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呜——”
“吼——”
在森林里锻炼出来的敏锐直觉提醒小狼崽之后发生的一切似乎并不受他期待, 因此在阿芜躲进房间,而谢长征攥住绑着他的绳索时, 发出了低沉的吼叫声,向谢长征示警, 只要对方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就会对谢长征开始攻击。
只可惜, 成年男人和正在发育期的男孩的力量差距是悬殊的,尤其这会儿小狼崽还被捆着, 谢长征稍微用点力, 就能让他动弹不得。
现在天气还算暖和,女人们受不了井水的寒冷,洗澡的时候可能还得烧点热水掺合,男人们不拘一格, 都是用井水直接冲着洗的。
小狼崽的情况又特殊了一些, 谢长征想着, 对方从小到大生活在野外, 应该也习惯了井水的冰凉, 直接用井水冲洗也是没有关系的。
“真脏。”
谢长征将小狼崽绑在石墩上,然后提了一桶水, 将他全身上下打湿。
“嗷嗷嗷——”
小狼崽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要知道, 带毛的动物大多都讨厌洗澡,因为潮湿的毛发会降低它们的灵敏性,同时让它们觉得难受, 小狼崽所在的狼群也不例外,从小到大,除了雨季不可避免会在打猎的时候被雨水淋湿外,它们很少主动将皮毛打湿。
这会儿谢长征给小狼崽洗澡,对他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
只是谢长征并不理会小狼崽的反抗,因为对方实在是太脏了,从今往后,这个孩子是要留在他们家生活的,他不可能放任这个脏小孩在打扫干净的房间里乱窜,让女儿和混身脏兮兮,不知道带着多少病菌的少年玩耍。
此时小狼崽身上的污垢早就已经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盔甲,谢长征无奈找媳妇要了一块肥皂,用手搓着肥皂,打出厚厚一堆泡泡,然后用力地搓洗着小狼崽全身上下。
手的力量不够,谢长征还用上了丝瓜瓤,可即便这样,在用了小半块肥皂后,小狼崽身上那些泥垢才算被搓得干干净净。
或许是这些污垢成了他天然的防晒服,在将那些泥垢搓掉后原本的肤色居然比谢长征想象的要白的多,更因为刚刚被一顿猛搓,肌肤还红彤彤的,配着小狼崽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眼泪,有一种被欺辱的良家妇男的即视感。
“春秀,把我的推子拿来?”
洗澡倒还不算最难的挑战,此刻谢长征对着小狼崽头顶那一堆理不顺的头发泛起了难。
这年头的乡下可没有洗发露护发素这种高档的东西,也就是谢长征舍得,要不然,普通人家就连香皂都舍不得用。
可这种皂类的东西洗头,之会让头发干涩,根本就起不到润发的效果,此时小狼崽头上那一堆打成死结的乱毛,根本就不是花时间就能够理得通的。
在手里的木梳断了三根梳齿后,谢长征彻底放弃了将头发梳通的方法,他打算粗暴直接的将小狼崽头上的头发全都剃光,反正他的头发也长了,十多年没有剪过头发,一身的造型和野人无异,剃光了头发,没准看上去还清爽一些呢。
“等会儿把复生的指甲也给剪干净了。”
徐春秀拿着谢长征剃胡子的推子过来的时候,手里还捎带了一把剪刀。
小狼崽的手脚指甲都有些长了,或许是为了适应野外生存的需要,长长的指甲被小狼崽磨地十分尖利,轻轻一抓,就能够把人的皮肤划破。
看着这样的指甲,徐春秀的心里总是不安的,正好,趁着这一次大清洗,把这孩子的指甲也给剪掉吧。
谢长征应了下来,然后就跟抓着小鸡仔似的将小狼崽的手脚牢牢控制住,对他进行了一场自上而下的大清洗。
“呦,这孩子长得还挺好。”
此时的小狼崽被清洗的干干净净的,他的肤色偏向于小麦色,因为常年在野外生存的缘故,小小年纪,身上的肌肉已然十分精炼,虽然消瘦,可四肢充满了力量。
他的五官同样出色,只可惜还是瘦了一些,脸颊的骨骼过于分明,使得那张脸带有几分戾气。
至于头顶那一片,因为常年被厚厚的头发遮挡着,倒是出乎意料的白嫩,在头发被剃光后,脑袋那一块就像是一颗刚剥了皮的鸭蛋,圆滚滚的,脸上的戾气都因为这个滑稽的脑袋被中和了不少。
谢长征对自己的作品十分满意,在将少年全身擦洗完后,替他换上了干净的衣服。
而小狼崽这会儿也顾不上身上的衣服穿着别扭了,他还沉浸在满地头发和指甲的悲伤中。
他废了!
