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月尾的时间过的飞快,一眨眼就又到了白寻音和盛初苒钟琴三人值日的晚上。
每个月都有那么一至两次这种时候,她们会干出锁教室这事儿。
白寻音并非不想跟着同学一起早走,免得被锁着出不来,只是她如果走了教室没人打扫,第二天班主任申郎丽批评的肯定还是她。
盛初苒家里和校方关系很密切,要不然申郎丽也不会偏心的这么明目张胆。
几乎白寻音被关在教室是一个公开的秘密,是盛初苒发泄的一个渠道。
周围的人都知道,且愿意配合——甚至于白寻音自己也是配合的,被盛初苒关上一会儿等着保安开门放她出去,总比撕破脸皮被同学班主任连番阴阳怪气弄的课都上不好要强。
只是今天,盛初苒没带着钟琴在同学走后也直接离开锁上门,反而是凑到了白寻音面前。
后者秀眉疑惑的微蹙,放下手中的黑板擦回视着她们。
盛初苒看着白寻音水一样的眸子就气的厉害,她咬了咬牙,语气阴森森的:“跟我去个地方。”
白寻音摇头,执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两个字:不去。
无论盛初苒想干什么,她都没心思奉陪。
——能‘配合’她平日里无缘无故的欺压已经是白寻音的所有底线了。
“轮得到你说去不去啊!”盛初苒生气了,秀眉倒竖,伸手就抓住白寻音细瘦的手臂,用力把她扯下了讲台。
三个人书包都没拿,跌跌撞撞你撕我扯的‘走’出班级。
白寻音手臂被盛初苒拉的生疼,白皙的皮肤上红痕鲜明。
“你快给陆野打电话吧,就说咱们约到白寻音了。”到了走廊,盛初苒就迫不及待的催促钟琴:“让他过来,叫着喻落吟一起。”
白寻音总算知道盛初苒想干什么了。
她想利用自己约陆野他们出来,然后趁机见喻落吟。
可自己和陆野又有什么关系呢?白寻音气笑了,使劲儿挣开盛初苒的手——后者正欢欢喜喜的和钟琴说话,没防备的被白寻音挣开,猝不及防的踉跄了两步。
盛初苒皱眉:“你干什么?”
白寻音一语不发,面无表情的转身回教室拿了自己的书包,然后就要走人。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不能走!”盛初苒娇纵的脾气上来了,和钟琴一前一后的挡住白寻音的去路,语气理直气壮:“你走了,陆野就该不过来了。”
……
白寻音觉得特别好笑。
她轻捏了一下掌心,片刻后拿出手机来打字,然后怼到了盛初苒的眼前:[陆野跟我没关系,他不喜欢我,你用我让他和他朋友过来没用的。]
白寻音看的出来,陆野是个很有自尊心和骄傲的男生,也不是真的喜欢她。
那天话都说的那么清晰透彻了,他是绝对不会因为自己又过来的——更妄论带着喻落吟一起。盛初苒的举动,真真就是多此一举。
可盛初苒压根不信,死活拦着白寻音不让她走。
她太长时间没机会接触到喻落吟了,这几天下课去一班教室都堵不到人,盛初苒是病急乱投医了。
只是白寻音怎么也不想被盛初苒当做她满足自己甜蜜心境的‘工具人’。
她不顾两个女孩的撕扯和长指甲划过手臂的疼痛,硬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盛初苒和钟琴之间逃开。
几乎用上了百米赛跑的速度,白寻音抿着唇飞快的跑下了楼,一路朝着校园外面跑。
身后盛初苒气急败坏的叫:“白寻音!你给我等着!”
这算是又彻底得罪了盛初苒一次,白寻音几乎用脚趾都能想到之后在班级里的日子会更难熬——但她无论如何此时此刻,就是不想在这儿呆着。
白寻音头脑里犹如一团被猫爪抓了的毛线球,乱糟糟的。
生怕盛初苒会追上来,她充耳不闻的跑着,差点莽撞的撞进了一个人怀里。
差点。
白寻音差点踩到他的白球鞋。
那人周身带着清冽檀木香,修长的手指扶住跌跌撞撞的白寻音,又绅士的侧开身子让她站稳。
白寻音有些惭愧的想道歉,一抬头,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黑曜石似的,里面似乎带着星星点点的温润,就像……水晶一样。
是喻落吟,白寻音记得他的脸,却对这位‘风云人物’的眼睛更为深刻。
喻落吟轻轻的开了口,声音低沉悦耳的问她:“你没事吧?”
有些仓惶的后退了两步,白寻音咬了咬唇,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备忘录,认真的打下‘没事,谢谢’四个字给喻落吟看。
前两次面对他的问话,自己都有些没礼貌。
这次可不能在那个样子了——就算说不出话来,也得道谢。
喻落吟对于她的打字并不意外,只目光顺着手机蔓延到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小臂……那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新鲜的抓痕,指甲印。
喻落吟目光一瞬间变的有些沉。
他伸手点了下白寻音的手臂,刚刚还算‘和煦’的声音倏而变的有些冷:“怎么搞的?”
