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天津震动
当王宗沐船队到达天津的时候,整个天津都震动了。
这个时候的天津卫城并不是港口,从天津卫城入海,是有一条河,这就是卫河入河通道。当然了,这一段河流,后来被称为海河。总之,这一条河并不是太通畅。一旦遇见大水了,很容易将整个天津城都淹没了。
这河道宽阔有限,寻常船只还行,数百艘大船一起靠岸,简直是将这一条航道给拥塞了。以至于船队不得不在沿海寻一些海湾暂时停船,分批来天津卫卸货。而卸货也是问题。
原因很简单,天津作为运河上一个城池,有很多配套设施,不管是码头上,还是在装卸工上面。但是三百万石的粮食,还是他们一时间承受不起的。而且这个事情又是非常重要的。以至于从运河到天津的船只,一时间都堵住了河道。因为本来服务于运河的人员,全部转到了这里。
但是即便这样,一时间也是卸不完的。
这让王宗沐有一些后怕。
因为他们原本机计划,是分两批运输过来。根本没有考虑过,天津港这边能不能极是的将船给卸掉,须知,上半年顺风顺水的事情,也就几个月。一旦到了夏秋之季,台风就多了起来,到时候,海上的风险就大大增加了。
而看今日的情况,估计光卸船都有小一个月。
很可能来不了第二趟。
不过,王宗沐也不打算今后一次性运输这么多粮食,今后从春日东风起到初夏,三五月之内,分批次一趟趟的运输过来,即便真遇见什么风暴,也能减少损失,而且也不至于让船都堆积在这里。
王宗沐还在想着今后如何管理海运,将海运这一件事情,制度化,甚至专门成为海运衙门负责等等问题的时候,立即有人来见他,说是户部方尚书要见他。
王宗沐大吃一惊,说道:“方尚书怎么在天津?”
来传信的说道:“你们到天津的消息一到北京,这方尚书就坐不住了,上奏朝廷之后,亲自来处理这一件事情。”
王宗沐心中微微紧张,心中暗暗盘算了一下,关于海运之事,他也算是胸有成竹了。随即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去见方钝了。
他本以为,他会在某个衙门见方钝,却不想方钝就在码头之上。
方钝在一个凉棚之下坐定,看着烈日炎炎之下,无
数船只停靠在码头之上,一根根木板搭在船上,只是沙船太大,这木板靠在沙船之上,根本不平,反而船上高,岸上低,每一个力工上船,扛起一包粮食,就好像走杂技一般,从船上下来,放在一边,自然有人装车推走。、
而这个样的场景,这一两里都是,能够同时卸十几艘船,已经是天津码头的极限了。当然了,如果沙船能够再往前一两里,到了运河码头上可能会好一些,奈何,沙船毕竟是海船,虽然说吃水浅,但也不是什么河道都能进去的。四十五丈长,十几丈宽,运河很多河道都没有这么宽,能通过卫河入海通道,已经是非常难了。
想再往前一步,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也是这些都是沙船,如果是福船的话,估计连进卫河都不大可能。
方钝看着这样的场景,好像是看到天下最美丽的场景。一时间根本没有注意到王宗沐。等王宗沐报名之后,方钝才注意到他,说道:“坐。”
王宗沐立即毕恭毕敬的坐下。
方钝见了,微微一笑,说道:“你认识汪宗元?”
王宗沐说道:“是江南巡抚汪大人?也是在下同科。”
方钝说道:“他还是我推荐给飞熊的,飞熊是我的晚辈,你是他的人,都是自己人。虽然这臭小子总是标新立异,给我找事。但是我老人家还是宽宏大量的。”
方钝之所以这样着急上火。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在北京承受了巨大的压力。江南的粮食不到,很多地方的开支都没米下锅了。朝廷的财政状况如何好一点,方钝的压力还小一点。但是大明朝廷的财政是什么情况?说是七个盖子盖八个锅都有一点过分。简直是七个盖子要盖九个乃至十个锅。
这个手艺活,可不是一般人能办的。这也是方钝这个老臣,在严嵩与徐阶争斗之中,能保持稍稍中立的姿态。
毕竟除却他,一般人办不下来这个差事。
但是这一次,周梦臣弄得他差一点将乌纱帽给丢了。
资金链不怕负债,最怕的是断裂。周梦臣的粮食一拖再拖,差一点就让方钝这边拖断了。
方钝都准备好辞呈了。毕竟如果下面的官员都发不下俸禄,他这个户部尚书岂能不负责任。好在最后终于到了。
他心中原本的恼怒。此刻已经转化为欢喜。为什么?因为运河。运河一年的运行费用在一百万两以上。
一百万两
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打一场不小的战事了。更不要说,这一百万两,并不是额外支出,而是常规支出,也就是每年一百万两。如果能将这个经费给砍掉了。方钝这边也要轻松不少。
当然了,方钝也明白,运河上面利益太大了。不是能够轻易下手的。但是一百万两砍不掉,五十万两砍不掉吗?五十万两不行?二十万两?十万两?总能扣出来一点的。
方钝能支撑偌大的朝廷,靠的就是这种苍蝇腿上剃肉的精神。
而且方钝今后也找到了借口了,没有钱,就砍运河的经费。年年砍日日砍,反正不用户部亲自下手,真要砍不动,对内阁也有一个甩锅的理由。方钝也是在大明职场混迹的老油条了。太明白有时候,事情办不成,只要黑锅甩得好,也是能保全自己的乌纱帽的。
看在周梦臣给他带来这么大的好处。方钝也就不怪周梦臣了。毕竟是家乡小辈,支撑湖广人在朝廷地位的,还要看周梦臣。年轻人一点小错,长辈自己要包容一二了。
王宗沐也放松起来了。毕竟面对户部尚书,与面对自己一派的大佬,是不同的概念。
只是王宗沐此刻也贴上周党的标签了。不过,这对王宗沐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王宗沐再次见礼,说道:“晚辈见过方老。”
方钝说道:“今日也不是见上官。你就将你在江南筹备海运的事情,说给我听听。”
王宗沐点头,随即也将海运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方钝听到海运船队是刚刚打过海战的,顿时皱起眉头说道:“飞熊好不晓事,有时候该冒险,有什么就不该冒险,真当他还是小孩子吗?真是的。万一事有不谐之处,他准备怎么跟朝廷交代了?我真想看看,周飞熊的胆子,是不是也是胆大如斗?”
作为一个老官僚。方钝并不没有魄力。但是他考虑的事情,与周梦臣不一样。
方钝考虑的一切问题都是基于方钝保全乌纱帽为先,因为没有官位,就等于什么也没有。有再多的想法,也是没有用的。在方钝看来,长江口这一战,根本就是周梦臣将乌纱帽压在赌桌上,压大小。
这一次固然赢了,但是如果输了怎么办?
更不要说,真是除却这个办法,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以方钝对周梦臣了解,决计不是。周梦臣的夹带之中岂能没有一个备用计划。这让方钝不知道该说周梦臣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年轻人不知道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