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瞳显然没从老者的话里回过神来，只愣愣地看着他，仿佛在回想着他刚刚说了什么。

她从来都没想过，苏子墨那样的人……竟然也会受伤，而且听上去好像还很严重。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是因为自己才受的伤，这要她怎么办才好？

身边传来一阵轻咳，云烨松开了自己的手。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还是我去吧。”冷瞳拉住男子的衣袖。

苏子墨现在最不想看到的样子，恐怕就是自己和云烨同时出现在他的面前，虽然这么做似乎有些对不住云烨……但眼下，苏子墨的事情更重要，她不能再欠他什么了。

云烨淡淡看了女子一眼，点了点头。

看着女子头也不回地走出门，霓烈眯了眯眼睛，对着云烨说道：“你就这么让她去了？”

“不然……难道我还要阻止她？”云烨轻轻笑了笑，不急不缓地取过一方帕子，捂着嘴又是一阵轻咳，断断续续道：“我……若是拦着她……她事后必定会怨我。”

霓烈一脸惊奇地看着男子，“你这话跟苏子墨的原话一模一样！” 说完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捂着嘴，看着男子的反应。

不料云烨的神情依旧淡淡的，只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我自然知道他是故意找你过来的，但我既然让瞳儿过去，自然也有我的目的。”

这话让霓烈怔了一怔，心头泛起一丝冷意，眼前的白衫公子竟是早就知晓了这些，如今听他说的，像是他故意让冷瞳过去的。

难道他早就知道冷瞳刚刚会做怎样的决定？

白衣华裳，智谋精深，谈笑间，操棋博弈人间，云烨……原来是这样一个人么。

瞧了一眼老着的神情，云烨了然地笑了笑，“霓前辈，我们继续聊聊上回的话题吧。”轻咳了一阵，继续道：“您上次说到关于我身上的两生花……”

……

等冷瞳出来，问起青迟时，他们的神情无不是愧疚的。

可是这小小的茅屋不过两间屋子，里面睡着云烨，那么他又去了哪里？

环顾众人，最终还是流光站了出来，支支吾吾地解释道：“因为没有屋子，所以我们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垫了几层干草……”

冷瞳眼神一凛，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不悦，“他若是受了风寒，伤上加伤，你们如何担待得起？”

青迟与流光对望了一眼，低着头没有说话。

坐在石凳上的紫萱看了一眼天色，微微一笑，“你现在过去劝劝他还来的及，若是再不肯上药，怕是要加重了。”

正说着，茵茵和莲心从远处走了过来，模样看上去，应是哭过一阵了。

“他怎么样？”冷瞳微微蹙眉，很是发愁地望着那碗动也没动过一口的汤药。

莲心揉着眼睛，摇了摇头，将药放在石桌上。

“他还是不喝……”茵茵神情怏怏的，转身走上前扯了扯楼中玉的袖子，“玉哥哥……”

楼中玉见冷瞳看了过来，抓着幽若掉头就走，“别找我，我劝过了，他根本不听我说话。”

不料幽若一手拍掉男子的手，“你放开我，我还要去看云哥哥。”

楼中玉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地掐着女子的脖子，转头对冷瞳说道：“你过去看看吧，他方才说想见你……我想，或许还是你去比较好。”

闻言，冷瞳沉默下来，依着几人的指示，终于在离茅屋不远的小山坡上，看到了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男子。

心头涌上一阵怒意，走上前，毫不怜惜地抓过那人，“你又抽什么风！为什么不上药，你是故意让我感到愧疚是不是？你……”

声音戛然而止。

男子一手捂着腹部，一只手臂上还流着鲜血，冷瞳若不是摸到了那片濡湿，便也看不出男子受了多严重的伤，现在看来，恐怕还不止这些。

“我还以为你们会一起过来……”苏子墨虚弱地笑了笑，他本想在两人面前故意装柔弱一番，然后再耍赖让冷瞳帮忙上药，也让那人吃吃干醋，却没想到那人竟舍得让冷瞳独自一人过来，看来，他还是不够了解云烨。

不过很快，苏子墨就庆幸云烨还好没有跟过来。

“瞳儿……你轻点。”男子嘴里逸出一声闷吭，冷瞳的动作实在谈不上温柔，他现在这样子若真叫云烨看了去，岂不是落了笑柄。

“知道痛就说明有的救。”冷瞳白了男子一眼，虽这么说着，手下还是稍稍放轻了力道，“为什么不吃药？”

苏子墨摇了摇头，“等你喂我……瞳儿，我在等你……”

闻言，女子手下一重，感觉男子身子颤了一颤。

苏子墨苦笑一声，本以为女子会对着自己发飙，不料却听她开口道。

“张嘴。”

看着眼前的汤药，苏子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喂我。”

