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土神州。
一座万里长城,将整个中土神州,囊括其中。
距离八荒九州强者齐赴中土,已经过去整整三十年。
三十年,战火连绵。
死伤无数。
中土神州,已经快要失守了。
其他几大州的跨州驰援,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
可中土神州,最多还能再坚持七天。
今天,中土神州的城头之上,站了许多人。
就在一个时辰前,一场隐秘的议事,悄然结束。
众人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中土神州已经没有兵力了,十不存一,可以说是完全打光了。
如今剩下还能参战的,就只有一些各州聚拢而来的高手。
紫气城城主聂言之,枪仙郭潜,书生陆栩。
无酒铺子林霁尘,天下第一季沧海,刀客张三。
女子武夫凌书青,北漠州第一人裘信,南汐州女子魁首祝安。
西越州豪绅秦狩,流云州剑首柳长空,枫叶州徐缺。
青云门云青山,枫叶州如今的武道第一人叶霜霜,乾坤学院钟离半雪。
女帝潇月,天魔宗妖月,真君子李观棋。
老夫子卫固,斩龙人鹿饮溪。
穆寒,穆秋。
穆枫与白懿,二人无法出城作战,整个八荒大陆的天时地利,此刻都依靠着二人运转。
炼丹大师钟谷,自然是不能出城作战的,而且中土神州能守到如今的这个地步,可以说与青州的这些丹道大师,脱不开关系。
若是没有青州的这一批炼丹师,昼夜不停的炼制丹药,而且绝不藏私,各种珍品丹药,全部都无偿分发给了大家。
否则的话,中土神州大概在半年前,就要失守了。
而那位姜河,自从来到中土神州的这座墨城之后,几乎就没再露过面。
穆寒身上没有穿着那副天屈铠甲,手中也无那柄御天神剑。
他只是拿着一柄那位西越州豪绅秦狩赠予他的神器,名叫“白炼”。
这把白炼长剑,通体银白,只说样貌,那绝对是首屈一指。
这城头之上,到还有着一件趣事。
自从那秦狩来了之后,所有人,几乎都算是鸟枪换炮了。
灵器那基本都是满地扔,随后弯腰一捡,那就是一件灵器。
要是趴地上仔细找一找,用不上半天的功夫,就能找到一件仙兵。
穆寒站在这墨城城头之上,朗声道:“诸位,此城便是人间最后一座城。”
“此城若破,那人间便再无宁日。”
“今日愿出城者。”
“且随我,出城!”
穆寒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寥寥几语罢了。
随后,他也没有望向众人,只是伸手抚摸了一下城墙。
随后,一跃而下!
穆寒跃下城头,微微屈膝,伸手抓了一把地上的尘土。
尘土从他的指缝间滑落。
穆寒直起身,缓缓站定。
他仰起头,看向天边远处的那座巍峨天门。
似乎是在于天上的那位天庭宫主,隔空相对。
半晌,穆寒缓缓低下头,目视前方。
在他身前,是一望无际的死仙。
犹如一片黑海,一眼望不到头。
到底有多少,其数量已经无从查证了。
就在这时,城头之上,又跃下两人。
一袭白衣胜雪,潇月从城头跃下,站在了穆寒身边左侧。
还有一袭黑衣纱裙,妖月面色清冷,站在了穆寒身边右侧。
两位女子,两位红颜知己,皆是默不作声。
一同陪着穆寒,望向身前那片黑海。
忽然,又有人从城头跃下。
是一袭紫衫。
紫气城城主,聂言之!
聂言之双袖子飘摇,目光淡漠的看着前方。
“我来找你们。”
这是聂言之对自己说的话。
上一次,亲手覆灭一座宗门之时,他也曾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那句话是:“我来为你们报仇。”
又有二人,联袂跃下城头。
分别站在了聂言之左右。
郭潜手持银枪,枪尖抵地,神情不羁。
陆栩双手拢袖,望向前方那片黑海,神色如常。
林霁尘也跃下城头,摘下腰间那赤红色的酒葫芦,仰头豪饮一口,随后将酒葫芦随后扔向身后。
季沧海与张三也跃下城头。
季沧海双手交替,揉了揉手腕。
张三腰间悬挂有两柄古刀,背后也背着一把,他眯眼望向前方。
这一次,不会迷路了。
因为,满目皆敌人。
又有两位女子,跃下城头。
是那女子武夫凌书青,与南汐州第一人,祝安。
凌书青站定之后,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那句精铁所铸的恶鬼面具。
目视前方,神情淡漠。
祝安一言不发,只是仔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
裘信跃下城头,他有些微微驼背,手中拿着那破旧的锄头,微微仰头,看了前方一眼。
他抿了抿嘴,自顾自小声念叨着。
“希望来年,家里还是个好收成……”
秦狩也跃下城头,只不过浑身上下叮叮咣咣的,各种仙兵神器来回碰撞,犹如铃铛一般。
光是那防御法袍,秦狩就穿了不下十件。
鹿饮溪有天就一脸玩味的笑着问道:“咋的,老兄弟这么怕死,你还来作甚?”
