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花园餐厅内,也是许久不见的白寻音和穆安平同样面面相觑,有些惊讶。
每次相亲都碰到熟人是多大的概率?有何感想?
别人不知道,但与白寻音而言却是百分百的概率,感觉……十分滑稽。
一共被阴差阳错的安排了两次相亲,结果一个是前男友,一个是老熟人。
“音、音音?”穆安平估计也是被家长强行安排着跟人见面的,本来十分无所谓的脸上见了白寻音,划过一丝清晰明了的错愕,便忍不住有些激动,甚至站了起来“好久不见了,你什么时候回林澜的?”
“的确,好久不见。”事已至此,白寻音只好坐了下来,和穆安平笑着叙了叙旧“刚回来不久,你呢?”
当初高考毕业后穆安平曾经来找过她,说自己要出国了,只是那时候自己都身处于‘兵荒马乱’之中,自然也没有见他。
“我半年前回来的。”穆安平比之六年前成熟了不少,脸部轮廓的青涩褪去了很多,黑发向后梳着,更显五官俊朗挺拔,他看着白寻音那双茶色的柔润双眸,瞬间感觉回到了自己少年时——无数闪回的记忆里,都有白寻音这双漂亮的眼睛。
仿佛所有感官都被带回了过去,穆安平眼神不自觉的留恋动容,看着白寻音喃喃道“音音,你还是……那么漂亮。”
白寻音似乎是没想到穆安平会说这么直白的话,微微愣了一下后,只配合的翘了翘唇角,赞赏听的并不走心“谢谢。”
“音音,你现在是在研究所工作么?”穆安平迟疑的问“是给我介绍的中间人……”
“嗯,是的。”白寻音点了点头,钢制的叉子漫不经心的叉着桌子上的沙拉吃“是我老师介绍的工作。”
她早上起来还没吃饭,怪饿的。
穆安平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白寻音,看她垂眸吃东西,脸颊一鼓一鼓得,眸子里的神色不自觉柔和,笑意止都止不住。
他是被强迫过来跟人相亲的,也没抱着什么‘能成’的心里,基本上就是过来应付了事的。
介绍人口中源源不绝的赞美‘高材生博士’,‘科研所工作的’,‘长的特别漂亮’等等穆安平全
部都没放在心上。
可他没想到相亲的对象居然会是白寻音。
“音音,我们都六年没见了。”盯着面孔依旧稚嫩鲜活,似乎和高中时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女人,穆安平唇角扬起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意,若有若无的感慨“六年……我们都认识快二十年了吧。”
二十年。
白寻音拿着叉子的手一顿,抬起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晦涩的复杂。
的确,他们认识二十年了,在初中毕业之前关系好的几乎可以同吃同睡。
就算哪怕后面发生过很多不愉快的事情,白寻音在他面前依旧可以大喇喇的做自己,不用像是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板着,拘谨。
人生中不可能有很多个二十年,可是……这又怎么样呢?
白寻音收敛了眼神,淡淡的‘嗯’了声。
“我高中毕业后去了英国,在那里时常梦到林澜,梦到……你。”穆安平苦笑了一声“我梦到我们还是十岁出头的年纪,你,我,阿莫,三个人,无论去哪里都是一起,同进同出……”
“穆安平。”白寻音已经吃饱,她放下叉子,澄澈的双眸定定的看着‘追忆往昔’的男人,几乎将后者看的无处遁形“你想说什么?”
她喜欢直来直去,讨厌迂回的打什么感情牌。
穆安平喉咙一哽,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少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比之高中重遇那阵子,白寻音似乎又变了一些。
比起之前的冷漠中依旧带着一丝柔情的小姑娘,她现在变的似乎更加无坚不摧。
可也是的,六年过去了,谁能一成不变呢。
“我想说……我是单身,你也是。”穆安平笑了笑,在香薰烛光氛围映衬下的眼睛温柔似水,定定的看着白寻音“命运让我们回到林澜后第一次见面就是相亲,不如试试。”
他始终忘不了当初那个愿意跟在他后面,叫他‘安平哥哥’的小女孩,午夜梦回,心口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攥紧。
穆安平知道他犯过错,可他愿意为自己的错误买单,然后把当初那个小女孩找回来。
一顿饭吃的并不是很开心,在听到穆安平类似于表白之类的话后,白寻音心里跟塞了块石头一样。
不断的下沉
毋庸置疑,她当然是很干脆的拒绝了穆安平‘试试’的提议。
自己对他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前的以前,从来都没有过一丝半点类似于‘爱慕’的情绪,又怎么可能答应跟他试试呢。
可白寻音只是没想到,穆安平居然会想跟她试试。
还说什么这么多年没谈恋爱没有女朋友,是因为喜欢的人其实是自己,真是……可笑。
回去的路上,白寻音面色冰冷,眼底却忍不住划过一丝讥诮的弧度。
是不是现在这些男生,都很喜欢打着‘喜欢’的名义来伤害女生?然后又可笑的认为只要几句甜言蜜语,几句软语相求,就都会被原谅?
喻落吟是这样,穆安平也是这样。
不同的是,她其实和穆安平之间的‘情分’还要更多一些。
就如他所说,他们认识二十年了。
从可以咿呀学语的记事起,白寻音就觉得自己人生里有穆安平这号人物。
穆安平的父亲穆世安是白鸿盛的生意伙伴,同时也是无话不谈志趣相投的好友,两家甚至都住在一个院子里,邻里之间交往密切。
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白寻音和穆安平的关系自然也很好。
在十五岁之前,她一直都把穆安平当做是没有血缘的哥哥一样。
青梅竹马,无话不说。
但‘没有血缘’就是‘没有血缘’,大难面前夫妻都是同林鸟,更何况是朋友呢?