在失去了为数不多丰密的毛发和赖以生存的捕猎武器后,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有资格求偶的雄性了。
他是一只废狼,恐怕那只秃毛的母兽再也看不上他了。
小狼崽想哭,这个打击对他来说太大了,就连半年前狼族重选狼王,他被驱逐出狼群,不得不在远离狼群的山腰和山脚觅食,一个人磕磕绊绊生活时都不曾这么愤懑过。
那是魔鬼!小狼崽悲愤地看着那个剃光自己毛发,剪掉自己利爪的男人,终有一天,他会将对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他要比对方更狠,他会剃掉这个秃毛雄性身上所有的毛发。
小狼崽盯着谢长征脸上的眉毛和胡子,在心里郑重地发誓。
******
“这孩子是不是困了,怎么洗个澡的功夫,就没精打采了呢?”
谢长征带着小狼崽回屋,徐春秀和阿芜也正好帮小狼崽整理完床铺。
老刘头家并不大,除了堂屋和紧邻堂屋而建的小灶房,拢共也就一个卧室,阿芜的年纪不小了,和谢长征这个当爸的住在一间房间里也有些不像话,于是谢长征花了点功夫,将那间房间分成了两半,他和妻子住的那半间稍微大一些,女儿阿芜住的房间稍微小一些,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桌子,基本上也剩不了多大位置了。
因为阿芜的床太小,所以这些天徐春秀也没办法和女儿挤一张床,让丈夫和小狼崽睡一间,而且刚开始,两人也担心小狼崽会伤人,不敢让他和大家睡一间,于是谢长征就让徐春秀在堂屋铺了地铺,先将就一段时间,等有空了,他就再砌一间小房子,让他能有正常人的房间和床铺。
这会儿地铺已经铺好了,好在今天分了家,谢长征将老房子那儿的被褥衣物全都拿了回来,那些东西虽然都已经有了年岁了,可勉强也能使用,就这样,小狼崽拥有了一张软乎乎的小床铺。
“复生的脑袋真白!”