秦狩笑呵呵的说道:“一时热血上涌,上了头,这不就来了。”
“要是让我再选一次啊,可不敢再来了。”
可话是这么说,接连数十次生死大战,秦狩每次都是凿阵最深,杀敌最多的那个人。
每一场大战打下来,最少都要废掉近百件法宝。
打到现在,秦狩浑身上下,也不剩下多少了。
凑吧凑吧,也就二十多个了。
但是无一例外,不是九品仙兵,就是上品神器。
柳长空和徐缺,二人一同跃下城头。
柳长空手中握着那把无情,剑柄之上的那一串老旧铜钱,微微摇晃。
徐缺抖了抖袖子,双臂之上的火浣,缓缓垂落。
云青山,叶霜霜,钟离半雪。
三人联袂跃下城头。
叶霜霜忽然撇了撇嘴,她看向一旁的云青山问道:“我说,你是不是不行啊?”
这句话把云青山问的一愣。
“什么?”
叶霜霜的视线缓缓下移,在云青山的裤裆那瞄了一眼,随后冲着云青山挑了挑眉。
“这么多天了,也没说让老娘怀个娃,要真有毛病,得趁早治啊。”
云青山满头黑线。
语噎了半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钟离半雪乐的不行,两条马尾辫一晃一晃的。
云青山瞥了她一眼,忽然说了句:“以后就生个钟离大哥这样的闺女,看着就讨喜。”
钟离半雪忽然就不笑了。
她看向云青山。
好你个小云子,现在敢调侃大哥了?
李观棋此时也跃下城头,作为曾经云渊天宫,云渊女帝的开山大弟子,同时也是关门大弟子的他。
对于此时这种场景,其实谈不上陌生。
毕竟当初云渊仙宫从九天之上坠落人间,那一战,虽然比不得现在,但其实也差不了太多了。
老夫子卫固和斩龙人鹿饮溪也相继跃下城头。
斩龙人缓缓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拍了拍卫固的肩膀,“老卫啊……”
卫固板着个脸,只说了两个字。
“闭嘴。”
最后一个跃下城头的,是穆秋。
他如今的境界,其实算不得高。
与云青山一样,皆是那返虚巅峰。
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除去那身披天屈,手持御天的穆寒之外,杀力最高的,便是穆秋。
这是因为穆秋那本命飞剑的本命神通使然。
他那把本命飞剑,名为“杀伐”。
越是战火纷飞,穆秋那把杀伐的威力便越大。
像这种旷古绝今的大战,穆秋那把本命飞剑的杀力,即便是渡劫九重的修士见了,也只能掉头就跑。
但凡跑的慢了,那就只能希冀着下辈子爹妈多给自己生两条腿了。
二十二位大宗师,齐聚墨城之下。
穆寒率先踏出一步。
“诸君,请与我。”
“死战。”
穆寒,终于拔剑出鞘。
这一天,八荒九州的天空之上,有两个字,震破云霄。
“死战!!!”
穆寒右手并出二指,右手向前一划,那柄白炼霎时间化作一道华光,犹如一道刺破黑夜的曙光。
冲向了那无尽的黑色海洋。
与此同时,云青山与柳长空也分别递出一剑。
云青山的芳华,去势最慢。
缓缓而行,就像是一个迟暮老人。
可这一剑,犹如逆着光阴行走,速度由慢到快。
像是一个驼背跛脚的老人,一步步,缓缓的挺立起了脊梁。
最后,老人成了一个少年郎。
柳长空轻轻握住那把“无情”,他脸上多了一丝笑意。
“去吧。”
柳长空轻声说了一句。
下一瞬,这柄“无情”,犹如有灵一般,瞬间掠出。
但是却不是掠向前方,而是掠向后方!
柳长空面色不知为何,顿时变得惨白如纸。
他的生命,正在以一种几乎不可逆的方式,急速流失。
柳长空站在原地,清风拂面,鬓角飞扬。
他面带笑意,缓缓闭眼。
其他宗师纷纷侧目,但是却都未曾开口言语。
而是默然的,恭送这位流云州剑道魁首。
这一剑,没有奔赴战场,而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掠向了流云州!
流云州某处,一处青山绿水之地。
一位姿容并不出众,鬓角处的发丝都已经微微泛白的女子,正提着水桶,给自家那小菜圃浇水。
女子一手提着水桶,一手拿着水瓢,伸手从那水桶中舀出水来,浇灌在那些娇艳欲滴的菜叶之上。
这处小院子内,还有着一个约莫七八岁大的孩童。
此刻手中提着一把木剑,正横劈竖砍,口中更是喝哈不停,颇有那江湖侠客的风采。
那妇人忍不住一笑,她微微直起身,扭过头望向那少年。
“柳念,不好好读书,又在练剑?”
