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口第一句话就能听出来,吴圳这人没什么正经样,说的话假比真多,偏偏卖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这就弄得云月想笑,自然没把话当真,对他的警惕性还稍微松了点,称自己有空就去。
知道她在敷衍,吴圳走之前不放心地回头叮嘱,漂亮妹妹一定要来啊,美女座就等她镇场了。
去不去呢,云月并没想好。
上次晏千问她,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就应该能猜到,他已经看穿她的小把戏。
既然看穿,就没那么容易被糊弄上当了。
所以,再见面的话,怪让人尴尬的。
到晚上时分,云月感觉到额头发热,走路略微昏沉,不知是感冒加重还是最近累的。
本应该回去休息,想到吴圳递来的那张卡,又改变主意。
还是先把要做的事情先做完才行。
于是根据名片上的地址,云月打车来到目的地。是一处位置吸金,外围金碧辉的煌大会所,一看就不是供年轻人小娱小乐的场所。他们那党子的任何一位,投的都是大资本。
吴圳的烫金名片还是好使的,摸起来的手感都像是掂量人民币,她给前台看过后,便被客客气气地领过去。
一处健身娱乐地儿,男男女女都有,保龄球,室内高尔夫,还有台球区,占地很大,玩的人只有零散几个,台球那边的人较多,估摸着是有大佬驻场。
过去一看,还真是。
难得见晏千穿一套休闲运动服,扣子敞开,内衬的单薄白t,让原先处世不惊的清冷贵公子,多出几分校园少年感。他兴许是在谈生意,周围有几个比他大几轮的老头,年纪大,身份却被压一筹,所以说话客客气气的。
能呆这里的女孩不多,寥寥几个,干站着只能起到一点装饰场子的作用,不然都是大老爷们,氛围太干巴僵硬。
云月的出现很低调,不吵不闹的,看到她的人没几个。
吴圳眼尖手快,把她给找着了,立刻呼出声:“妹妹来啦!”
他人的目光逐渐投落在她身上。
云月抿唇颔首,算是招呼,应付他人的同时,没忘记看晏千所在的方向,他看都没看她一眼,手里握着一根杆,专注而冷漠。
吴圳挺能活跃气氛的,二哥没理,他怎么可能让人给冷落了,逢人介绍一下,这位是云月小姐,是个演员。
这样的场合,多来来是好的,这里看着人不多,但都是圈子里食物链的中上游,其中还碰到制片和某影视公司的高管。
吴圳喊云月是妹妹,其他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就是他的表妹堂妹的关系,客气归客气,见到美人该有的心思一样没落下,谈笑之间,眼睛往她脸上,脖子上瞟。
云月穿得多,能瞟的也就一张清丽秀气的面容,她妆面素净,唇色是自然偏粉,营造出素颜的初恋脸,清纯得这群老爷们专注点已经不再打球上了。
不知不觉,云月和他们已经来到晏千的那一桌附近。
她来了有多久?十几二十分钟了。
他还没看她一眼。
怪她上次把话说得太直白,将两人本就奇怪的气氛弄得更僵硬了。
云月只能站着,没去打扰,心里在想,人既然来了,还是应该找机会当面问问他,对她之前提的说法,给出一个答案。
答应结婚,还是拒绝,都应该直接了当一些。
她胡思乱想时,有一个年轻男人过来,礼貌询问她,会不会打台球。
男人很体贴,手里握着两个杆,邀请意思显而易见。
云月轻声婉拒:“不好意思,我没玩过这个。”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干站着不是办法,她便顺手推舟应了。
这场子里的都是体面人,不会有意图恶臭的猥琐男,可所谓男女授受不亲,教玩这方面,没有接触是不可能的事情。
光是教握杆的手势,就能让人心猿意马。
云月手白,又小,杆子仿佛不够她握的,泛着红润的指甲轻轻抵着黑色球杆,很卖力很认真的模样,“我好像会了……”
于是他们正式挑桌位来练习,好巧不巧,刚好在晏千附近的一桌。
在场的女侍应们,都围着晏千,手里拖着盘,盘中盛放饮料,如同选秀宫女,就等着那祖宗凑近过来。
可惜他一个没搭理。
相比而言,云月这里热闹多了,那群老爷们跟没吃过肉似的,看她一个女新人耍杆。
她领口很高,不会外泄,但总有人低下头想看出一点名堂来。
新手的话,这种球是不好打的,云月当然输得很惨烈,温温笑着,“我实在是不行……”
“妹妹谦虚,已经很好了。”教她的人跟着吴圳叫她妹妹,笑眯眯地开导,“就是握的姿势有点不对,你得像这样——”
说罢这人做了个姿势。
云月点头。
“懂了没?不懂的话我再教一遍?”
