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夏言下狱
严嵩恨不得将闻渊大卸八块。
但是不能。
即便这消息传出去,在外人看来,闻渊已经付出代价了,吏部尚书都没了。八十多岁的老糊涂了。还真能要了他的命不成。毕竟是朝廷上仅存的三朝元老。不管怎么说,也不能太过分。
不过,严嵩不能拿闻渊怎么样。但是闻渊一下台,对付夏言的阻碍再也没有了。
严嵩立即下令,将夏言下诏狱。
夏府。
之前门第煊赫,门外车水马龙排不到头。而今冷冷清清,连门口的落叶,也没有人清扫。似乎要堆积成软软的一堆,唯有几个锦衣卫在这里站岗。
随即陆炳亲自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而来。
陆炳在门口抬头,看了一下夏府的牌匾。叹息一声,一挥手。立即有锦衣卫一马当先,冲了进去。他们在每一个角落站定,将整个夏府都层层把守起来。
陆炳进去之后,问道:“人在哪里?”
下面立即有人回答说道:“在书房之中。”
陆炳点点头,大步走了进去。来到书房之中,却见夏言靠在太师椅上,手中卷着一本书,正在细细品读。见陆炳来了,轻轻一笑,说道:“陆少保来了?看来外面的事情,严嵩弄得差不多了。”
陆炳不接夏言的话,说道:“阁老,在下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见谅。”
夏言将手中的书合起起来,封皮上写着《太祖实录二百二十四卷》。夏言将书轻轻放好,说道:“阶下囚而已,哪里有什么见谅不见谅的,陆少保,也无须叫我阁老,如果陆少保,还念老夫一丝旧情,还请对小儿高抬贵手,我艰苦半生,唯有这一丝骨血,年方九岁。什么也不懂,还请陆少保开恩。”
一辈子硬气无比的夏言,少见的服软了。
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如果仅仅是为了自己一条小命,夏言宁肯挺着脖子,让嘉靖来砍,也不会低头的。但是人一辈子岂能仅仅为了自己。夏言从不惧死。而且他也很清楚,严嵩决计不会放过自己的。
无他。如果严嵩有放过他的想法。早就将夏言远远放逐出京师。而不是扣在京师, 不闻不问。其中深意夏言岂能不知道。
夏言愿赌服输。只是他一辈子子嗣艰难。唯有一个小儿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他可以不在意妻妾,但是不能不在乎这一丝骨血。
陆炳心中叹息一声,说道:“夏阁老的意思,我明白。而此事,非上谕不能行。下官也无能为力,不过请夏阁老放心,虽然在诏狱之中,但没有陛下明旨,在下不会加一指于阁老,以及阁老的家眷。阁老就当换一个地方读书。而且,进了诏狱之后,复出的大臣,也不在少数。阁老大可宽心。”
夏言叹息一声,说道:“而今不是国初,今日不同往日。罢罢罢,走吧。”
是的,锦衣卫诏狱之中,有很多大臣都常住过,之后又被起复了。特别是成祖年间。那是牵扯到当时还是太子的仁宗皇帝与成祖之间的矛盾。是特殊情况。夏言对而今的太子,可没有什么恩情。也不能等太子登基的时候,再出来。
更不说,严嵩虎视眈眈的。
夏言也不收拾行李,大步走出去。就好像去上朝一样。只是来到了门口,忽然听下了脚步。看着门口的白杨树,说道:“白杨啊白杨,老夫这一去,还能回来吗?”随即,凄惨一笑,说道:“我也是老了。问你这无知蠢货做什么?”
随即夏言一家上下,被带上了马车。在锦衣卫的护卫之下,向诏狱而去。
虽然陆炳对夏言十分客气。但是夏言毕竟不是旁人,是比一般重犯,还要严加看管的重犯。要知道夏言那可是门生故吏遍天下,虽然曾铣被拿下了。但并不是说夏言在军中的影响力就被完全清除了。
远远不够。
万一夏言那一个旧部,想不开了。弄一个劫囚的事情。这事情可就不大好办了。
所以陆炳一行人看管非常之严,夏言所乘坐的马车,与一般马车无二。里面甚至比一般马车还豪华。但是外面却是铁甲铮铮,枪上膛,弓上弦,数百锦衣卫甲士绷紧了神经,从北京的大街上过去。
一时间,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说实话,天子脚下的北京百姓,可谓见多识广。对其他地方见到就腿软的锦衣卫,他们也不是太在乎,说不定他的拐弯抹角的亲戚,就是锦衣卫之中。平日也不是没有见过锦衣卫。
只是锦衣卫如此紧张的样子,却是很少见到的。
故而,稍稍一打听。就知道大体是事情了。
一时间,远远的围观者锦衣卫的车辆,议论纷纷。
毕竟夏言倒台这个政治新闻,这一段时间内,也变成旧闻,很多事情都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得说,严嵩为了扳倒夏言,几乎给夏言当孙子,才趁着夏言不备,出了阴招云云。
总体下来,夏言在台上的时候。很多老百姓都夏言的感官并不好。但是见夏言沦落成这个样子。一时间便同情起来了。
“你们说,这次夏阁老能不能活啊?”
“进诏狱的人,又有谁能活着出来啊?”
北京老百姓们说着无心,听者却有意。
这个听着不是别人,正是杨继盛。
杨继盛正出门卖了两只鸭子,准备给家里人打打牙祭。
说起来杨继盛才是实实在在的清官。周梦臣固然不从朝廷哪里拿一分钱,奈何周梦臣是有钱人,看不上那一点俸禄。而杨继盛却不一样了。杨继盛家贫,一度沦落到放牛的地步,后来父亲另娶,后妈不待见他。在北京一点产业都没有。只能靠那一点俸禄生活。
这就是为什么杨继盛特别喜欢便宜坊的烤鸭。因为便宜啊。
牛肉羊肉都是比较贵的肉。禽类的肉是比较便宜的。
即便如此,杨继盛也不是一直能吃得起的。
只是此刻,他浑然忘记了手中提着两个鸭子,见到夏言被锦衣卫带走之后,浑身一震,心中思忖片刻,立即向周梦臣家里而去。
在过年之后,风向就急转直下。杨继盛忧心忡忡不是一日两日的。但是杨继盛虽然有意天下为己任的责任心,奈何,他与朝廷大政隔着有些太远的,刚刚就任的新科进士,在朝廷之上,根本没有发言权。
甚至他上面没有人的话,连接受到的信息,都是二手三手的。
之前,吏部尚书闻渊还是比较看好他的。但老尚书一离任,虽然新尚书还没有选出来。但是吏部已经被严嵩掌控起来了。杨继盛一点风声都听不见了。
只能暗暗着急,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下手。
只是此刻,他再也坐不住了。
而他思来想去,他的交际圈唯一能帮上忙的人,就是周梦臣。所以才忘记了家里还在等鸭子的夫人孩子。临时朝周梦臣家里走了。
周梦臣在得了张居正的警告之后,这一段时间,一直没又露头,家里军器监两点一线的生活。除此之外,连北京城都不出了。虽然密切关注局势的变化,但是任何公开场合,从不出现。问就是病了。
嘉靖这一段时间,也无心问什么长生之道。更没有召周梦臣进宫。
所以,杨继盛一找一个准备。立即在周梦臣家里找到了周梦臣。他是周家的熟客,家丁仆役根本没有阻拦,故而直接将杨继盛引到后院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