那少年手中动作不停,义正言辞的说道:“娘,我已经读完了今天的课业,现在是练剑的时辰。”
“爹虽然不会武功,也不会用剑,但是我不嫌弃他。”
“上次我在集市上买的那本秘籍,可厉害了,等我练成了,我就教我爹个一招半式。”
“保证他以后跟隔壁村陈叔叔吵架的时候,也敢撸袖子放几句狠话!”
妇人摇头苦笑,就在这时,天边似乎闪过一道剑光!
眨眼间,一柄长剑,突兀出现此地!
那剑的剑柄上,还挂着九枚古朴铜钱!
这柄剑掠到了这处庭院之中,随后似乎速度变缓,在那少年目瞪口呆的神情之下,围绕着他转了一圈,随后缓缓停在了那妇人面前。
最终,斜插入菜圃之中……
妇人先是一愣,随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半晌,当那少年回过神来,刚要惊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娘亲忽然拔出了那柄剑。
最终,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也是在那少年握剑的一刻。
整个流云州,仿佛轻轻振动了一下。
下一瞬间,少年微微抬头,就看见天空之上,好似遮天蔽日。
除去少年之外,流云州所有的剑修,心湖之上都响起了一句话。
“柳长空,借剑一用。”
无数飞剑,犹如大雁南飞,一如那过江之鲫。
足足九百万把飞剑,浩浩荡荡,自流云州而起,落于中土神州!
这便是,柳长空此生,最后一剑!
不知多少年后,有一位名叫柳念的年轻游侠儿,仗剑游历流云州。
所过之处,皆有那名震一方的剑仙,于暗处缓缓行礼。
当然,不是对那年轻游侠儿。
而是对年轻游侠儿手中那柄剑。
那柄,“无情”。
季沧海前冲之势最快,在他身后,是脚踏火焰的徐缺!
二人以双拳凿阵,转瞬间便冲入大军之中!
季沧海每递出一拳,都犹如高山塌陷,江河倒灌。
那等威势,即便是天上仙人,也要望尘莫及!
徐缺冲入大军之内,身侧左右竟是生出两道虚影,一道全身赤红,脚踏神火的麒麟圣兽。
另一道则是身长百丈,龙须飘荡的神兽白龙!
另一边,聂青山也动了。
只见天边似有紫气东来,聂青山伸手一抓,似乎将那天边晚霞都握在了手中,随后拖曳而行。
身形化作一道长虹,掠入了那黑潮之中。
郭潜拖枪而行,这位有着枪仙美誉的郭潜,神情桀骜,一人一枪,消失在了那片黑潮之中。
那凛冽的枪芒,犹如风雨夜的道道雷光,摄人心神!
陆栩则是盘膝坐在原地,面朝那黑潮,一手探出,做捻子状,随后再轻轻落子。
身前明明并无棋盘,也无棋子,但天地间,却偏偏有那道道棋子落在棋盘之上的清脆声响!
而随着每一道落子声响起,便要有大片大片的死仙,犹如被山岳碾压,被活活压成湮粉!
林霁尘也掠入敌阵之中,这位生来命犯孤星的天煞之人,手中持的竟是一把打神鞭!
随着林霁尘闯入敌阵,张三也快步向前,他双手各握一把狭长刀刃,口中竟也衔着一把锋锐刀刃!
张三所过之处,那死仙皆是被一刀腰斩,其威势,大有开山裂地之姿!
女子武夫凌书青与祝安一同掠入敌阵之中,二人缓步推进,相互之间互有攻防,配合极佳。
裘信则是与秦狩一同凿阵,裘信的功法路数,很是简洁质朴,真的就是一榔头一榔头的凿过去。
可偏偏没人能抗得住他这一击。
就像是一个勤恳的老农,一下下的锄着田垄间的枯草野草。
秦狩则是大不一样了,五光十色,流光溢彩。
数十件仙兵神器,那是上下翻飞,看的人眼花缭乱。
原来有钱人,就连打架都打的这么好看。
叶霜霜则是与钟离半雪一同凿阵,二人皆以拳架开路。
少女模样的钟离半雪,看似人畜无害,实则拳出人亡。
单论力道,钟离半雪几乎于那武道天下第一的季沧海,不分高下!
潇月与妖月并肩而行,两位女子之间的配合,竟是出奇的好。
二人方圆十丈之内,无一位死仙可近得了二人的身!
李观棋轻呼出一口气,在他手中,突兀出现一把长弓!
说起来,此弓还是秦狩赠予他的。
名为“摘星”,看似极为普通,好就像是一把木制弓箭,并无任何出彩之处。
但是想要拉开此弓,若没有开山之能,抗鼎之姿,是万万不能的。
就算是想要稍稍拉动一下这弓弦,都是天方夜谈。
但是在李观棋的手中,却是恰到好处。
李观棋一箭射出,远处,忽然炸裂开来!