在白家资金链断裂,破产那一阵子,每天都有人过来敲门,打砸抢的声音不绝于耳,让人又烦躁,又害怕。
白寻音记得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穆安平就已经和她疏远了。
只是她被周遭的环境搞的草木皆兵,敏感又脆弱,没有察觉到穆安平那个时候的冷漠,依旧‘不知羞耻’的寻求庇护。
白寻音记得那天她自己呆在家里,天色都有些擦黑的时候了,追债人忽然上门,把白家那扇厚实的大门砸的锣鼓喧天,污言秽语不断的钻进耳朵里,脑子里。
她手指有些发抖的握着笔杆,半晌后扔掉从窗子里爬了出去。
那扇门很快就会被砸开,可白寻音很怕。
她没办法一个人呆在家里,她怕的要死。
十五岁的姑娘身材纤细单薄,只穿着一双拖鞋就
跑了出来,她尽可能压低身子悄无声息的跑到隔壁穆安平家里,按了下门铃。
很快就听到穆安平的回应“谁啊?”
那时候,男生清朗的声音就犹如普照圣光,白寻音哽咽着嗓子,轻声道“安平哥,是我。”
穆安平的声音有些错愕“音音?”
“你能让我进去一下么?”白寻音清冷的声线被寒风吹散,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怕,有些抖“那些人又过来敲门了,我很怕……”
白鸿盛和季慧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她真的不敢一个人呆着。
可是相处十年,一向交好的‘安平哥哥’,却在一扇门的背后,成了鹌鹑。
“抱、抱歉。”穆安平的声音有些艰涩“音音,我妈说了,我帮你的话那些人就该找我们家麻烦了,就该敲我们家的门了。”
白寻音一瞬间心脏紧缩,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安平哥,不会的。”可孱弱的小姑娘那个时候还不懂人心,依旧哀求着“他们不知道我藏在你家的。”
可无论怎么敲,穆安平也没有开门。
那天也是白寻音在她‘青梅竹马的小哥哥’面前展现过的最后柔软。
后来穆安平家里因为跟白家合作关系密切,还完了自己的一部分欠款依旧怕惹事上身,干脆举家搬到隔壁省了。
再后来……就是高三的时候穆安平回来见的面了,然后就是现在。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情的,穆安平也只比她大了一岁,那个时候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
无非就是父母强势,少年软弱罢了。
可白寻音只是忘不了当初的那种‘无助’感。
太容易相信和依赖一个人的话,就很容易被人一颗心狠狠摔碎在地上,容易失望。
所以白寻音在升了高中后,对于男生几乎都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恐惧,这一切不说全是拜穆安平所赐,却也和他有一些关系。
除了……除了喻落吟。
一路走回家里,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回过不少以前的片段,最后想到喻落吟这么个‘祸害’东西,白寻音微微叹了口气。
先是穆安平,再是喻落吟,可真是够让人头疼的。
流年不利,回家进了楼里,发现电梯还坏了。
一楼大厅内
站了不少等待检修的人,都是义愤填膺愁眉苦脸——没办法,现如今住在大都市高层中的人群,没有电梯基本等同于没了半条命。
不过还好,她们家楼层不算高。
白寻音依旧是不爱嘈杂,不爱人群,她看着乌烟瘴气的一楼,眉头轻蹙,干脆的走了安全通道。
磨磨蹭蹭慢条斯理的走了十三楼,到了自家那层安全通道跟前的时候,白寻音发现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喻落吟坐在安全通道的最高层台阶上,身边堆了两个烟头,炎炎夏日里安全通道温度却很低,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待久了的缘故,一身萧索,眉目清冷。
直到听到一阵‘踢踢踏踏’的上楼声,他似乎自动脑补出来少女踩着白色帆布鞋,气喘吁吁的爬楼模样。
等久了就……久等了。
喻落吟抬眸,居高临下的看着白寻音,看着女人染上了一层绯红的象牙白皮肤,看着她有些意外的眼睛。
他有些讥诮的挑了挑唇角。
白寻音在自家门口看到喻落吟的确是意外的。
一是因为今天不是据说是陆野的单身聚会,二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家住哪儿的?
下意识的,女人秀眉微蹙“你是过来找我的么?”
“不然呢。”喻落吟站起来,慢悠悠的下楼梯走向她,他好像在说玩笑话,可眼睛里面却没有笑意“我来你们家楼道里面遛弯么?”
看着喻落吟居高临下,一步一步的靠近,白寻音莫名觉得不安,她不自觉的向后退。
直到瘦削的背靠到冰冷的墙面。
而喻落吟已经走了过来,黑压压的影子罩住了白寻音娇小的全身,男人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轻笑了笑“觉不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
白寻音一怔。
“像不像……”喻落吟大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扣住了她的下巴,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冰凉的触感让白寻音觉得头皮发麻,下颌骨那里不自觉的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然后她听到男人喃喃的问“像不像我们以前常常约会的安全通道?”
兜兜转转,他还是念旧,疯子一样。
喻落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变的这么没出息。
但是从看到白寻音和她的青梅竹马在约会的那一刻起,嫉妒就没了顶,脑子里的某根‘弦’像是断了。
“为什么要去相亲?”男人冰冷的指腹摩挲了下女孩柔软的耳垂,笑了笑“我说要追你,你以为我是在说着玩儿么?”
作者有话要说音音身上有莫名招惹渣男的buf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