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叔要来大营?”周航突然提高声音, 然后嘴角便带上笑, “这是好事啊!皇叔可还说了什么?”
李域道:“说是带了一批粮草, 不出意外的话后天便到。”
“这么快?”周航有些意外,“皇叔可知道我们来了?”他所说的我们自然是指他和黛玉,便是不必明说, 李域也该知道。果然, 李域道:“现在该是知道了。我在书信里说了您和黛玉妹妹来的事,黛玉妹妹当了北征大军军师之事也说了,妹妹不会怪我罢?我想着,便是不说, 过两骑父王来了, 也会知道的。”
关于这事,黛玉想, 横竖都是要知道的,早了晚了也没什么区别。
因此,她摇摇头,笑道:“这没什么关系的, 就如兄长所说,义父早晚会知道, 不过是提前个一日两日而已。”
李域道:“你不怪我便好。”
黛玉仰头, “这有什么好怪的?对了,兄长的身子可彻底恢复了?”
“多劳妹妹挂心, 自你们走后的一个月, 我在边城日日精心调养着, 用的是神医临走之前留下的方子,效果十分好,早恢复的比先前还壮。”
说完,他看着黛玉,腼腆而温和的笑,极像一位慈善的兄长。这样黛玉有一种被关爱的温馨之感。她没有亲哥哥,表兄倒是有几个,但要么便跟她不亲,要么便是没见过面,只有一个贾宝玉,既见过又相处过,却又没个兄长的样子,真正给她兄长之感觉的反是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义兄。这几日同在战场,虽然相处不多,然其处处回护之情不是假的,她心里自是感激。
“兄长没事便好。”黛玉笑了笑,“我总担心兄长的身子还没彻底好,前两日又是长途奔袭又是血雨腥风,再损了底子。既是神医留下的调养方子,自然是不会错的。当年我和爹爹身中剧|毒,也是多赖神医妙手解毒,不然哪里还有今日的我?!对了,兄长还在服药么?”
李域道:“来到答应便没有再服。”
“这样啊……”黛玉低头,微微抿了抿唇,突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仰起头,她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道:“我这里有几粒药丸,最是养血补气的,兄长若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如此……便多谢妹妹了。”李域说毕,上前接过。
黛玉等自然是没见到李旭的,因为当日便点齐兵马出发了。一万人马,是一支极壮观的队伍,众人怀揣着建功立业之心在围围城队伍的欢呼下踏上征程。走出去三里开外,黛玉勒马回头,看见浩浩荡荡的队伍排成一道长龙,他们已经走出三里开外,后队还没出辕门,好几里地皆是尘土飞扬、鼓声阵阵。再转头看明珠城,城墙上站满了人,一个个自是羸弱的,眼神惊惧且闪烁。
“走罢,他们不敢出城。”周航亦抬眼看,回头对黛玉说。
虽然征北答应如今只剩两万人马,但在数量上比之明珠城内还占优势,加上地方羸弱而我方兵强马壮,他们若是死守城池,或还有一丝的机会,一旦出城,必然大败,这种自取灭亡的是他们不会做。便是做了,也不过更省了我军攻城的麻烦而已。
这个道理黛玉自然亦心知肚明,她点头“嗯”了一声,便扬鞭策马而走。
因这次不全是骑兵,大部分都是步兵,还有大量辎重,加上路不好走,途中还要翻越两座低矮的小山,所以走了两个多时辰,才不过三十多里,距离最终目的地——荒山尚有十几里的距离。许多兵勇都很是疲惫了,只好暂停下来歇息并进食。这一顿饭自然不能像平时那样埋锅烧饭,太过费时费力,每人都吃自己随身携带的干粮。
周航将一个饼子掰成两半,一半自己吃,一半递给黛玉。
黛玉接过,找了一块还算干净的石块坐下,小小的咬了一口,便眯着眼细细的嚼,样子既像享受,又不太像。周航走过去,在她对面的草地上坐下,歪着脑袋瞧了瞧,问:“怎么,好吃还是不好吃?”
黛玉睁开眼,将口内的食物咽尽,睁大眼睛道:“好吃!”
周航总觉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好吃?”