犹如某处被引爆了一般,轰鸣作响,声势骇人。
一箭射出之后,李观棋点了点头,随后再度弯弓射箭,这一下,竟是连珠三箭!
连珠三箭之后便是连珠九箭!
这几箭的威势,犹如那陨石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一道道大坑!
甚至整片战场都在微微震动!
鹿饮溪拔出腰间佩刀,大笑一声,瞬间掠入敌阵之中!
这位人间斩龙人,欲要在此地,斩开天地!
老夫子卫固的手中突兀出现一本古朴书籍,卫固长吁一口气,缓缓做翻书状。
每一页翻过,卫固仿佛都要衰老一分。
但是战阵之中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一股明显的浩然气,伴着自己,一路杀敌!
最后出手的,自然便是穆秋。
他独自一人凿阵,手持一把阔剑,而身后则是悬浮着一把血红色的长剑!
穆秋掠入敌阵之中,每一剑斩出,每杀一人,周身都有那暗红色的血球,环绕在穆秋周身,最后缓缓凝结于背后那血红色的长剑之上!
那长剑变得愈发妖冶,而穆秋则是越战越勇,犹如一尊不知疲倦的魔神。
无情且癫狂的收割着生命!
二十二位宗师,接连跃下城头,于这座墨城之外,与天斗。
城头之上,此时还站着两个人。
白衣穆枫,黑衣白懿。
其实除去那场天下宗师齐聚的一场议会,还有一场更为隐秘的议会。
只不过那场议会,鲜有人知。
参加议会的人,也只有四人。
穆秋,穆枫,穆寒。
还有白懿。
四人到底谈论了什么,无从得知。
只知道后面穆秋拂袖而去,似是大怒。
白懿后来也默默的离开了,只余下穆枫与穆寒,二人做完了那最后的商议。
白懿此时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穆枫答道:“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还要清楚。”
白懿沉默。
穆枫看着眼前那片战场,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座巍峨天门。
若是可以,他何曾不想再想出别的办法?
……
战场之上,二十二位大宗师,已经在城下足足打了半个月有余。
后来,就连钟谷都坐不住了,也跃下了城头。
但却不是去杀人,而是去救人。
就算救不了,也要把这些人的尸首带回来!
钟老带回来的第一具尸体,是柳长空的。
这位流云州的剑道魁首,合上双眼,面带笑意,死而不倒。
钟谷带回来的第二具尸体,是一袭紫衫。
聂言之。
这位紫气城城主,以一人之力,独挡近五十万死仙的推进脚步,最后力竭而亡。
聂言之倒地之处,竟是无一位死仙胆敢踏进一步!
第三人,竟然是卫固。
这位老夫子,缓缓翻过手中书籍那最后一页。
一本圣贤书,顿时化为湮粉。
只不过却又有成百上千的的金色符号,环绕老夫子周身。
卫固原本是不用死的,即便他自碎了本命物,有这些金色字符在,他也绝不至于命丧于此。
但是卫固只是抚须而笑,大袖一挥,那些金色文字,登时便朝着战阵之中的众人掠去。
“八荒九州。”
“吾善养浩然气!”
若是无这些金色文字护住了其余那些大宗师,至少又要多死数人。
卫固的尸体被钟谷带回了城头之上。
这位读书人,鞠躬尽瘁已。
陆栩,坐在原地,盘膝而死。
他的手还在做那落子状,只不过此刻已经是七窍流血,双目微闭。
若问人间真君子,当寻青衫陆家郎。
书生陆栩,此生无愧父母,无愧亲朋。
更无愧天地。
钟谷此刻已经是嘴唇颤抖,他甚至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位后生晚辈的安眠。
裘信与秦狩一同破阵,裘信满身鲜血,气息也已经开始变得萎靡。
秦狩倒是状态还好,毕竟法宝多如牛毛,只不过这些天的大战下来,光是仙兵,就已经折损了五件。
秦狩忽然高声道:“裘老头,你先撤,我殿后。”
二人此刻举目皆敌,秦狩此刻身旁还飘荡着三件仙兵,两件神器。
算是他最后的半点家当了。
自爆两件神器,足可以开出一条返回墨城的道路,二人便都能有着一线生机。
可是裘信却只是摇头。
“不走啦,你走吧。”
秦狩眯了眯眼,随后嬉笑道:“怎么着,裘老头是信不着我?”
“不瞒你说,我可是还有着压箱底的法宝没掏出来呢。”
“放心撤,这点小场面,我镇得住。”
只不过秦狩在说这句话时,双手背在身后,看似是在装高人风范,实则是因为秦狩的双手在不停的颤抖。
法宝多归多,但是驾驭法宝,也是一件劳心劳力的事情。
裘信缓缓直起身子,扭头看了秦狩一眼。
“别逞强。”
秦狩刚要说话,却发现裘信不知什么时候,一步跨出顿时来到了自己身前!
