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五)
因为等不及马车, 沈眠系统那里兑了一颗还元丹,勉强提了一口气。
他虽然脸色好看了一,但效果并不能持续很久, 需要尽快解决。
他抚了下唇,那里的刺痛并未褪去, 但已然不如原先那样打眼, 只要再拖一会, 他用系统的特效化瘀药膏,到午时差不多就能恢复如初。
将视线扫向一旁休憩的马匹, 沈眠凭着直觉挑选了一匹枣红色的马匹。
他认得马套上的标识,微微回眸,道:“孤还是不习惯与人同骑, 不如世子爷的爱驹借孤一用,就在前方驿站会合。”
总之能拖一时是一时。
陆沉一怔, 还未反应过来,那纤瘦的锦衣少年已然翻身上马, 策马而去。
众人皆惊,那匹马是世子爷西北带回来的座驾,性子极烈, 寻常根本不许旁人靠近, 更不要说驯服它, 那个娇滴滴的太子殿下如何能掌控,若是摔下马背岂不是要摔成伤!
还未来得及阻拦, 只那匹枣红骏马暴戾狂躁,变得温顺服,也不过是息之间,哪还有先前的烈性难驯, 放佛认主了一般乖顺。
沈眠抚着马背,心说这匹马倒是很有灵性,竟能感受到精神力的压制。
系统提醒他,原主的身体已然是强弩之末,强行驱使,很可能会缩短寿元。
沈眠默默翻了个白眼,这种事即便不提醒他也道,只是急之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可。
不曾,陆沉飞身赶来,一跃跃上马背,身后将他揽在怀中,强硬地勒住了马缰。
沈眠一惊,“陆沉你!……你大胆!”
“请殿下恕臣不敬之罪,只因殿下乃千金之躯,如今又是病在身,若是不慎摔下马背,臣万死难赎。”顿了顿,又低声言道:“殿下实在不必逞强。”
他口口声声都是在为沈眠着,真意切,沈眠再怎么没心没肺,也是道好歹的,是无法向他罪。
早如此,他就不该换那一粒还元丹,非但没逃得掉,又费钱又费命。
-要亡我。
这一刻,沈眠仿佛明白了何为意不可违。
他遮遮掩掩了一路,隐藏的东西,在白昼之下无所遁形,只要陆沉认真看他一眼,就会发现异常。
那人何等的精明,是会探究到底,届时,一个听话的忠犬,就要成凶狠的恶狼了。
陆沉的爱驹很是了得,短短时间内,已将其余人等远远甩在身后。
眼看皇城近在眼前,身后男人的气息喷洒在耳侧,在这寒冬里愈发有烫人。
沈眠思前后,实在是别无他法,与其坐着等死,还不如博一把,说不能把死路走活。
他微微回眸,唤了一声“陆沉”,期期艾艾地道:“你,你这个年纪还未婚配,不可有过什么心仪之人?”
“殿下怎么起这个。”
沈眠道:“孤,孤就,马上就要回宫了,有件事要清楚,心中才有底。你迟迟不答,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陆沉略一沉默,回道:“有。”
被他搂在怀里的少年似乎僵硬了一瞬,语气微扬:“那是……何人?”
陆沉道:“殿下道?”
沈眠道:“孤只是道,你所说之人,与孤猜的,是不是同一个。”
陆沉是不觉得他猜得到,只笑:“殿下以为是谁。”
“孤以为……”
他忽然回转身,扯住陆沉的衣袖,趁那人没有防备之时,倾身吻上男人的唇。
陆沉未曾料到他会有此一举,竟是生生震在当场。
好片刻,他才堪堪找回了一丝神智,轻轻握住沈眠的肩,将他推开:“殿下,这是何意?”
