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星一向不太会撒谎, 但这一次却半点破绽都没有漏。
回答的十分自然,表情也很镇定。
大概是渡边陆一的记忆带来的好处。琉星想。说谎的时候竟没有以前么心虚了。
付丧神们翻看了一遍资料,三日月点了点最后几行,“这猜测……也不是没道理。”
冈本涧是群狼的中层干部,死得蹊跷不说,旗下的付丧神还对审神者进行神隐, 时之政府自然会怀疑他们。
“审问的目的大概是想要我们提供群狼的情报, 以及……造成神隐事件的付丧神的位置情报吧。”
琉星有点愁:“但这些情报我们怎么可能会有?他们要不到情报会不会纠缠不休?”
歌仙冷笑一声:“就算有, 也是七年前的旧情报, 有什么用?”
琉星敏感地抓住了关键词:“七年前?正好是我上任的时候吗?可是……”冈本涧应该是八年前死的,冈本涧死后, 他们还有联系?
歌仙语塞:“……”没想到他也有说漏嘴的一天。
三日月失笑,将面前的资料推开, 问琉星:“有什么想知道的, 问吧。”
琉星有些迟疑:“什么都可以问吗?”
“什么都可以。”
“……就算, 就算我想知道这个本丸的过去……”
“当然。”
琉星瞪圆了眼睛:“我以为, 你们不想让我知道这些……”
三日月端起茶抿了一口,语气依旧慢悠悠的:“既然时政都把事情摊开来给你看了,我们再半遮半掩又有什么用?反到容易生出误会。”
烛台切蹙眉:“可是琉星他还小……”
三日月打断了烛台切的后半句话:“你和琉星的距离太近了……近到你总是忘记。”
“再年幼他也是我们的主公——是要带领我们前进的人。”
烛台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揉了揉额角,没再开口。
“从哪里说比较好呢……”三日月沉吟了一会,才道,“我被他……被冈本涧召唤出来的时候,本丸里已经有三十多振刀了。”
“不过我是他的第一把五花刀, 他倒也还算珍惜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由我来做他的近侍。”三日月说起回忆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丝毫没变,“他是个很普通的人,长相、灵力、指挥资质,都很普通……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这代表了他的性格也很普通,甚至称得上是个好人。”
这番话和琉星想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冈本涧会是一个性情残暴,以折磨付丧神为乐的坏人。
三日月看了眼琉星不解的表情,继续往下说:“不过他对付丧神不太亲近,只把我们当做下属或者同僚,只在工作时我们才会和他有接触。平常他都呆在现世陪伴家人,打算等到和时政的合约期结束,立马卸任。”
“所以最初的那一段时间我觉得这个本丸还不错。虽然主公和我们的关系算不上好,可环境比较轻松,没什么拘束。”
“……直到……冈本涧在医院里查出了绝症。”
三日月垂下眼:“胃癌。”
癌症这种病是没有征兆的,等发觉异常再去查,通常都已经是中晚期了。冈本涧也不例外,因为呕出了鲜血去医院检查,才发现自己得了胃癌,中晚期,医生建议保守治疗,换句话说,拖着吧,多活一天是一天。
琉星下意识地抓紧了双手,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冈本涧会性情大变。
“人类冷漠起来真是可怕,”三日月的笑容依旧没变,只是眼底的那轮弯月黯淡了些,“他的妻子和他离婚,分走了一半财产,而他的父母兄弟,则劝他放弃治疗,至少在去世之前过的舒坦些,不要用化疗和手术来折磨自己,连时政都召回了狐之助,派去其他本丸。”
“所有人都放弃了他……”三日月的语气带着嘲弄,“只有他不愿意放弃自己。”
“他先后进行了化疗和手术,但效果都不大,癌症还是在扩散,慢慢地,慢慢地,侵蚀着他的身体。”
“一部分刀剑变回了本体,防止主公的灵力透支。另一部分坚持出阵,防止时政彻底放弃主公。”
“但生老病死是无可避免的,他变得越来越虚弱无力,任谁都能看出他命不久矣。”
“但他不甘心。”
即便疾病折磨得他每日每夜不得安宁,身体无时无刻不在叫嚣着疼痛和精疲力尽,哪怕妻子与亲人都放弃了他,这世上再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东西……冈本涧仍然不想放弃。
他想活着。
他不想死。
三日月微微眯起双眸:“不得不说人类的求生欲太惊人了。”这句话像是夸赞,又像是嘲讽。