裘信一掌拍在了秦狩的胸口,秦狩顿时倒退而行。
裘信只说了一个字。
“走!”
秦狩咬了咬牙,他妈的,一个个的,都非要当英雄。
当个狗熊,活得久一点,不行吗?不好吗?
秦狩忽然停在了原地,右脚重重一踏!
原来秦狩不是说着玩的,他是真的还有一个压箱底的法宝。
那是他的本命物。
一件九品神器。
秦狩怒喝一声,“给我爆!”
秦狩自爆本命物。
以秦狩为圆心,方圆千里之地的死仙,全部泯灭。
连飞灰都没能剩下。
钟谷突兀出现在此,秦狩连连后退,最终直接跌坐在地上。
自爆本命物,秦狩如今,已经是一个无境之人。
钟谷按住了秦狩的肩膀,赶紧喂他服下一颗丹药。
钟谷原本还能再救一人,但是裘信却只是摇头。
原来,三人身侧,已经又有死仙围了过来。
裘信说道:“带他走吧,我就不走了。”
“不用替我收尸,不麻烦你了。”
说着,裘信便踏步走向那片黑潮,未曾回头。
钟谷双手颤抖,他看着裘信的背影,竟是连半句话都说不出口!
半晌,这位向来脾气极好的钟谷老先生,也只能背起那已经昏迷的秦狩,向墨城城头掠去。
临走也只是骂了一句。
“他妈的。”
郭潜拖枪而行,枪尖抵地,迸发出一连串的火花。
他所过之处,皆是那雷霆万钧。
陆栩死了,他知道。
因为那落子之声,已经不再。
郭潜一枪祭出,枪出如龙。
他在心底对自己说了句话。
“书呆子,我来陪你了。”
当钟谷来到郭潜这里时,他已经死了,手持银枪,就这么站在原地。
七窍流血,再无生机。
林霁尘倒在了地上,张三就守在他身边,剧烈的喘息着。
他也快坚持不住了。
这场仗,已经打了整整二十天。
张三的三把刀,已经断了两把。
而他,也断了两臂。
若不是林霁尘关键时刻替他挡了一下,他只会比林霁尘先死。
张三口中衔着一把刀,咧嘴一笑。
当钟谷来到此处之时,张三与林霁尘,背靠背而亡。
季沧海如今还有余力,但是徐缺已经单膝跪地,双手颤抖,忍不住呕出一大口鲜血。
季沧海站在徐缺身侧,一直护着他。
徐缺断断续续的说道:“走,别管我。”
季沧海没说话。
徐缺又呕出一大口鲜血,“走啊!”
季沧海一拳递出,随后摇了摇头。
“不走。”
徐缺直接气笑了,他抹了抹嘴角处的鲜血。
“你们这些人,怎么都这么一根筋。”
季沧海忽然扭头望向某处,原来是钟谷老了。
钟谷此刻的面色也是微微发白,接连救人,他的消耗也不小。
他毕竟是一位炼丹师,与这些擅长攻伐的大宗师,自然是无法相提并论的。
他见到徐缺还有口气,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他妈的,可算赶上一回。”
钟谷不由分说,掰开徐缺的嘴就往里塞了四五颗丹药。
有些甚至连钟谷都不知道是什么功效了,都这个节骨眼了,甭管什么,吃就完了。
不管怎么着,必须得给老子活下来!
季沧海神情平淡的说道:“钟老,你先带他回去吧。”
钟谷看向季沧海,季沧海揉了揉手腕,背对着二人说道:“你带他走,我就无需分心。”
钟谷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这位极为年轻的武道第一人,想必是有着他自己的考量的。
钟谷将徐缺活着带回了墨城城头。
凌书青与祝安,这两位女子,皆死。
钟谷将二人的尸首,带回了城头。
穆枫与白懿,默然不语。
叶霜霜面色惨白如纸,她已经连半点力气都没了,此刻便是站定,双腿都不停的打着摆子。
云青山浑身上下,满是鲜血,此刻犹如一个血人一般。
钟离半雪为了救他们,已经死了。
尸首就在叶霜霜身旁不远处,叶霜霜甚至不敢抬眼去看。
叶霜霜跌坐在了地上,啐了一口血水。
“不走了,他奶奶的,早知道不来了。”
叶霜霜看了云青山一眼,云青山的那把芳华,已经满是裂痕,处在濒临断裂的边缘。
“云青山,走。”
“老娘不需要你殉情,快走。”
云青山不说话,手中出剑不停。
可周围的死仙已经越围越多,叶霜霜忽然放缓了语气。
“青山,你走吧。”
“活下去,我这样的女子,不值当的。”
云青山忽然扭头,极其严肃的看了一眼叶霜霜。
“这种话,不要再对我说第二遍。”
云青山体内的灵力,也已经几近枯竭。
他只能再递出一剑了。
云青山轻呼出一口气,“一起死在这,也算是幸事。”
云青山一剑递出,这应该他此生的最后一剑了。
一剑递出,云青山的面色霎时间变得惨败如纸。
他同样跌坐在了地上。
叶霜霜握住了云青山的手,二人皆无言。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瞬间亮了起来!