怀中的少年慌乱地垂下头,脸颊红的乎滴血,也不是羞的还是恼的,似乎也是不该如何收场才好,沉默好片刻,像是下了决心一般,又继续搂上他的肩头,奉上己丰腴水润的唇瓣,主动索吻。
虽勇气可嘉,动作生疏的很,分明是无甚验,只是乱啃乱舔一通,毫无章法可言,两人贴的唇也被他弄得有疼。
沈眠打主意要用这个吻把先前的痕迹遮盖住,如此一来,陆沉只会以为是方才造成的痕迹。
他不遗余力地撬开男人的唇舌,装作毫无验的模样胡乱地啃噬,直把两人都弄得有狼狈,到了火候,才气喘吁吁地退开。
他道陆沉没办法真的推开他,否则以他这虚弱的状态,推开他甚至不必费什么力气。
“你不喜欢?”沈眠亲够了,轻喘着气道,故意夹杂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忐忑。
陆沉心头蓦地一沉。
不喜欢?他他喜欢不喜欢?他是喜欢得要命!即便这个吻谈不上半点甜蜜,甚至不能称作“亲吻”,但也足够叫他心动。
他只是不明白,他原以为要等待更久的时间,他以为他的小殿下单纯懵懂,尚未觉察他的心意,纵使他向来就比寻常人思虑多,此时也是不透其中究竟哪一环出了差错。
他毕竟多疑,事出反常,难免要谨慎一。
没有得到回应,少年似乎终于冷静下来一般,稍稍退开,用手背遮住唇瓣。
“你,你若不喜欢,为何对孤百般示好,尽做叫人误会的事!平白惹人对你挂心,孤还以为……还以为你心仪的人是……”
沈眠猛地咬住唇瓣,漂亮的粉瓣被他咬得沁出一滴血,他像没有感受到疼痛一般,愤愤地道:“也罢,孤方才是病糊涂了,世子爷不必往心里去,只当叫狗咬了罢。”
他别开视线,似是受了极大的屈辱,用力地用手背擦拭唇瓣,嫣红的双瓣被他弄的红肿不堪。
陆沉哪里舍得他这样伤己,慌忙钳住他的手腕,在受尽折磨的唇瓣上轻轻地、极尽温柔地落下一个安抚的吻,低声道:“殿下,臣驽钝,不殿下的意思是不是和臣所的一样,殿下当真对臣挂心?”
少年狠狠瞪他,赌气一般说道:“你的确驽钝!孤怎会对你这等轻浮狂妄之徒有意,放我下去,放开!孤命你放开!”
陆沉哪里肯放,倘若此时放手,这一辈子都休让他的小殿下再服一次软。
怀中的少年性子有多高傲,他再清楚不过。
或许这似是而非的表白,此生仅此一次。
他心中觉得奇怪,这示爱是来的蹊跷,可眼下蹊跷不蹊跷已不打紧,只要这番意是真的,别的他不在乎。
沈眠被他紧紧搂在怀中,怎么也挣脱不得,便愤恨地说:“陆沉,你究竟是什么法,你若另有倾心之人,孤绝不勉强于你,你我之间即便没有爱,也总有分在,不必弄的太难看。”
“殿下这话说的洒脱,怎么臣听着,像是要哭了一样?”
沈眠道:“一派胡言!母后离世后,你何曾孤掉过一滴眼泪!人人都欺孤轻视孤,看孤绝望落魄,孤偏不让他们得逞,无论如何也不会叫这奸人看孤的笑话。”
“殿下,”陆沉早道他吃了许多苦头,是头一次听他说出来,是心疼欲死,指尖轻轻抚上他微红的眼角,低声道:“殿下难过时,可以在臣怀中流泪,强忍着,总会有憋坏的一。”
“孤不会给人看笑话的机会。”
“臣不会看笑话,臣可以陪殿下一起流泪,一起伤心难过,因为,殿下是臣心中最珍惜的宝物,唯一倾心之人。”
“既是如此,方才又为何推开孤……”傲慢的语气,隐约夹杂了一丝羞恼。
陆沉紧扣着他的腰身,在他耳畔一遍遍地认错:“是臣的过错,臣受宠若惊,以至于不敢信,臣不曾到殿下这样勇敢,臣早已倾慕殿下不敢言明,还因此苦恼,怕被殿下瞧出己龌龊的心思。臣此以后,再不会推开殿下,只会将殿下牢牢抓紧。”
沈眠哼道:“既是如此,便饶你这一次。”
陆沉眸色渐柔。
“流血了。”他的指腹轻轻抚摩沈眠微肿的唇瓣,爱怜到了极致,视线触碰到少年不在的目光,终是按捺不住,俯身堵住他的唇瓣,狠狠啃噬掠夺唇舌。
他的小殿下,连血都是甜的。
等到少年喘不上气来,伏在他胸膛上微微喘息,不真实的虚幻感才稍稍褪去。
“殿下。”
“怎么?”刚刚启唇,男人的吻再一次落下。
沈眠轻轻推开他,不悦地道:“疼,再亲就肿了。”
陆沉抚上那两瓣鲜红,没敢说早已红肿,只是顺地应道:“殿下不应允,臣然不敢放肆。”
沈眠勾起唇,“你方才分明放肆得很。”
陆沉道:“因为殿下似乎喜欢,所以才那样。”
“……”倒是很了解他。
进入皇城时,还元丹的药效差不多已过去,铺盖地的睡意袭来,沈眠没来得及跟陆沉交两句,便沉沉昏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三日后。沈眠一睁眼,发觉己醒在东宫的寝宫之内,身旁一个近侍都没有。
他口干得厉害,朝外唤道:“富贵,富贵——”
“主子醒了!主子醒了!”富贵连滚带爬地进来,后跟了大批侍一道踏入内殿,皆是不曾过的生孔。
来是陆沉担心他哥的身份泄露,所以不许宫人们近身伺候。
富贵抹着眼泪哭诉道:“主子你可算是醒了,你这一睡就是好日,太医都查不出是什么病症,可叫人好生担忧,太医院的人这日都在偏殿候着,主子稍等,奴才这就去叫人来……”
沈眠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他此时没什么力气,哑着嗓子道:“急什么,先给孤倒杯水。”
“是,是!”
