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白莲内幕
周梦臣自然明白。这把钥匙,是打开曾铣的遗产。还有打通白莲教内部关系的钥匙。如果真能将白莲教,不,将白莲教一部拉到他这里。周梦臣对鞑子就容易多了。
周梦臣毕竟不是大明人。可没有对白莲教赶尽杀绝的意思。
而且周梦臣太清楚,中国人是什么样的人?有用的时候白莲圣母,没有用的邪门歪道。那种真是实心实意的相信白莲降世的人,要么是愚夫愚妇,要么就是白莲教对他们有利。大部分聪明人都假装信而已。
不信,请看太祖高皇帝。
被洗脑的都是少数派。
大同兵变的处理结果。周梦臣依稀记得,李瑾虽然死的冤枉,但是嘉靖对李瑾却深怀恨意。在大同兵变被镇压之后,对李瑾的身后名不了了之。在周梦臣想来,嘉靖定然觉得,我派你去镇守大同的。你自己死了倒也干净,却将一个烂摊子留给个朝廷。本该加刑,不过人已经死了,也就算了。还想要什么身后荫封,呵呵呵。
周梦臣自己也觉得,这个处理。李瑾虽然有些可惜。但是不能说没有道理的。作为大同总兵,被几十个乱兵杀死在军中。总是说不过去的。
不过,周梦臣也知道,嘉靖这样的态度对李瑾身后的李家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灭顶之灾。
家道中落,甚至身上有了污点,很多什么都做不成了。别的不说,科举是要报祖宗数代的。一看,你祖父李瑾,很多事情都有了不好的印象,都会处处碰壁。古代是比后世更讲出身的时代。后世的政审不过直系三代而已。但是在这个时代,李瑾的问题不解决,很多事情他们家族都没有机会。根本不可能与其他在一个起跑线上。
如果说。李家的人一心一意想给李瑾一个身后名。从来挽回家族的颓势。 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周梦臣内心之中还是有一点怀疑。
徐渭立即将人请过来了。
周梦臣一看,心中暗道:“果然好风采。”
这个人不过二十多岁,身形修长,自然有一种潇洒的气度。脸色白皙,不像是边塞之人,倒像是江南水乡出来的。周梦臣甚至一瞬间琢磨,李瑾不会是南人吧。
周梦臣说道:“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这个人行了一礼,说道:“投奔白莲已经辱没祖宗。而今是无名五姓之人。”
周梦臣内
心之中,也明白。白莲可谓是大明的禁忌所在,这个人与白莲有过勾当,这一辈子都要想当官了。即便是立下大功,也未必有什么好下场。
周梦臣说道:“总要有一个名字吧。不如如何称呼?”
这个人沉思片刻,说道:“那么在下就叫李宽渊吧。”
周梦臣听了,微微一愣。说道:“如此,阁下似乎与严阁老不睦?”
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来,李家不用说了。宽,与,严,一对反义词。嵩者,山之高处。渊者,水之深处。处处与严嵩针锋相对。哪里是不睦,而是隐隐约约隐藏着不共戴天的感觉。
李宽渊说道:“生我着父母也,知我者曾公也。曾公去后,我本准备就此离去。只是曾公的心血不忍废弃。再加上心有不甘。徐先生一来,我就毛遂自荐,不仅仅是因为大人之名,传遍天下。天下人都以为朝廷边关一柱,也是因为在下在曾公处,也听闻大人为了复套的种种策划,也听闻破俺答当日,大人以自己的功劳为曾公平反。草民这才敢冒死而来。为曾公报答大人之恩德。”
周梦臣听了,想起了当日复套的种种风波。说道:“可惜了。”也不知道是说复套计划可惜了,还是曾铣的死可惜了。不过,周梦臣内心之中也暗暗有警惕之感。说实话,曾铣当日推行复套的时候,有夏言一手支持。局面之盛,一时无二。朝廷支持的力道,未必在而今的周梦臣之下。谁能想到,转瞬之间,天地惊变。此刻周梦臣深刻的感受到了,作为封疆大吏。在大同这个位置上, 他最少面对三个战场。一个是朝廷的战船。一个与鞑子的战场。一个就是大同内部的战场。彼此之间相互有关联。
每一个都不容有失。
这样的局面,只要想想都有几分心力交瘁。
周梦臣说道:“先生此来,何以教我?”
李宽渊并没有说话,而是看了徐渭一眼。
周梦臣说道:“徐先生是我心腹,在他面前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徐渭眼中闪过一丝感动。随即又变得沉寂起来。
周梦臣敢这样说,并不是徐渭与他的关系已经到了亲密无间的地步。而是他已经看出了徐渭是什么样的。徐渭的性格更类似于春秋战国的士大夫。士为知己者死。他为了实现自己的报复,很多手段都可以用。但是在自己的人品上,却是有自己的坚持的。
即便徐渭有一日与周梦臣分道养镳了。徐渭也
是会保守周梦臣的秘密。倒不是徐渭对周梦臣多忠诚,而是徐渭自己的骄傲,这样的事情他是宁死也不会做的。
李宽渊说道:“当初。曾公派出了十几拨人想混进白莲教之中,也唯有我成功。而且得了萧芹的信任。才能委托大同事务。”
周梦臣有些奇怪说道:“萧芹为什么信任你?”
李宽渊嘴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长叹一声说道:“他其实是祖父的幕僚,当年兵乱,他不在中军,逃过一劫。却被乱兵牵连,妻女丧于官军之手。他矢志报仇,投奔的白莲,以他的手腕,不过数年,就成为白莲教的高层人物。最后娶了前教主的女儿,成为了白莲教的新教主。他发现以白莲教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报仇,最后数次出塞,最后投奔俺答,营造板升。”
周梦臣听了,冷笑一声,说道:“有才无德之辈,他但凡有勇气。当白虹贯日,引鞑子入寇,死伤百姓不可计算。最后说我要报仇?不过借口而已。”
李宽渊无言以对,其实他对萧芹也是既怜悯,也不满。怜悯他的遭遇。但是却看不惯他的作为。
周梦臣说道:“说说白莲教内部的情况?白莲教内部真的是铁板一块?”
李宽渊说道:“自然不是,甚至可以说,白莲教从来不是铁板一块。白莲教各地的分坛从来是有很大的自主权的,甚至一个不高兴,从白莲教中分出来的,叫什么三阳教,闻香教,乃至于罗教的大有人在。可以说,在萧芹加入之前的白莲教与加入之后的白莲教是完全不同的。”
周梦臣点点头,他很理解这一点,造反这事情,单单靠白莲教的愚夫愚妇们,是永远做不成的,还是要用这种统治阶级的精英,比如萧芹加入才有会气色。
不过周梦臣也相信,萧芹或许根本不相信什么白莲圣母之类的东西。
仅仅是借白莲教之力而已。
周梦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说道:“白莲教中你有多少人是可以相信的?”
李宽渊咬咬牙说道:“不知道。”
周梦臣说道:“不知道?”
李宽渊说道:“当年我是拉拢了一些人,准备响应复套公举大事,但是曾公一去,人心溃散,早已不复当初了。我也不敢保证当初的人会有什么想法。我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我也必须见过大人才会真正的开始活动。这才是我来见大人的原因?”
周梦臣听了。忍不住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