白寻音吓了一跳,像是触电一般的缩回了自己的手。
突如其来的碰触让她白嫩的耳根都不自觉的有些微红,在喻落吟的目光询问里,白寻音低头摇了摇脑袋。
随后她又对喻落吟轻轻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少女穿着校服毫不犹豫跑开的模样,像极了前两次他问她名字的样子。
喻落吟盯着白寻音清瘦纤细的背影几秒,慢悠悠的收回了视线,唇角的笑容多少有些戏谑——他是收到了陆野的‘情报’后为了她过来的,小姑娘却跑了。
那他还呆在这儿干什么?
喻落吟嗤笑一声,转身大步离开,他个高腿长,身姿英挺极了。
这天的林澜难得没有下雨,是个大晴天。
傍晚的微风徐徐中带着一丝炽热,白寻音跑远了停下来后,都热的有些微喘了。
阿莫的电话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铃声唤醒了女孩有些呆滞的神经,白寻音怔怔的接了起来。
好在阿莫不需要她的回应,只自顾自的说,声音明媚又开朗——
“音音,我转学手续办完啦,我爸说下学期我就能直接去你们班了!”
“你们还有半个月就放暑假了吧?到时候我就回林澜,嘻嘻嘻。”
白寻音说不出话,只能在电话这边微微笑了笑。
刚刚莫名急躁的心情在朋友的一字一句中缓缓平静下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刚刚可能是热蒙了——林澜六月份的天气,最热了。
所以喻落吟指尖触碰到她的时候,不是她想多了。
就是真的热,仿佛烧灼。
阿莫,白寻音嘴唇无声的张合,你快回来吧。
她想她了。
阿莫和她从小学开始就一直在一个学校,甚至于高中第一个学期,都是在三中上的。
有阿莫在的高中生活,对于刚刚失声对生活处处充满了不适应的白寻音来说,还没那么难熬。
只是阿莫父母是生意人,前年的时候去了周边的一个市发展分公司,把阿莫也一起带走了。她们不得不分开,只能用微信联系,趁着长假的时候见面。
好在现在阿莫父母又回到林澜发展事业,阿莫也就能重回三中了。
想到下学期就能和阿莫一个班,白寻音难得有了些精神。
挂断电话后,她给阿莫回了条消息,简短有力的两个字:等你。
心里有了些期盼,半个月的时间就转瞬即逝,到了暑假前夕。
高二下半学期的暑假可以说是高中生最后一段时间的‘天堂’,升入高三后就是一段魔鬼生涯了。
三种有升高三换教学楼的传统,在放假前夕,高二学生都要搬着自己的凳子桌子和学习用品换到另一栋教学楼的教室里。
那栋教学楼在学校东区,‘遗世独立’,是专门给高三学生开辟出来的‘战场’。
只是东西自己的桌椅东西都要自己搬,学校可不会帮忙。
天公不作美的是搬东西那天林澜又下起了雨,且不是毛毛雨,是出去走一会儿就能打湿了全身衣衫的程度。
这种天气搬东西的话,可真是折磨人。
白寻音看着窗外的淅淅沥沥的雨,有些苦恼的皱起了眉毛。
一般遇到这种情况,其他女生都是找了其他男同学帮忙,自己在一旁帮着打伞协调‘合作’搬东西的。
可白寻音找不到人。
她有点羞于求助别人,即便之前有那么一两个主动要帮她的,也都被盛初苒旁边的其他女生叫走了。
肯帮忙的男生属于‘僧多肉少’,争不过来的。
白寻音叹了口气,水润的眼睛浮上了一层烟雾一样的愁丝,半晌后一手举着雨伞,另一只手费力的提起凳子。
走出屋檐下的‘舒适区’,把东西运到另一座楼里。
只是刚没走几步裤脚就被打湿了一大片,手滑的几乎拿不住凳子,直往下掉。
白寻音咬了咬牙,心想着大不了回去洗澡吃感冒药吧,先把东西搬过去再说。她把伞收了起来,两只手一起搬着凳子。
长长的一段路,走到一半,少女的头发就都被打湿了,漆黑的乌发贴着苍白的脸,雨水蒙的眼睛有些看不清。
白寻音放下凳子喘了口气,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雨越来越大,不能耽搁。
白寻音刚要再次把椅子搬起来,一鼓作气的运到教学楼时,肩膀却被人摁住。
是一只骨骼修长的大手,皮肤冷白,手背上条条的青筋若隐若现。
白寻音头顶被一片阴影罩住,是一把伞。
风雨交加中,莫名有人把她罩在了这小小一隅中。
出人意料,白寻音有些意外的别过头,看到的是喻落吟线条利落精致的侧脸。
他面无表情,一手撑伞罩着她,另外一只手从按着白寻音的肩膀转移到椅子上,轻而易举的就把那张木头椅子提了起来。
有的时候,女生和男生的力量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我帮你。”他淡淡的说了句,眼神示意白寻音走在他前面。
姿态从容又淡然,和女孩的慌张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行么?”眼看着白寻音脚下不动,喻落吟笑了声,把伞递给白寻音:“唔,学学其他人,帮我撑伞吧。”
其他女生都是撒娇求着男生帮着搬东西,自己在旁边打伞的。
就她傻,自己吭哧吭哧的搬。
白寻音苍白的脸染上一抹绯红,犹豫了下,小手接过来喻落吟递过的伞,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对方的指骨。
风雨交加中,她连喻落吟的声音都听不大清楚——却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若擂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