冷瞳面无表情地扯过男子的下巴，手下重重一捏，强迫男子张口了嘴，随后，端起汤药灌了进去，也不管男子挣扎着抗拒，既然是他自己选择了让她喂他，他就得接受她喂药的方式。

“咳咳咳……”苏子墨一把推开女子的手，眼里闪过几分恼怒，“你从前也是这么对待云烨的？”

“当然不是。”冷瞳眼神冷冷的，瞧他咳嗽的样子看上去着实狼狈得很，不由伸出手轻轻顺了顺男子的后背，汤药润了润他干涸的唇角，现在脸色看上去，倒不像方才那般苍白得吓人了。

“云烨很乖的，即使是昏迷的时候，也能无意识地将药吞下去。”

苏子墨古怪地看了女子一眼，“你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能不能不提云烨？”

明明是你先提起的……冷瞳这样想着，默不作声地将空药碗放在一边，她觉得，她眼下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

“你为什么要去……”冷瞳垂下眼眸，还是问出了声，“他们都让你一个人去？”

“这是我的决定。”苏子墨有些昏昏欲睡，只暗暗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借以提神，“霓前辈说那地方凶恶至极，我若是让楼中玉去了，幽若必定也会跟上，更别说青迟莲心，带着这么一大帮子人，我会分心……”

冷瞳听着这话，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过男子，在他愕然的目光下，一把掀了男子的长衫，起初男子还挣扎着逃开，可是失血过多，这么一阵动作下来，他最终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气，只得任由女子胡作非为。

冷瞳看着男子的伤痕，果然如她所想的那般，他身上很多处的伤痕，都是长长一条，痕迹有深有浅，一看便知道是野兽袭击时留下的。

“你遇到了狼群？”冷瞳神色一凛，又感觉没有自己想的这么简单，以苏子墨那样强悍的武功都伤得如此之重，他到底还经历过什么？

很明显，苏子墨并不想多说，只轻描淡写道：“不过是几只畜生……不提这些了，瞳儿……我、我有些冷……”

感觉男子微微发颤，冷瞳小心翼翼地将男子环在怀里，尽量轻柔地替男子上药。

两个人都不说话，气氛渐渐地有些尴尬，冷瞳想了想，低声道：“谢谢你……”

她难以想象，苏子墨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帮她采药的。

为了自己喜欢的女人，去救她心爱的男人……这种事情若是放在冷瞳身上……她不确定她做不做得出来……

苏子墨的眼睛黯了黯，声音幽幽的，“如果你是为了云烨而感激我，那么我情愿你什么都不说。”

天色微亮，四周极静，冷瞳直直看着前方，声音里透着一丝笑意，“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陪我看日出的人，竟然会是你。”

其实，男子差一点就睡过去了，听着女子这话，睁开眼，瞧着远方的一丝光亮，强撑着笑了笑，“你很失望？”

冷瞳摇了摇头，“不，好像这样也还好。”

“如果……”男子顿了顿，“如果当初你遇上的第一个人是我不是云烨，那么……”

那么，你会喜欢我吗？

冷瞳神情微动，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若是先遇上苏子墨……他们又会怎么样？

久久听不见女子的回应，空气里只剩两人有规律的呼吸声，苏子墨终究是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他们都知道，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既然无缘，何必再追究。

……

当冷瞳扶着睡醒的苏子墨走回来时，云烨与紫萱正坐在石凳上聊着什么，看上去，像是聊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两人齐齐笑出声。

冷瞳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人，她从前以为云烨只会对着自己笑得那般温柔，现在想想，云烨对每一个人都是温柔的，对孙清方这样，对待苏子墨亦是，她突然有些困惑，她想要的，真的是这样的一个云烨吗？为何他不像苏子墨那样，只对她与众不同？

然而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心里徒生出一丝愧疚，她这是做什么，难道她这是见异思迁，想要……想要出轨不成。

感受到女子灼灼的视线，云烨转过头来，淡淡一笑，“回来了？”

冷瞳不自然地笑了笑，“恩。”

白衫公子的眼睛直直落在冷瞳的身上，神情淡然，半响，低低出声，“你在想些什么？”

男子依旧温柔地笑着，却让冷瞳手心渗出冷汗来，直觉告诉她，云烨分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冷瞳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响，她不知说什么才好。

周围的人似乎都察觉到了这诡异的氛围，琴衣拉住乱动的莲心，示意她不要说话。

“咳咳，可以走了么？”苏子墨适时地打破沉寂。

“既然回来了，那我们下山吧。”云烨说着，缓缓起身，不再看女子僵硬的表情，与紫萱一前一后地走着，最终……越过了冷瞳，朝前走去。

冷瞳永远会记得这一天，苏子墨似笑非笑的神情以及紫萱微微上扬的唇角，一白一紫，在她和云烨之间，慢慢凝成一道厚实的透明的高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