穆寒突兀现身此地。
他双手分别抓住云青山与叶霜霜的肩膀,气沉丹田,猛地向后一甩。
后方,钟谷遥遥接住二人。
穆寒回头看了一眼云青山二人,没有说话,再度转头,望向某地。
潇月与妖月二人,此刻也有些撑不住了。
穆寒出现在二人身侧,轻声道:“走。”
两位佳人紧要红唇,皆是欲言又止。
穆寒摇了摇头,“走吧,我没事。”
穆寒以剑开路,送二人折返墨城。
李观棋和鹿饮溪,二人也能抽身而退。
城头之上,十具尸体。
聂言之,陆栩,郭潜。
林霁尘,张三。
凌书青,祝安。
柳长空,钟离半雪。
卫固。
裘信也死了,只不过他的尸首,钟谷却是带不回来了。
城头之上,即便侥幸留的一命,此刻也是面色惨白,跌坐在城墙边缘。
城下,便只剩下穆秋,穆寒,还有季沧海。
穆秋手中的那把阔剑,早就已经折断了,此刻便是用着那把本命飞剑“杀伐”。
穆秋浑身染血,犹如一尊狱血魔神。
在这旷古绝今的大战之下,这把“杀伐”的威力,已经被提升到了最大!
季沧海每一拳递出,都要有着大片大片的死仙倒下,他今日,无愧天下第一这个称谓!
可是以三人之力,终究是难抵千军万马。
穆枫叹了口气,白懿缓步离去,想来,应该是去找那位姜河。
三人硬生生又坚持了一天。
季沧海终于退回战场。
他的双拳之上,早已经是白骨嶙峋。
几乎再无血肉。
穆秋是第二个撤回战场的,他最后一剑,直接席卷了整片战场!
那一剑的声势,与柳长空那死前一剑,不相上下!
城下,便只有穆寒一人。
他也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体内灵力彻底枯竭,武夫真气也已经耗尽。
城头之上,徐缺眯了眯眼。
“不对!他没想回来!!”
众人齐齐色变,穆秋双拳紧握,最后却又猛地松开。
穆枫面无表情的看着仍旧在殊死搏杀的穆寒。
潇月就要掠下城头,但是却被妖月拦住了。
云青山面色苍白,他看向穆枫。
“为何不救?”
穆枫没说话。
城头之上,一众宗师,皆默然。
穆寒大抵是真的坚持不住了,他甚至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
无数的死仙,犹如蝗虫一般,欺压而上,瞬间便将穆寒淹没。
“穆寒!!”
城头之上,有人呆呆的看着这一幕。
战场之上,穆寒倒在地上,倒在血泊之中。
他好似轻声呢喃了一句。
“剑来。”
瞬间,一道剑光从城内,瞬间掠向城外。
是御天神剑!
不,或许,如今用圣剑来说,更为贴切。
世间只知灵器之上乃是仙兵,仙兵之上乃是神器。
孰不知神器之上,还有着传说中的圣器。
而姜河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铸造出一件圣器!
这一剑率先而至,直接将战场撕开一道巨大的缺口。
下一瞬,一片片铠甲,亦是从墨城之中飞掠而出!
一道璀璨光华,拔地而起。
犹如一根通天光柱!
而在这光柱之中,有一人身披天屈圣甲,手握御天神剑。
傲立于此!!
城头之上,穆枫看了穆秋一眼。
穆秋竟是陡然红了眼眶。
“有种永远都别回来,不然我就替爹好好教训教训你们!”
穆枫笑了。
他恭恭敬敬的冲着穆秋行了一礼。
“长兄如父。”
城头之上,所有人都觉察出了一丝异样。
季沧海沉默了一会,他似乎知道了。
他向前一步,说道:“前辈,我来替穆寒开天。”
穆枫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鹿饮溪与李观棋对视一眼,同时踏出一步。
“我二人,拼死也能护住人间。”
穆枫深吸一口气,他缓缓转身,冲着整个八荒大陆,鞠了一躬。
白懿突兀出现在了穆寒身侧。
穆寒轻声道:“可以了?”
白懿“嗯”了一声。
穆寒随手一剑,这一剑之威,甚至能轻易毁去一州之地!
面前一望无际的死仙,顿时被穆寒这一剑,斩去大半!