阿芜看着小狼崽剃的光滑的大白脑袋,忍不住手痒,上手摸了摸。
稍微有些刺手,可脑袋上的肉软乎乎的,让阿芜忍不住摸了一下又用一下。
“复生长得也好。”
阿芜可开心了,以后她也是当姐姐的人了。
本来蜷缩着沉浸在悲伤中的小狼崽有些开心,在阿芜停止动作时,甚至还主动地用手蹭了蹭她的手心,喉咙发出呼噜呼噜舒服的哼唧声。
“时间也不早了,早点睡吧,明天起来还有不少事要做呢。”
徐春秀也累了,打着哈欠说道。
“嗯。”
谢长征应了一声,催着妻女回屋,然后抱着小狼崽,将他放到软乎的床铺上,“这几天,你就睡在这儿,这里,就是这块软呼呼的地方。”
连说带比划,又将小狼崽身上的绳索解开,但依旧捆住了他一只脚踝,将绳子的另一头系在房柱上,防止他晚上偷偷跑掉后,谢长征这才放心回屋。
谢芜母女俩这些年使用的床褥自然软和不到哪里去,里面的棉胎早就已经被睡的没有松软度了,棉花硬邦邦的,要不是徐春秀总是勤于清洗,在晾晒时总会卖力地拍打棉花,恐怕这些褥子早就硬的和石头一样了。
不过即便这样,当两条褥子叠在一块时,舒适度依旧超过了小狼崽在山上风餐露宿时的临时小窝,尤其是上面铺着的床单,还带着一丝好闻的皂角的味道,原本有些躁动的小狼崽也因此安静下来。
只是看着空荡荡的密闭房间,小狼崽还是有些不舒服,他小声呜咽了一声,抖动了一下被绑着的腿,发现有一点活动空间后,嗷嗷叫着,用嘴拖着被褥,卖力地挪动。
费了不少功夫,他终于将被褥叼到了阿芜消失的那扇门口,然后跳到被褥上,选择了一个比较舒适的姿势,沉沉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被剃光的毛发重新长了出来,茂密光滑,秃毛母兽一下子就被他的美丽毛发吸引,答应和他结成伴侣,几个月后,他们的孩子降生了,那是几个没有秃毛症,混身长满漂亮绒毛的可爱幼崽。
时隔半年,在离开族群过了漫长颠沛流离,食不果腹的生活后,小狼崽第一次在吃饱,穿暖的环境下入眠。
这个梦,可真美啊。
******
“那个丧门星果然是没福的。”
苗凤妹在炕上翻来覆去地念叨着。
她知道,家里几个儿子儿媳都埋怨她疼爱女儿多过于他们这几个儿子,可苗凤妹自认自己的偏向并不是没有理由的。
当初他们村里下放了一个婆子,据说对方是个跳大神的,因为乱搞封建迷信被批/斗/改/造,或许是之前受了不少罪,在送到他们村的时候,那个神婆已经有些疯癫了。
那一次,她和怀孕六个月的儿媳妇一块下去,正好遇见了那个神婆,对方神神叨叨指着她和徐春秀的肚子,说她们肚子里一个是福星,一个是丧门星,一个会给家里带来好运,让全家兴旺发达,一个机关算尽,却只能害得全家人因她家破人亡。
因为神婆的疯癫,一开始那些话,苗凤妹并不往心里去。
可女儿降生那天,接连多日的暴雨忽然停止了,老三也在那一年被提升为军官,家里的日子日益红火,苗凤妹不得不开始反复琢磨当日神婆的预言。
只可惜,对方早在说完预言没多久后就跳河自杀了,以至于后来苗凤妹想再找一个高人问问,都找不到对象。
这些话,苗凤妹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至于徐春秀,恐怕她早就不记得那日神婆的胡言乱语。
现在老三和自个儿分家了,似乎越发验证了当日神婆的预言,谢芜就是个丧门星,因为她的存在,让老三和自己离了心,宁可拼着留下不孝骂名,也要和他们分家。
再往深了琢磨,徐三枪在山上捡来一个畜生养大的野崽子,全村一块抽签条,那么多人都没有抽到签条,偏偏被老三给抽到了,是不是意味着丧门星的霉气已经影响到老三一家的运势了呢?
要不然,这样一个大麻烦为什么会摊他的身上呢?
苗凤妹有些担心,但更多的却是解气,她就等着老三家被那个丧门星克到穷困潦倒,到时候,老三就知道天底下只有她这个亲娘不会害他了。
至于秀珠,那个孩子是带着大福气的,苗凤妹回想到今天宝贝女儿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正好她手里还有不少之前攒下没用的布票,等过段时间赶集,就去供销社给女儿裁点布料,做一身新衣裳。
畅想着女儿将来飞黄腾达后孝敬她这个亲娘的大金戒指大金镯子,苗凤妹缓缓吐出一口郁气。
不就是分家吗,反正以前也两三年见不到这个儿子,她就当这个儿子从来没有回来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磨磨蹭蹭写了十多个小时,时速三百……感觉头要炸了,我要睡觉睡觉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