黛玉眨眨眼:“真好吃啊……”难道不好吃?饼子不大厚,一层一层十分整齐,共有五六层,中间撒有调料、葱花,虽然做工不大精致,样子也不大好看,但吃起来酥脆,很香,感觉真的还不错。她以前并未吃过这种饼,还以为这种提前做好的干粮味道会不怎么样呢。
“你喜欢就好……”周航道 。
“军师、公子,可要喝水?”肖晨宇在旁边喊了一句,举着水壶走来,也不等回答,径直走到黛玉跟前,将水壶递给她。黛玉原想说不要的,但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家东西已经送到手边,这会子再说不喝便有些失礼,于是礼貌的笑笑,道:“倒是多谢你了,你可吃过了?”
肖晨宇见黛玉接了他的水,便有些飘,人一飘便难免有些反常之举。他摸着下巴走到黛玉身边,大大咧咧的在她坐着的那块石块上坐下了。这虽然引来某两人几个眼刀,却也算不上什么大错,但他接下来的一个举动,可真是戳了某个人的肺了。
只见他一手便将黛玉的手捞了过来,另一手还摩挲一下。
“军师不愧是返老还童的仙师啊,这手白嫩的,怕是女人都赶不上。”
黛玉万料不到他会突然有如此愈矩之举动,竟一时大意,被他捞了去。待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她登时便又有又怒,一巴掌甩了出去。
这一巴掌实在大怒之下甩出,自是用了极大的力道。
李域“哎呦”一声,只觉得连似乎是被刀子生生割开、被烧红了的烙铁烙了一般,那是撕心裂肺的疼。他十分后悔,不该行动冒失冲撞了军师,人家是什么人,那可是谈笑间便坑杀数百活死人的煞神啊!他这种念头也只来得及在脑海中匆匆一闪,接下来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下摔的更狠,脑袋晕晕的,眼前都是星星点在乱晃。
好半天,他都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自己坐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摔倒?军师那一巴掌虽然下手极重,他也不是没一点功夫底子的,很清楚那一巴掌不足以令他坐不稳摔倒在地。他又忽然想会不会是石头突然倒或是裂了,他才坐不稳。想到这里,便不由的去看向石块,好容易凝起精神,抬头一看,方才坐着的石块好好的,并没有移动或是碎裂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军师打了我一巴掌还不够出气,又狠狠摔我一下?他想。
抬眼去看黛玉,对方似乎也有些意外。那便不是军师,究竟是谁呢?他想。突然眼前闪过一块明亮的铠甲,将黛玉整个挡住,不能再看见一眼。肖晨宇揉揉眼睛,才看清是周航挡在面前,他抿抿唇暗道,难道方才是太子殿下摔的我?
可这又为什么?
我冒犯的是军师,又不是他。
想着他便又看一眼,周航已以保护着的姿态将黛玉护在身后。他这才发现二人似乎有些不对,太子殿下不对,很不对……
他不像其他将领根本不知道太子的身份,他不仅知道,更在考中武状元之前便跟太子相识,后来更是蒙太子殿下提拔进宫为御前侍卫,接触的更多。太子殿下从不以身份压人,自己与他虽说名为君臣,多数时候更像是朋友。所以,对太子殿下他虽不能说是十分了解,多少倒知道些。太子殿下平日虽温和,但威严起来也很有王者风范。再者他便再是和气,也从未向如今这般在一个人面前伏低做小、时时小心翼翼的讨好。便是军师法术高强又如何,太子殿下也不差什么啊!
所以,怪就怪在这点……
尤其此刻,他并未做什么,为何太子殿下一副很生气的样子,像是他惹了他。
难道……他想,太子殿下真是对军师怀着什么特别的心思?
殿下的反常不是第一次了,更是一次比一次更表现的明显。
想着,他再看黛玉。他躲在殿下身后,一副甘于被他保护,甚至还乐在其中的样子,这两人恐怕早已互相钟意。我的天!这事世子爷知道么,元帅知道么,圣上知道么。两个男人……虽然贵族子弟喜好南风,养上一两个娈|宠什么的并不稀罕,甚至还自诩风雅。但那可是高洁只可仰望不可触碰的军师啊!他岂会甘心做一名娈|宠?或者,他若真做一名娈|宠岂不是玷污了他?
而且,看太子殿下这小心翼翼的态度,恐也不会委屈他。
觉得自己发现惊天秘闻的肖晨宇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事他到底说还是不说,说对不起太子,不说又对不起圣上和百姓。太子那是什么,国之储君,如果为了一个男人置大好江山于不顾……
“肖晨宇!”
一个声音传来,把肖晨宇惊的一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也给惊走了。
回头见是李域,不由爬起来,想打个招呼。
谁料招呼还没打,肚子上便挨了一脚,又华丽丽摔在地上。
肖晨宇忍不住在心中一声哀嚎,今儿这都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