穆寒又是一剑。
余下死仙,皆死尽。
两剑,还天地清明。
穆寒感叹一句:“不愧是圣器。”
“姜河前辈呢?”
白懿说道:“坐化了。”
穆寒沉默,姜前辈,在最后一刻,以性命为代价,铸成了这人间绝无仅有的两件圣器!
穆寒转过身,遥遥望向城头。
他没说话,只是轻轻锤击了一下胸口。
潇月与妖月,二人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穆秋红着眼睛,骂了一句。
“臭小子。”
季沧海缓缓闭眼,再缓缓睁眼。
这一瞬间,天地瞬间暗了下来!
季沧海从城头之上跃下,这一次,却是跃向高空!
这一日,季沧海,跻身武夫十一境。
武神境!
八荒大陆的所有人,此刻仰头看向高空。
有一人步步登天,直来到九天之上,屹立于那天门之前。
季沧海朗声道:“人间季沧海,还礼天庭!”
语罢,季沧海一拳递出!
这一拳,不仅直接打烂了天门,甚至连整座天庭,都为之一颤!
人间,穆枫 也已经出现在了穆寒身侧。
三人此刻身处一座高山之上。
这是一座倒悬之山!
穆寒身侧,忽然又出现了一位容貌俊朗无比的年轻人。
他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久不见啊,天经。”
穆枫笑了笑,“好见不见,五行。”
这位俊朗无比的年轻人,正是五行法!
在五行法身侧,八荒,御剑,万物书,全部现出身形。
穆寒望向高空,轻声道:“辛苦了。”
瞬间,几本功法突兀出现,飘荡在了穆寒面前。
所有人,都消失不见。
只有穆枫,还站在穆寒身侧。
穆寒没敢扭头去看他。
穆枫却嗓音温醇的笑道:“别怕。”
穆寒想了想,刚想说话,却发现身侧的二哥,已经不见了踪影。
面前,多了一本《天经》。
穆寒伸手揉了揉眼睛,伸手一揽,六本天书便是环绕他在周身,恰好围成了一个圈。
《五行》、《八荒》、《御剑》、《万物》、《天经》、《地义》。
“诸位,随我再开天一次。”
瞬间,穆寒的身形化作一道长虹,登天而去!
八荒大陆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天门之前,穆寒突兀出现在了季沧海身侧。
“回吧。”
这句话是穆寒说的。
季沧海点了点头,他忽然问道:“还能回来吗?”
穆寒轻轻摇头。
季沧海冲着穆寒重重一抱拳,“保重。”
旋即,季沧海折返人间。
穆寒踏步向前,缓缓走入天门之内。
他身侧的六本天书,开始缓缓消散,最终,由六本天书,重新铸造了一扇天门!
原来,此前穆寒等人的那场四人议事,所商议出的结果,便是彻底隔绝人间与天庭。
从此,天上仙人不得再来此人间。
人间,也无人能再飞升。
而八荒大陆的灵气,也会日渐枯竭。
到最后,再无修道者。
整个八荒大陆,都将沦为一处无法之地。
而这道天门,便由穆寒镇守!
穆寒站在天门前,静静的候着那位天庭共主的到来。
果然,在这扇由六本天书化成的天门出现以后,在穆寒身前远处,缓缓走来一人。
他,是这座新天庭的天庭共主。
他只说了一句话。
“只有一扇天门,拦不住我的。”
穆寒轻笑一声,“放心,不会亏待你的。”
穆寒突兀喊出两个名字。
“前尘”,“往事”。
瞬间,本命飞剑前尘所塑造的小天地,登时将整座天庭都裹挟其中。
而这座小天地的光阴运转,则由往事代劳。
穆寒竟是缓缓坐在了地上,笑道:“反正有亿万年的光阴,咱俩聊聊?”
——
不知多少年后。
一个隆冬时节,一处古朴宅子之中。
宅子的院门与房门上,都贴着福字。
只不过这些福字,都是倒着贴的。
用穆秋的话来说,那就是福倒,福到。
宅子之中,一位双鬓斑白的妇人,正在包饺子。
穆秋本想帮忙打打下手,可惜却被妇人赶了出来。
没一会的功夫,宅子外面就来人了。
“大哥!”
外面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喊。
穆寒赶紧快步走了出去。
“雪儿!”
“来来来,快进屋。”
来人,正是穆雪儿。
当年那个叫嚷着自己嫁不出的小姑娘,如今早已经是亭亭玉立,甚至手边还牵着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少年。
穆秋瞥了一眼穆雪儿身后那个人,笑骂一句:“你小子,便宜你了!”
