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非议
会试之后,就是殿试。
其实在殿试这一件事情,周梦臣的参与度就降低了很多。
毕竟殿试的考场在皇宫之中,而且仅仅定名次,不会淘汰人。当然了,嘉靖还如之前一般,殿试的时候,不露面。仅仅是有一张空椅子而已。
不过,圈定状元这样的事情,嘉靖还是要做的。
殿试试卷批阅之后,内阁与周梦臣一并将卷子呈给了嘉靖。
嘉靖当着这些人的面,将十份卷子一一读过了。说道:“不错,那就这样吧。”嘉靖将卷子换了一下,前三甲就出来了,申时行,王锡爵。还有项思教。
申时行乃是苏州人,王锡爵也是苏州人。项思教是浙江人,这就看出来,东南文风之盛了。即便周梦臣改变了考试规则与内容。依然能脱颖而出的还是江南一带的人。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周梦臣没有动考试内容大动干戈的原因,反正他们三个人的数学杂项都是满分的。
即便如此,原本前三甲之一的余有丁,就是数学上出了差错。一下子丢了十几分,只能在二甲末尾了。而项思教本来在二甲末尾,因为数学上的出色。直接到了前三甲之中。
“陛下,”李春芳早已忍不住了。说道:“臣刚刚计算了一下,出自大同书院,横渠书院,六艺书院的考生,一共有五十多名。今日之后,恐怕就名扬天下,成为天下知名的书院。”
“周大人要桃李满天下了。”
这话阴阳怪气。暗有所指。
周梦臣淡淡说道:“陛下,李阁老所言,有些过了,他其实并没有说明白,陕西学子几乎都是关学门下,或多或少在横渠书院读过书。其实更重要的是六艺书院。他在苏州,很多人都去旁听过,苏州特产何物,状元也。六艺书院不过是沾了苏州的光而已。”
李春芳看了一眼徐阶,想让徐阶出来说句话,但是徐阶纹丝不动,就好像没有听见一样。
李春芳现在才看到周梦臣的气学在经历过这一场科举之中,声势大张,今后恐怕要压过心学了。毕竟大明的读书人还是相当务实的。虽然说气学的学说没有进入科举。但问题是,天下数学大家,大多都是周梦臣一脉。你到人家门下学数学,好意思不学一下气学?
即便不学,也不能诋毁,对立吧?那就太过分了。
所以,今后士林之中大部分中立派,都会倾向气学,最少不反对气学。
在任
何时候,大部分争斗都是一样的。存在一个沉默的大多数。积极支持某一个观点,或者某一方都是少数派。大多少旁观的人才是决定胜负那一批人。
这种情况下,气学压过心学,也自然而然的。毕竟心学学子也是要考科举的。
就好像王锡爵,他能维持住榜眼,不仅仅是他学识出众,他还是太仓王家的人。当然了,与王世贞不是一脉。但是同处一地,关系也很近的。
有了王世贞的影响,王锡爵还专门研究过气学与数学等学问,才有这一次的出色发挥。
今后如王锡爵这样,不是气学的人,也不是心学的人,但是兼修气学的学子,只会越来越多。
李春芳其实也算不得心学之人,但是他与周梦臣有直接的竞争关系。说起来可笑,李春芳为状元,周梦臣是嘉靖二十六年最后一名。十几年后,他们反而成为对手。
徐阶毕竟年纪比周梦臣大太多了。徐阶将来秉政数年后,他退下来之后,竞争首辅之位的是谁?虽然在李春芳看来,还是很遥远的事情。
但是此刻已经可以锁定几个人。周梦臣绝对是其中之一。
所以李春芳不能容忍周梦臣的势力继续扩大。
这才在御前攻击周梦臣。
但是徐阶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不,嘉靖允许周梦臣对科举进行改革的时候,就已经遇见到这一件事情了,当时就已经想过不知道多少办法。最后归于沉默。
是知道事到如今做什么也没有用。
不如干脆一点。
所以对李春芳暗示,视而不见。
徐阶判断一点都没有错。嘉靖说道:“好了,周卿乃天下儒学大宗师,朕在京中都有耳闻。朕今生不能得王阳明用之,可以用周卿也不错了。”
嘉靖是与王阳明有交际的。
不过更多是神交,嘉靖是动过心思,将王阳明调入京中的。奈何,嘉靖刚刚登基的时候,他的权力并不大,更多心思是放在大礼仪之上。
在的大礼仪差不多的时候,王阳明正在广西平叛,哪知道是一去不回。在回程之中病故了。
当然了,嘉靖内心之中到底有没有想用王阳明,只有他自己知道了,他这一句不过是表明自己的立场而已。
嘉靖这一句话一出,李春芳什么话也不能说了。
嘉靖说道:“今日都到这里了。周卿也累了。给假十天,好好休息一下吧。”
周梦臣说道:“臣谢陛下。”
其实嘉靖给周梦臣多少天假,也都不够用。这一段时间,周梦臣决计不可能休息。
果然,周梦臣回家之后,仅仅来得及睡一个大头觉。一起来就看见眼前如山的拜帖。
按规矩,这一科的进士,都是周梦臣的门生,在殿试之前,周梦臣还在避嫌。而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这些门生自然找上门来,周梦臣不用看就知道,大抵是一个不拉的。
毕竟,就好像给领导送礼一般,谁送了,领导未必记得,谁没有送,却一定记得。而今也是一样,这些进士之中,未必没有一些进士对周梦臣不满。或者与徐阶那边牵连过深。但也不可失了礼数。
之后的事情,是以后的。
今日倒是师徒其乐融融。
周梦臣虽然与新科进士在琼林宴上见过了。但是琼林宴是大宴,数百人一起,其实说不上几句话。而今却不一样了。周梦臣才有机会看看自己学生之中,有什么人才。
不过,人与人到底是不同的。
周梦臣如果一个个都详谈一番,是没有这个时间的。也没有这个精力,只能是一甲二甲。都一个个谈上几句,就好像面试一样。至于三甲进士,只能数人一起,在周梦臣面前走个过场,说几句客套话就行了。
花了整整三日,才算是所有进士都见过了。
周梦臣说的喉咙都有些哑了。更不要说,他刚刚从特别耗心力的贡院回来。更是有几分身心具疲倦。身心还没有恢复过来。
不过忙活的人不仅仅是周梦臣。还有徐渭。
徐渭要在短短时间之内,从这些进士之中筛选出来,可用的人才。毕竟周梦臣也不可能关注这三百人。而且就如嘉靖二十六年那一科,虽然科举大年,但是依然有很多同年,而今还没有爬出头来。
进士虽然珍贵,三年一批下来,也贵到不什么地方去。有些也不用费心力。
徐渭给周梦臣总结道:“大人,我总结出三十多个人。这些人都可能选庶吉士。也是这一届的精英所在。”
周梦臣看了之后,前三甲自然在列。
周梦臣非翰林出身,执掌春闱,也是多少年来的头一遭。所以周梦臣也面对一个其他主考官的不用面对我问题,那就是他如何提携这些人?
不要小看这个问题,师徒名分是虚的,只有政治上有借力之处才是真的。而周梦臣没有翰林职位,而每一届最好一批进士,都是要选入翰林院的。也就是徐党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