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仇鸾妙计
“什么?”俺答几乎不敢相信。被萧教主在后面悄悄一踢,咳嗽一声,装作镇定起来,说道:“这真的是咸宁侯的意思?”
忠叔面目麻木说道:“正是。我家的大人说了,只要汗王点头,我家大人就与汗王联手,做上一笔。”
俺答依然有些不敢相信,说道:“你在后面尾随,说不进攻,我撤离一地,你接受一地。我该如何相信你家侯爷。”
仇鸾为自己的困境开出了一个完美的药方。
首先,严嵩承诺,只要鞑子不打到北京城下,他都能给他兜着的。所以,宣大地面上有什么损失,根本不重要,传不到朝廷台面上的损失,就等于没有损失。仇鸾要做的并不是与俺答大战一场,并且战而胜之,这是不可能的。
而上面的压力,让他必须有所动作。如此一来,他与俺答之间关系,有只有胜,负。但是仇鸾思路清奇,从死路之中找出了一条生路。那就是与俺答合作。
俺答南下不是要钱吗?
那就给他钱。
反正宣大地面不管发生了什么?严嵩都能兜底。仇鸾就提出了一个让俺答都不敢相信的条件。
仇鸾提议他带大军走在俺答后面,俺答洗劫过一地,离开之后,仇鸾就占领,并以此向朝廷报功。这样的局面,仇鸾看来简直是完美了。
严嵩不想要边关败绩,因为这个责任是他的。
所以,他要捷报,至于这个捷报是怎么来的。严嵩并不在乎。就好像严嵩未必不知道大同捷报里面有多少水分。只是当做不知道而已。
仇鸾想要保住自己的权位也不想有败绩,这关系到仇鸾一个武将的地位。
作为一个武将,遇见胜负未定的战事,自然是先打再说。但是仇鸾作为一个政客多过一个将领,他想到的不是怎么打?而是怎么利用自己手中的筹码,权衡利弊,找出自己损失最小的一条路。
只要达成交易,就没有什么不确定的因素,干嘛傻乎乎的去战场拼个你死我活?在他看来,这就是上兵伐谋。
就好像,而今仇鸾用与他毫无关系的宣大两地百姓身家性命,来换来,他仇某人百战百胜,连战连捷,成功将俺答赶出宣大的战绩。反正俺答抢够了,总是要回丰州滩的。
至于他是抢够了自己走,而是被仇鸾打跑的。全靠一张嘴来说了。
忠叔说道:“应该是我家大人信得过汗王的信用。相
信汗王不会因小失大的,大同军中而今是什么状况。汗王应该是知道的。我家大人一旦出了大同城,生死就在汗王手中了。不过,我家大人相信,汗王每年数以百万的羊马总是要人卖走的,整个大明,除却了我家大人没有人有这个好的胃口了。”
“汗王得实惠,我家大人得虚名。于汗王有百利而无一害。汗王又何必在吓唬小的。”
“还请汗王给一个痛快话,行,还是不行。”
俺答大笑道:“从今天开始,咸宁侯就是本汗的结义兄弟,我蒙古上下,见咸宁侯如见本汗。从此所有羊马牲口的生意,都归咸宁侯掌管。请咸宁侯放心,有我俺答一日,一日不负咸宁侯。”
“而且我也是懂事的。劫掠的东西,也会给咸宁侯一成,大家一起发财。”
这个条件,对俺答太友好了。
似乎从战局上来说,即便仇鸾不答应这个条件,俺答也能放手劫掠。其实不然,虽然明军龟缩了。但是大同百姓的抗衡一直都没有过。曾经就有一次战例,鞑子一支人马撞到了某家族取媳妇。将媳妇给抢去了。新郎官顿时大怒,召集当地有头有脸的人,聚集了数千人,与鞑子狠狠的干了一架。打了对方大败而回。
大同马兵甲天下,这一句话最早是从石亨口中说出来的。
但在大明二百多年的天下中,大部分时间都是对的。
俺答虽然人多,但是分散开来劫掠,也是折损不断。仇鸾的大同军即便是一个空架子,稻草人,在一边也能牵制俺答不少兵力。这很是影响劫掠的效率。
虽然俺答不至于因为仇鸾一句话,就完全不对仇鸾防备。但也可以减少预备人马。
当然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与仇鸾达成这么的默契,俺答就有了单独行动的可能。
前文说过,大军行动,很多迹象是遮掩不住的,不用有经验的将领。就是一个资深夜不收,一眼就能看出来。仇鸾如果如当初翁万达一般,即便不交战,就在后面尾随,也足够俺答头疼的。
而今不用担心了。
俺答有绝对的信心,能瞒过仇鸾。
俺答很快与仇鸾达成了协议。
双方相距三十里,俺答劫掠之后,再通知仇鸾来接收地方,虽然这地方很可能已经是一片白地了。但是地名上依然是老名字,管这里剩下多少人了。一旦接受之后,仇鸾就会立即发出捷报。
某月某日,咸宁侯
率部苦战,数陷阵。鞑子不能支,夺某地,斩首若干,云云。
总之,如果单单看军报,宣大战场,简直是节节胜利,形式一片大好。
至于真实的情况,是怎么样的?
是马芳看到的。
马芳艺高人胆大,他跟随鞑子主力数日,很快就窥见了双方的默契。从鞑子从某地离开,到明军入住,有大概有半天到一天的空档。马芳冒险突入此地。却见一副人间炼狱的场景。
房舍被焚烧了不少,有一些还没有焚烧。已经熄灭的火焰之中,有一团团黑色的东西,只看见大片的焦黑,看不出什么东西。但是马芳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没有焚烧殆尽的尸体。
而这尸体,从姿态来说,并不是死后焚烧的。而是活人扔火堆之中。残忍的令人发指。
只是而今的局面下,令人发指的事情太多了。
如果每一个局面都要竖起手指,就是有双手与双脚加在一都不够用。
这里只是一个小小的驿站。以驿站为中心,兴建的一些建筑,大概有几百户人家,此刻已经是一片白地。到底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老人女子男人全部都有,还是未经过打理的原生态现场。
马芳呼吸着熟悉血腥味,回想起他小时候的时间,片刻之间眼睛已经一片血红了。
他八岁那年被鞑子掳到朝廷,为人马童。这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是马芳童年的概括。也是他之后数不尽的梦魇。
也是他内心之中永远过不去坎的。
很多被掳到草原上的人,都臣服于鞑子,成为鞑子的奴隶,甚至还混成的不错,而马芳的勇武,在草原上并没有出头之日。但是他却毅然决然的夺马南下,就是他八岁那一年,有一个过不去的心结。
而今这一切的一切在十几年来,在大同镇再次重新了。
马芳内心之中,波涛汹涌可想而知。他的努力不能挽回当年的悲剧。也不能挽回现在的悲剧。只是不管他有内心之中,如何惊涛骇浪,但面色不动,淡淡说道:“走吧。等一会儿,仇鸾的人就来了。而且鞑子的营地之中,似乎有一些动静。只有靠近一些才能看清楚。”
马芳带得十几个伴当沉声答应一声,每一个人都心情都不好。他们有好些都是大同本地人。甚至之前都来过这一个小镇。在如此强烈的对比之下,谁的心情能好了,才是怪事。
就这样马芳忽然而来,忽然而去。似乎没有一个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