穆雪儿身后那个人,居然是徐缺。
如今的徐缺,也已经是一位两鬓微白的中年人了。
徐缺看着已经稍稍有些驼背的穆秋,不再像曾经那般言谈无忌,而是缓缓走上,轻声叫了一声大哥。
穆秋看着徐缺,忽然愣了一会。
他要是没走,今天应该也该来回大哥家过年吃饺子了。
就在这时,宅子外又出现了三个人。
云青山,叶霜霜,还有一个……
云霜。
是个刚刚及冠之年的女子,性子没随她娘亲,反而是随了他父亲。
很是温柔随和。
穆秋冲着云青山摆了摆手,随后从袖中掏出两个红包。
一个递给了那取名叫徐白的孩子,另一个给了那云霜。
“都进屋,都进屋。”
穆秋笑着说道。
一行人都进了屋,原本略显冷清的房间,热闹了几分。
穆雪儿和叶霜霜,都去了厨房,帮秦苏做年夜饭。
云霜和徐白呆在一起,一问一答。
徐白的性子,是真跟当年的徐缺一模一样,脑子里不知道是多点什么,还是缺点什么。
云青山和穆秋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大雪。
宅子门口,忽然停下了一辆马车。
一位管事模样的中年人,拿着两个盒子,走了进来。
“穆先生,这是我们家先生,特意叮嘱我们送过来的。”
穆秋有些讶异,“敢问你们家先生是?”
那中年管事说道:“秦狩。”
穆秋与云青山对视一眼,旋即哈哈大笑。
那中年管事又道:“这里面,还有钟谷先生送的一份薄礼。”
穆秋点了点头,笑纳了。
那中年管事,迎着风雪,离开了。
穆秋打开盒子,忽然一愣。
原来是一柄剑。
是那“白炼”。
穆秋笑了笑,秦狩这老小子,有心了。
此外还有一枚丹药,是钟谷老先生的一份心意。
差不多快到了吃饭的世间,这处宅子,竟然又来了两个人。
一位美妇人,带着一个少女。
穆秋看着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美妇人和那少女进了屋子,缓缓落座。
少女被取名穆念。
穆秋想了想,将那某个人曾经在那墨城之下用过的白炼,递给了那美妇人。
“潇月,这把剑,你拿着。”
潇月看了那剑一眼,抿了抿嘴唇,却没说话。
她收下那柄剑,穆秋拍了拍她的肩膀。
“走,吃饭去。”
潇月将那把剑,递给了少女穆念。
穆念小声问道:“娘亲,这是爹爹的剑吗?”
潇月笑着点了点头,揉了揉她的脑袋。
“走,去吃饭吧。”
不知不觉,穆秋也到了坐上主位的年纪。
只不过长桌上,却空着两个位置。
穆家三兄弟,活着是三兄弟,死了,也得是三兄弟。
穆秋举起酒碗,说了一番新年贺词,大家共饮一杯。
穆秋却是顿了顿,他看了一眼那两个空位,手中酒碗冲着那两个空位上举了举。
他小声说了一句。
“又一年啦。”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穆秋一愣,徐缺拍了拍少年徐白的脑袋,“小子,去开门。”
徐白瞪了徐缺一眼,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过去看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双手拢袖,面带笑意的看着徐白。
许白问道:“叔叔,你找谁?”
那人想了想,说道:“回家,找我大哥。”
屋内,刚喝完一口酒的穆秋瞬间愣住了。
他猛地站起身。
屋外那人已经走入了屋子,他轻轻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看向众人。
众人的呼吸好似都凝滞了。
那人最后看向穆秋,缓缓鞠躬道:“长兄如父。”
“大哥,我回来了。”
穆雪儿猛地站起身,冲过去一把保住了他。
“二哥!”
——
一座倒悬的高山之上。
一个身穿黑色纱裙的女子,枕着双手,看着夜空。
一个少年,忽然从半山腰那边跑了过来。
那眉眼,与某个人,简直如出一辙。
少年嚷嚷着:“娘亲,别看了,我都饿了。”
女子嘴角翘起,“饿了?饿了不会自己做顿饭?”
“娘亲也饿了,去,快去做饭去。”
少年顿时拉下一张脸。
他小声嘀咕着:“爹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媳妇。”
少年自顾自摇头叹气。
还真就是去了半山腰的一处小宅子中,自己开始生火做饭,而且看样子是极为熟稔了。
山巅上的那名女子,微微闭上眼睛,好似是在假寐。
就在这时,好像有人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女子笑道:“臭小子,不去做饭,又跑过来干什么?”
那人顿了顿,旋即笑道:“这么欺负我儿子?”
女子一愣,随后猛地睁开眼睛。
她怔怔的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那人,两行清泪,瞬间夺眶而出。
——
入夜,那处早已经吃完了年夜饭的宅子内,却仍旧燃着烛火。
忽然,宅子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后便是几下敲门声。
潇月眼眶通红,她站起身,站到门边,却迟迟不敢开门。
直到外面响起一个熟悉嗓音。
“大哥,二哥,开门啊!”
“怎么着,大过年的还差我这一顿饭啊?”
“忒不够意思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