“他去了一趟万屋,回来时,脸上的表情是有些诡异的狂喜。”
“他说……既然现世的医疗无法做到……那么神明一定能够做到。”
“现在想来……是呢,正是那天,他接触到了‘群狼’吧。”
“……接下来的事情……你大概也能猜到了。”三日月叹息着摇了摇头:“怕他灵力透支,本丸大部分刀剑都变回本体放在了仓库里,等我们发现他在倒卖刀剑时,里面的刀剑已经少了一大半。”
付丧神们试图反抗,但冈本涧终究是他们的主公。
只要他想,断开灵力的供给,付丧神就会变回刀剑本体,任他处置。
“有些刀剑被卖了,有些刀剑被扔进刀解炉,最后剩下的只有我们几个,为了应付时政下发的任务,他要保证至少要有一队可以出阵的付丧神。”
“我们当然也想过趁他不备杀了他然后叛逃……可他用身陷群狼组织的同伴威胁我们,他若是就这么死了……那些刀剑的安危就无法保证。”
“他说只要凑够钱买到大典太光世,就会收手。”
听到这里,琉星忍不住看了眼坐在会议桌最末尾的大典太。
大典太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我们当然不会信,加入了这样的组织,除了死亡外,不会有别的脱离方式了。”三日月摸了下腰上的刀,“接着,他劝诱了许多其他审神者加入群狼,买进,卖出,折腾了快半年,终于成为了狼群的中层干部,在快死之前换回了大典太。”
一期一振忽然微笑着插了一句:“不过他没料到的是……”
“他根本没办法让大典太显形。”
大典太作为五花刀,还具有治愈的能力,本就是所有刀剑中,最耗费灵力的一振。
冈本涧本来就能力平庸,能让两振三日月显形,也是身体还算健康的时候的事,后来身体虚弱灵力枯竭,就更不要提让大典太显形了。
一期一振像是想到了什么,笑容越发温柔:“最后的希望破灭,他就有些疯癫了。”
嫉妒付丧神寿命绵长,恐惧死亡即将降临,折磨手里的付丧神也变成了理所当然。
“原本打算耐心等他去死的……但他越发变本加厉的做法,让我们没有其他选择,”一期一振摸了摸身边五虎退的头,“虽然付出了些代价。”但还是杀了他。
琉星一点都不惊讶。甚至还有些意料之中的感慨。
“其实也不算是杀了他,只是一人推了一把。”
“把他的药换成维生素。”
“在他呕吐时来晚一、两分钟。”
“将他房间里的桌椅从钝角换成直角……”
“或者将楼梯擦得光洁发亮再打上蜡。”
“知道吗?”一期一振叹息道,“人类总会因为一些小事轻易死去。”
尤其是冈本涧这样本来就身体虚弱的人。
“时政本来就对这个病恹恹的本丸不抱希望,听说冈本涧死于疾病,连尸体都没看就草草结了案。”一期一振道,“接着,我们就成了无主的本丸。”
“其实时政没有猜错。”一期一振看着面前的资料,语气依旧温和,“冈本涧死后,我们的确还和群狼有联系……不然,我们怎么可能撑得到你来接手本丸。”不出三个月,恐怕就会因为灵力耗尽变回本体。
琉星瞪大了眼,显然没料到会有这种展开:“你们——你们和群狼怎么会——”
“是被卖进群狼的那振三日月帮了我们。”一期一振表情有些奇怪,“他好像代替冈本涧成了中层干部。”
琉星:“……啊???”
一期一振又道:“但你刚才说逃出群狼里的付丧神有三日月……现在想想,他加入群狼应该只是虚与委蛇吧。”
琉星:“可是……为、为什么狼群的人会信任三日月?”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是最防备付丧神的人!
歌仙没好气地道:“三日月那张嘴,死得也能说成活的。什么‘卖掉自己刀剑的家伙必然不是好人,愿意花大价钱买刀剑的,反而会善待刀剑。我作为中间人将刀剑从恶棍手中买下,再挑选善良的顾客卖给他……虽然是妥协,但也不失为一个拯救同伴的办法。’还劝我们也加入群狼,可把我气得——”
三日月优哉游哉地喝茶。
琉星:“……”幸好我的本丸只有一振三日月。
“不过我们和群狼的关系,只持续到你来到本丸。”歌仙紧紧皱着眉头,“你成为审神者后,他们只发过几封简讯问问近况,之后……就没再联系过我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日月尽量把这个本丸的过去用比较平淡的方法讲出来。
因为他知道如果说的太直接,琉星恐怕能哭死
所以很多东西他都是寥寥几句话带过去了,琉星没时间仔细深究。
我也没仔细写,因为……是吧,大部分快暗堕的本丸,都是这样的,反正就是惨嘛。
就,就惨嘛……而且我也不想虐付丧神……
看小朋友哭还挺开心的(因为可爱),但看付丧神难过我就挺过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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