你都没有好处。如果你完美配合我的入梦，我会如实上报，给予你一个最宽大的处理。”

“宽大的处理，呵呵呵......”跛豪微微带着笑意，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态度上完全配合，毫无异样。

黄嶦扭过头，看向陈枫。

突然，伸手握住陈枫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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