富贵倒了杯参茶,小心喂给他喝,道:“主子慢点喝,小心别烫着。你昏迷这日,连一口汤水都喂不进去,还是世子爷……”说到这,他咳了两声,没说下去。
沈眠睨他,道:“陆沉怎么喂孤的?”
“奴,奴才不,等世子爷来了,主子亲他就是。”说着,脑袋直埋到胸前。
这点象力沈眠还是有的,只笑了笑,没继续为难他。
沈眠喝了口热茶,舒服了许多,才注意到他的穿着,那是大丧之时佩戴的衣饰,遂:“父皇没了?宫内当下是何形?”
富贵应道:“陛下是在主子昏迷的那夜里驾崩的,说是这病来的又急又凶,一直用汤药吊着命,到底没撑得住,如今朝野上下都乱了,昨个靖王爷还带兵强闯东宫,说要责殿下未传召私回宫之事,还好有世子爷护着,才没出什么大事,否则还不是什么光景……”
沈眠一笑:“强闯东宫?靖王这是什么礼法都不顾了,只一心让孤死啊。”
富贵他又开始胡言乱语,忙把其他人挥退,小声说道:“主子,您活着西祠回来,靖王爷是气不过!这一路多少杀手阻拦,朝野上下谁不道是他的手笔,他是怕主子日后起势追究他。”
沈眠道:“他哪是怕孤追究,他是嫌孤碍事,早清理了才好。”
富贵说:“如今主子也醒了,太子继位那是地义的事!靖王再如何厉害,也不能做出篡位谋逆之事!”
沈眠只是轻笑,“没那么简单。”
这里,还有一个最不安的因素——顾延之。
下文人归心于顾氏,那人又手握历届帝王直属的最强战力银龙卫,不难猜到他会做什么。
不过无妨,他的目的也不是做皇帝,能不能顺利即位不是要紧的,只要把好感度刷满走人就是了。
他一杯参茶尚未喝完,陆沉已然得了消息赶来。
虽早外形势大乱,沈眠不曾到陆沉竟是身着明光铠,佩剑入殿,直看到他时,脸上的肃杀之气才稍稍褪去。
他解下佩剑,递给富贵,富贵接了剑乖乖退了出去,顺便将寝殿周围的宫人尽皆屏退。
“怎么这样风尘仆仆的?”他探出指尖去抚男人英挺冷肃的庞,被陆沉一把攥在手心里。
陆沉单膝跪在床榻前,握住他柔软纤细的手指,露出一笑:“外的形殿下来猜到了,都是逆臣贼子,名不正言不顺,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肃清,殿下只需要养好身子,安心等候即位大典,别的一概不必费心。”
说着,俯身在沈眠柔软的掌心里落下一吻,那姿态竟显得有虔诚。
沈眠心头一软,垂眸望着他,:“觉得累吗?”
陆沉道:“你昏迷时,我很怕。”
沈眠微怔。
陆沉道:“太医束手无策,连病根都寻不到,我渡了许多真气也毫无用处,我怕我就算打下江山奉到你的前……”他顿了顿,抬眸道:“好在殿下醒了。”
沈眠不怎的,忍不住道:“倘若孤醒不来了,你——”
忽然手腕上传来一丝微微颤抖,那个一身凛然杀气,震慑朝野上下的靖王世子,此时竟有脆弱,仿佛可以轻易受到伤害。
“怎会醒不来?”他。
沈眠不如何回答,这次能醒来,但下一次,大概就是眠了。
陆沉道:“我派人去寻无尘大师了,他漂泊不,有难寻,但只要找到他,不论什么病症都不在话下,所以殿下不必忧心。”
他这样说着,仿佛也这样信着。
“这世上,也有无尘大师做不到的事。”
陆沉道:“殿下早道己的病?”
