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大儒
内阁的存在有必然原因的。已经是大明朝廷重要的组成部分,根本不可能打回原形。是的,取消内阁,重启明朝前期的七卿论政的模式,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办法。但是这如果真是一个好办法的话,内阁就不会存在。
不过,内阁之弊。的确要修改。
内阁弊政的根本原因,是皇帝不肯放弃权力,一点权力也不想放弃。内阁都是借皇帝的权力来用。但是没有权力,就没有责任。这种不正常的模式,自然会扭曲了正常地工作关系。产生太多不正常的矛盾。
或许这在皇帝心中,都是可以付出代价。
这就有些难办了。
“心学什么想法,我并不是太在乎的,反正徐阶一出,心学的想法就是徐阶的想法了。”吴廷翰变得更虚弱了。继续强撑着说道:“倒是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给我说说?我知道,或许有些不能宣之于众的地方。但是我老头子不过是将这些话带到地下。就不能给我说说吗?好让我安心。”
周梦臣内心之中的想法,自然是建设一个工业化的大明,现代化的大明。
至于将来的大明到底有没有皇帝的位置,也是一个未知数。
而且周梦臣担心自己的想法与大明的现实有冲突,在事情没有做成之前,自然不敢多说,可以数周梦臣是做十分事,但是面对而今的吴廷翰。周梦臣却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周梦臣一边酝酿着该怎么说,一边低声说道:“我想做的事情,有两部分,一部分是纠正而今大明积弊。大明二百年天下。很多弊端陈陈相因。已经到了不改不行了。如军制,财政制度,部分官职,吏治等等----”
周梦臣正待细说,却看出了吴廷翰眼中并不是太感兴趣。
的确,清楚积弊。如果真正做到,定然是一个伟大的政治家。但是奈何对于一个大儒来说,却并不重要。无他,真正厉害的大儒,他们提出的一些思想是有前瞻性的。比如战国时期,已经很多大家提出天下将定于一。这个概念成为后来无数人努力的方向。最后到了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实现了不过政治还是文化,都定于一的现实。比如东汉以来,无数大儒对土地的思考,都成为了府兵制的思想来源,而府兵制作为一项基本制度,更是终结了南北朝数百年的战乱,与隋唐盛世
。
吴廷翰想听到的时候,周梦臣对未来想法?
周梦臣说道:“师兄见过蒸汽机吗?我准备大力推广蒸汽机,而今的蒸汽机还不够先进。将来的蒸汽机能代替人做很多事情。比如将铁路铺设到所有的官道,然所有船只不管海上的河里的船只都用蒸汽动力,即便再远的地方,到北京也不过半个月的光景。甚至蒸汽机能代替人打井耕田。”
“这才是蒸汽机一项。未来气学弟子只要研究下去,总就有更多地发现。都能直接作用百姓日用,衣食住行。会大大减轻百姓的负担,争取让全天下每一个人都吃得饱,穿得暖,每一个人都能终老天年,不必担心冻饿而死。朝廷更是因为物资的丰富,可以北逐鞑虏,重定成祖时的版图,再下西洋,重定南洋。”
吴廷翰眼睛炯炯有神,说道:“这真能做到吗?”
周梦臣说道:“能。荀子云:制天道而用之,就是而今要做的事情。仓廪实而知礼仪,道德君子们如果解决不了吃穿的问题。什么都是空话。是毫无意义。但是我坚信只能我们能洞测这个世界的真理。真正地做到制天道而用之,定然能做到这一点的。而且很多事情我都在做了。如果我有朝一日,能身登首辅,十年,只需十年,我要天下大变。”
吴廷翰说道:“恨不能让老天再借我二十年,看看你描述的世界。”
周梦臣双眼微红,说道:“师兄----”他说不下去了,唯恐说下去,会流下泪来。毕竟他与吴廷翰名义上是师兄弟,但实际上是师徒。也就是吴廷翰将气学传授给周梦臣,给了周梦臣科学与儒学结合地最佳载体。
从来不是没有感情的。
吴廷翰说道:“莫做小儿态,有你在,气学大兴有日,我即便是死了,也含笑九泉了。你给我太多惊奇了。王阳明走得是由内圣而外王之道,甚至从宋儒而来,就是这个路子。甚至我与师傅,也没有脱这个范畴。脱不开理学的架子。其实也是在内圣之道上打转转。听你的话我才明白,我错了,气学是气学,心学是心学。”
“心学发端之处,就是内圣之道。而气学之道却不是,你这个路子另辟蹊径,由外王而内圣。发前人所未发。只是你要谨记一件事情,夫子的学问,就一个仁字,这也是儒学之根本。理学纲常太硬,失了仁心。成了礼教吃人。而你也记住这一点,万万不可忘记一个
‘仁’字,否则就堕入异端一流。”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学问之道,薪火相传。但是一件事情,你觉得是自己的事情,他始终是自己的事情,你觉得是气学一脉的事情,那就要告诉弟子们,人生太多意外,我也想你能登台阁之地,执掌九重。但是扪心自问,你有十足的把握吗?你如果觉得这一件事情,是天下人之事,你自己毫无私心,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天下人。我大明从不以言杀人。而今即便是以言杀人又怎么样?我辈儒者,为天下请命,甘受刀斧。为人当思,所谋不忠,所思无误,当畏惧天命,畏惧自己的学问是否有错,除此之外,尚有何畏?”
“我知道你定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想得太多,反而成了负担。我走之后,你就是王门气学的执掌。当细思之,有人需要三思而后行,有人需要行而后思。你到属于那一类。”
周梦臣听了,忍不住流出泪来。
有时候,觉得有一个长辈絮絮叨叨的叮嘱,实在是非常厌烦的事情。但是真到了某一个时候,再也没有人来叮嘱你,嘱咐你。才会知道当初的教诲与叮嘱是多么的珍贵。
从今日之后,不管是学术上,还是在官场。周梦臣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了。
周梦臣说道:“小弟知道了。”
吴廷翰说道:“我床头有一个匣子,你拿来吧。”
周梦臣立即去找,拿过来之后打开。吴廷翰说道;“这里面有几十封书信。有给陕西韩师叔,江西罗师叔,还有天南地北各地气学大家的。你照着写一封书信,并将《小学问》这一般与这书信一并送过去报丧。我气学一脉不如心学,气学内部也捏不到一起去。但是好歹是同气相合,彼此之间都是有交情的。这也是我最后能帮助你的了。”
这一张关系网,对周梦臣来说,价值千金。
无他,周梦臣根基太过浅薄了。气学虽然已经衰弱了。但是到底是曾经与心学正面交锋,罗钦顺与王廷相都与王阳明辩驳过。结果是双方谁也不能说服谁,当然了,从学术成就上来说,这两位都是王阳明的手下败将。
但问题是,手下败将厉害不厉害,那是要看是谁的手下败将了。寻常人当王阳明的手下败将的资格都没有。
并不是谁都能将自己的名字与王阳明相提并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