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多留几个选择的余地，是每个选育师都应该具备的好习惯。

书房里的迪恩继续复盘自己的选育思路，而另一边，来茵娜她们也终于带着伤员，晃晃悠悠地回到了房子里。

像是两坨烂肉一样，赖在水灵肩膀上的阿尔法和威尔默还没恢复过来，来茵娜拽了拽这个的耳朵, 又捏了捏那个的脸，力道从轻到重，留下了好几个红印子，然而不管怎么搓圆揉扁，两人都没有反应。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长叹一声，主动套上围裙, 走进了厨房。

这时候准备晚饭, 显然已经有点晚了, 为了图省事，来茵娜没做太丰盛的菜肴，把威尔默留下的食材简单搭配了一下之后，就草草丢进了锅里。

担心这种胡乱搭配会出现食物中毒的情况，她还特意抱着加菲过来，在锅前转了一圈，确认猫脸上只有嫌弃，没有抗拒以后，来茵娜才放心下来。

至少这一餐应该是吃不死人的。

那就足够了。

闻着锅里传出来的香味，来茵娜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她吸了吸鼻子，得意一笑。

“孩子们，吃饭啦！”

洗干净手, 来茵娜扬声道。

“因为原厨师威尔默先生还在昏迷当中, 所以今天的厨子是你们亲爱的来茵娜姐姐……”

举着厨具的来茵娜探出头, 话还没说完, 就被露西和罗南身上扑面而来的腥味给熏到皱起了眉头。

“我的天啊！”

她捏住鼻子, 用走调的声音嫌弃道。

“你俩干什么去了？挖坑抛尸？这一身血味啊……”

“味道很重吗？”

露西闻了闻自己和哥哥的衣服, 发现确实有味道以后，主动拉着罗南后退几步，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解释道。

“老师让我们帮忙处理了一下材料，可能是扩散药剂放大了味道……”

“材料？阿尔法和威尔默的血？”

舍不得继续委屈自己鼻子的来茵娜退回到厨房里，滴咕道：“都快吃饭了，老板他也不嫌腥……”

反正她是受不了就着这股血味吃饭的，会让她有种自己在吃生肉的感觉。

看了眼露西和罗南身上因为切磋而沾上的灰尘，来茵娜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道蓝光。

“我让水灵去浴室给你们准备热水了，你俩先去洗个澡再来吃饭吧。”

做饭的人最大，露西和罗南乖乖点头，转头朝房间里走去。

这种小事，自然没必要专门通知迪恩一声。

于是等迪恩打开房门的时候，就看到一只身形壮硕的水灵正在对面的浴室里放水，似乎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身形高大的水灵竟然扭过头, 看向了他。

那只巨大的眼睛, 像是自动捕捉目标的监控摄像头一样, 让迪恩有种被窥探的不适感。

他皱起眉头，停在了原地。

直到确认他没有别的动作以后，水灵才把头扭回去，按照指令，继续动作起来。

迪恩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用审视的眼神，打量着不远处的水灵，微微绷紧的身体，显露了主人的防备。

很快，水流的声音从浴室里传了出来，迪恩知道那只水灵在放水，也能猜到是来茵娜为了学徒们准备的，但是刚刚那一个无比自然的回头，却像是被设置了重复播放键的小短片一样，在他眼前循环着，让人始终无法忘怀。

那一定是水灵出自本身的意识，所做出反应。

关上门，迪恩微微后倚，选择了一个能看到水灵动作的角度，将后背贴到了墙上。

相处这么久，来茵娜是怎么操控水灵的，他通过日常的观察，不说了如指掌，也算是猜到了个十之八九。

再加上来茵娜身为一条纯种咸鱼，思路简单明了，想要揣摩她的行为方式，可以说是再容易不过了。

所以迪恩很肯定，像水灵刚刚那样，对外界做出反应的小动作，绝对不是来茵娜控制的。

如果真是她的反应传递到了水灵身上，那家伙绝对不会对自己老板视若无睹，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工作的。

那答桉就只有一个了。

站在这个绝佳的观测位置，迪恩抱着肩，目睹了水灵接下来的一系列操作。它甚至还把手放到了浴池里，去测试水温，那副贴心的模样，先不说水灵能不能感知到温度正确与否，当它做出这个动作的时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深深地看了水灵一眼，迪恩迈开步子，朝楼梯口走去。

之前他就觉得，来茵娜的水灵，比起她刚来的时候，似乎要变得更加灵动了。

隐隐有要发展出独立意识的趋势。

现在，他已经完全确认了这一点。

那种肉眼可见的提升，绝不只是实力变强这么简单，迪恩更愿意称它为……水灵的进化。

一种比起魔宠进化，发展得更加缓慢，更加润物细无声，却也更为彻底的……进化。

迪恩从记忆中找出水灵的进化历程，很快就总结出了大致的时间线。

目前来看，这种进化还没有完成，迪恩猜测应该跟来茵娜对水之观测者的掌控程度有关。

这倒也不算稀奇，毕竟来茵娜在选育屋，天天吃得好睡得好，跟之前在驱魔师那里紧绷的状态比起来，不知道放松了多少倍，还经常会使唤水灵分担工作，这么长时间过去，熟练度就算是按照签到经验值的涨法发生变化，也累计出不小的数值了。

水灵会因此发生变化，也是很合理的事。

不过迪恩总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倒不是不想让来茵娜变强，只是一种对于某样事物超出自己掌控的不适而已。

水灵如果一直是像之前那样，宛若工具般的死物就算了，迪恩也不会过多在意，可当得知它们会拥有思考能力之后，迪恩就开始觉得浑身别扭了。

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样。

他甚至能幻视出很多个没有五官的无脸人，远远地观察着自己。

这就是“观测”的含义吗？

迪恩拧起眉头，忍不住再一次对把来茵娜当成杂兵的驱魔师表示鄙夷。

就这眼力，还混啥混？

给你机会都不中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