沈眠道:“原以为不会这么快,还能好好活一段日子,可能是那场风寒……你生气了?”
“不,只是忽然明白了,殿下前分明是淡泊不争的脾性,忽然有了野心,执着于皇位。”
“因为孤不就这么窝窝囊囊地死去,就算没多少时日好活了,也要体地,尊贵地过完最后一程。”
陆沉一笑,“所以,不论是我还是顾延之,都只是殿下的手中的筹码,殿下选我,因为我更好骗,更好利用吗?”
“什么?”
沈眠一惊,忽然记起己身上的衣物早就更换过,陆沉怕别人发现他哥的身份,所以沐浴换衣这事都是亲打点,不许旁人近身。
那么,顾延之留在他身上的痕迹,来也早就发现了。
这日处理的也尽是杀人血的事 ,负绪只怕已堆积到至高点。
他越是引而不发,越是叫人心惊胆战。
沈眠抵唇轻咳两声,“如果你是说顾延之的事,孤可以向你解释。”
“殿下觉得我好骗,所以大抵也说不出什么真话。你早发觉我对你用至深,所以那日才会那样蒙混过去,刻意做出那般仿佛喜欢我的状,也是形势所迫。其实殿下不必费心骗我,陆沉的这点真心,殿下大可以随意利用,只是,不要随意轻贱己的身子,你是哥,若是怀了胎,这事便很难再瞒住,便是我替你守住江山,也会难上加难。”
陆沉缓缓起身,一身银白盔甲,透着冰冷的寒气,“陆沉只有这唯一的请求,还望殿下遵守。”
“好一个靖王世子,”沈眠轻笑一声,抚掌笑道:“孤怎么来不道,原来世子爷竟是这般懦弱无用之人,你既然觉得孤利用欺瞒你,觉得我轻贱己的身子与旁人苟合,怎么还能继续这般低声下气为我所用?你大可以让靖王杀了孤,岂不更痛快,更解气!”
“沈承昕——”陆沉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你休要挑衅我,惹我生气,对你有什么好处?”
沈眠道:“没什么好处,只是孤讨厌极了你这副做小伏低,隐忍退让的模样!孤认识的陆沉可不是这样,你该质孤,清缘由,再让孤好生尝尝苦头才对,怎么,道孤活不久了,让你这么怕?怕到连追根究底都不敢了?”
陆沉眸色骤沉,拳头攥得死紧,倘若换做是旁人早叫他一掌击毙,可眼前这妖孽,偏偏钻进了他的心里,叫他宁肯己死也不肯伤他分毫。
僵持许久,陆沉竟是生生被他气得呕出一口血来。
沈眠松了松心神,抬手用衣袖替他擦拭血污,陆沉推开他,他仍是凑上前去给他擦,转眼雪白的锦缎染上斑驳难看的鲜红。
沈眠:“好多了?”
陆沉没作声。
“积郁伤身,这口淤血吐出来,大抵无碍了。”
“我有没有妨碍,殿下在乎吗。”
沈眠道:“就算孤说在乎,来你也不肯信,又何必来。孤乏了,你退下吧。”
他缓缓躺下,钻入被中。
陆沉望着躺在床榻上的纤弱的身影,握了握拳,低声道:“殿下衣衫上沾了血污,要换下。”他转身去拿了一件干净的里衫走到床边,道:“殿下,请起身更衣。”
“放在那里,孤己换,世子爷要费心国事,这小事就不必劳烦你了。”
陆沉并未回答,只仍是站在原地。
被中传来少年有虚弱的嗓音:“孤说的话,你也不听?出去,孤不再说第三遍。”
陆沉眉头微蹙,像是起什么一般,一把掀开覆在少年身上的锦被,把背对己的少年拉起。
病的身子原本就没什么力气,甚至来不及挣扎,便被他轻而易举地拉扯起来,待看清那张精致苍白的脸蛋,陆沉喉间再次涌起一口血腥。
那个说母后离世后再没有哭泣过的少年,此时满泪痕。
他的殿下,正无表地,无声地流着泪,他己好像全无觉察一般。
“你放肆。”少年低斥一声,又像是泄气一般,失笑道:“也罢,总归谁都能欺辱孤,也不差你一个。”
“为何。”为何流泪。
沈眠用力挣开他的手,无表地:“什么为何,孤倒世子爷究竟怎样?这身子旁人染指过,你还肯碰孤这样轻贱的人的身子,不嫌脏了手?”