“嗯?”
她还没反应,这人已经绕到她身后,拿住她手里的杆。
这一俯身的话,便是身贴身的姿态,如果正常教导的话就没什么,偏偏这人都没问过她的意见,手也去摸她的腕,隔着一层衣料,也让这人春心荡漾。
云月抿唇,这群人是真把她当清纯妹妹看了。
但凡这个人要是试图沾一点便宜的话,她手里这一杆子,大可捅到身后的男人断子绝孙。
只是她那杆子还没举起来,突然感受到后背一阵冷风。
云月余光,扫到晏千身上。
他就像是古代游玩的散漫剑士,球杆化作长剑,无声无息地不知何时过来,手里的杆儿一抬,抵住她身后男人的喉咙,然后轻飘飘丢下一句:“让开——”
原本嬉闹的场子,莫名舔上一股子沉沉杀气。
完全不知自己犯事的年轻男子惹不起二公子,一边打着哈哈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开。
云月的身后先是一空,随后又有人来她后面,是晏千的气息。
他薄唇未动,形状漂亮的下颚线绷紧,眼神如往透着对俗世的冷静淡漠,人来到云月这里,半句话却都没有。
教人球杆的话,也不用太亲密的姿态,完全可以保持安全距离。
晏千就这样保持着一定距离,握着女孩的杆子,然后随意玩了个一杆清。
旁观人捧场叫好。
只有云月握得手心是汗。
他好像没完没了,一直没松她的杆,甚至叫人来对打,按照正常的比赛规则来玩,可这里的人谁能玩的过。
二公子专注玩球,以至于大家忽略他在带妹。
到额头隐隐作痛的时候,云月撒开手,“不玩了。”
晏千仍然堵在她身后,“刚才不是很喜欢玩吗?”
他语气太轻,没法让人怀疑话里是不是带有一点酸意。
云月扶额,声音带虚,“真不玩了,下次也不玩了。”
下次也不敢这样了。
她仗着身子灵巧,人一蹲下,就从他臂弯里逃开,晏千没追没看,继续握着杆,几回合下来,球都是让人心旷神怡的,可太阳穴兀兀地跳着。
云月一走,这儿又变成彻彻底底的男人窝。
二公子的行为在大家眼里都是正常的,刚才不过是看不顺眼帮忙教学罢了。
唯一怀疑的人,只有吴圳了。
长时间没看云月回来,他还跑去晏千身侧提醒,“妹妹是不是不见了?”
“你妹妹?”
“咱们妹妹。”
“滚。”
晏千俊颜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耐烦,眉宇间更甚。
几分钟后,场子没散,美人没回来,而二公子,也不见了。
会所长廊,不规则瓷砖壁每隔几米,贴有欧洲中世纪挂毯画,一路走来,有些乱花迷人眼。
云月贴着墙,走得很慢。
看完几场球,脑子更晕乎乎的,手试一下,似乎有些热,又不知道有多热。
她低头不知走到哪里,忽然看到脚下有人的长腿拦住她,抬眸恍惚间带来的晕眩感,让云月知道,应该是发烧了。
脸估计很白,以至于拦她的人一直在看。
晏千不温不淡问:“没看到我?”
他这语气,像是早就看到她,且一直在这边候着。
“刚看到。”云月摸了下额头,“头有点晕。”
他知道她之前有点感冒,现在这脸色估计是更严重了。
“病了还来这里做什么?”晏千眉尖拧着,“回去休息。”
“我是来见你的。”
她天生黄莺音色,这会儿有点软有点病后的哑,声声入人耳,很难不起波澜。
见他做什么——
这问题,不难思考。
但晏千没回话,只是望她,望到她因为发热,脚后跟没劲站不稳的时候才伸手扶了把,他没刻意占便宜,扶过去的手虚虚握着女孩柔软的腰身,并未想过——
她硬生生跌到怀里。
前面软得跟糯米团子似的。
并不瘦。
彼此距离拉到零,是一个低头抬头就能触碰到彼此的唇息的距离。
云月个头不高,睁着热得如雾烟迷离一般的双眸,需要抬头才能同男人对视的身高差,让她轻轻踮起脚尖,脸颊因发热泛起胭脂红,就像少女被春光映照的暖色。
寂静如水的长廊,响起她因大脑过热而不合情理的询问:“你接过吻吗?”
她下一句更轻柔缓慢:“我……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