陆沉只觉得胸腔里正受着千刀万剐一般的疼,痛得他没办法维持一贯冷肃的表,不得不咬紧牙关不让痛楚泄露。
“你也发现我是哥了,我,我若不是太子,早年被父皇嫁去蛮地和亲,或许更好。母后怕父皇降罪,始终不肯说出真,她以为是在保护我,其实不是,我过得胆战心惊,每日,每日都活在噩梦里,我怕身份暴露,也怕被明里暗里的阴谋诡计所害,母后活着的时候她可以保护我,如今她不在了,只剩我己了,我只是个哥,世人不都说哥只要会夫教子就好,为什么偏我这般活受罪?……早死了倒也不错吧。”
话未说完,唇上便紧贴着那人的唇,还有一丝咸涩的滋味。
陆沉吻去他脸上的泪,沉声道:“不是只剩你己,你还有我,所以不要认命,不要认命。”
“陆沉,别傻了,这棋局早已是个死局。”说着,他低笑了一声,“所幸,也没人赢。”
“什么意思。”
沈眠道:“顾延之道我是哥,那日我不肯他,还让他吃了好大的亏,他做事向来不择手段,依他的脾气,很快就会把我是哥的事诸于世,到那时,你扶我登上皇位,就等于和下为敌。”
陆沉只是道:“我不在乎,谁不答应,我就杀谁。”
沈眠不禁一笑,摇头道:“如此正中他下怀,一旦失了民心,纵使你十万大军军权在手,又有满朝武将支持也无济于事,说到底,下是下人的下,你我都只是区区凡人,是对抗不了,顾延之道你必不肯罢休,他在等你犯错。可是他也赢不了,道为什么吗?”
他凑到陆沉耳边,恶作剧一般地小声说道:“他要我,可他不道我活不久了,所以他也输了。”
似乎因为一口气说了太多话,他止不住地咳起来,脸色苍白全无血色,陆沉忙往他体内注入真气,又拿起一旁的锦被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其中。
“别说了。”
“活得过今日,能不能活得过明日谁又说得准,让我全都说完吧。”
他已然不再称“孤”,陆沉道,沈承昕心里的那个执念已然放下,已不要那个至尊之位了,所以他才如此慌乱无措,他不道还能用什么留住这个好似随时都会消散而去的人。
沈承昕似乎对什么都感兴趣,喜欢饮酒,爱好珍馐,喜欢书法作画,也喜欢侍弄花草,他博爱到世间一切都可以让他驻足赏玩。可他又似乎什么不曾在意,他总是在笑,眉眼中盈着清浅的笑意,未真正看进眼里去。
这样的人,该怎样留住。
沈眠扯住他的衣袖,低声道:“你在我身上看到的痕迹,的确是顾延之留下的,他那日被我反将一军,怒极之下留了那,果不其然起了作用,竟把我的世子爷给气吐了血,倒也没白费他一番苦心。”说这时,他不禁一笑。
陆沉没办法一笑付之,黑眸掠过一抹极深的戾气,微微阖眸,将怀中的身子拥得更紧了。
沈眠道:“我和你说过,前我只怕死,如今,最怕让你失望,在鹿山枫林里,我无尘大师那里窥得机,所以西祠回来,我对皇位便已然没了念,只是不叫你失望,所以强撑着也登上那个至高的尊位让你看看。可如今我累了,停下了。”
“你我之间的盟约,就此作废,不必再为我费心了。我说的就是这。”
他缓缓离开了陆沉的怀抱,一缕柔顺青丝落在肩头,这一刻,好似那个傲慢不驯的太子殿下他的骨子里褪了去,只剩下一个安静柔软的沈承昕。
陆沉低笑一声,幽深的眸中皆是晦暗难明的绪。
“你不是累了,你怕我明不可为而为之,为了你失了民心,犯下众怒,你怕我承担不了和下人作对的风险,所以要和我划清界限。沈承昕,你就这么喜欢骗我?你还没告诉我,不肯掉一滴眼泪的太子殿下,为何被我误会时会哭得那般让人心碎,你什么都解释了,唯独不肯再说一次——”
“陆沉,”沈眠轻声打断他,“我的确是利用你欺骗你,并无误会,我对你,无真心。”
言罢,再不肯看他一眼。
室内安神香的香气夹杂逐渐淡去的血腥味,一盏明黄灯火微晃。冷漠地吐露伤人之语的少年,在陆沉眼中,比任何时候都要柔软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