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与阴地脉相连的阵法,哪是人随便能砍?
谌巍一剑下去,山谷上方雷声乍响。
才从阴地脉中出来的众**哭无泪,李乐成连忙想拦下青城掌门,却被宫柔拉住跑。
“你干什么?!”李乐成问。
“我在救你啊三师兄!”宫柔一边招呼别人一起跑,一边头也不回的回答道,“青城掌门可不是会被人一劝停下的人。”
她说得再正确不过,扫了一眼确定其他人离开阵法的范围,谌巍屏息运气,第二剑向着地面狠狠落下。
轰隆——
车山雪感到脚下狠狠一颤。
那一瞬间他以为地脉要跑了——是的,地脉的位置并不是固定不动的,伴随着四时和山川的变化,地脉会像河流一般突然改道。今天地脉可能会从铁龙轨下方穿过,明天可能拐到青城山下方。
当然,按照规律,地脉的改变一般不会这么快。
若是正巧撞上了地脉改道的日子,那车山雪也只能说自己运气不好。
不过下一个瞬间他便意识到了不对,缓缓熄灭的阵法突然一阵乱闪,用彩石彩旗固定的阵脚失去作用,地面在摇晃,然后裂开了一道缝隙,青色的剑气穿过缝隙而出,啪嗒一下差点给车山雪来个穿胸而过。
这熟悉的气息,这熟悉剑意,车山雪想不出第二个人。
但谌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总不可能因为自己坏了他的童子功,找上门来报仇的吧?车山雪的思绪一下子偏到某个诡异的方向,接着因为岌岌可危的结界而皱起眉头。
车山雪布置的结界是抵挡呪力的,以便将身边的“呪”维持在一个不会危害人健康的水平,但那道青色剑光一来到,搅起的风浪让周围的水晶簇如遇热的冰块一样化开,晶莹水滴从水晶尖滴落,一接触风便融化在其中。
短短几个呼吸,结界外的呪力强大了三五倍不止。
而阵法另一边的谌巍还在锲而不舍的劈砍,不抓住车山雪不罢休。
劈第三下时他用了七成的力,青光煌煌,几乎淹没了山谷中的一切,并顺着阵法的裂缝向车山雪这边涌来,搅起了更多凝固的呪力。
“谌巍我艹你祖宗!”
车山雪忍不住骂道,他开的阵可不是双向道啊。
被强行撬开一个口子,阵法黑漆漆的裂缝里引来了天罚雷霆,天雷以湮灭万物的姿态冲进了地脉,至阳至刚的气息扫荡过每一个角落。
如果这是在大地之上,甚至是在魔域里,雷霆这样一通扫荡,大概能把阴秽呪力净化得干干净净。
但这里是地脉,是深藏在地下的呪之根本,是阴气和魔气的大本营,气势汹汹进来的雷霆非但没能净化掉呪力,反而促成了阴地脉的激烈反抗,仿佛是一碗水倒进了油锅。
阴地脉真的开始动了。
凝固成水晶的呪力在雷霆和狂风中融化,常人无法看到的浓重黑雾从一簇簇七彩水晶上腾升而起,如厚重水幕一样挡在雷霆前。一道雷和黑雾同归于尽,更多的黑雾填补上来,一开始天雷还能战个旗鼓相当,很快,失去车山雪灵力支撑的阵法不再运转,不知道通往何处的裂缝也渐渐愈合,后继无力的天罚之雷被呪力压制,渐渐退回裂缝之中。
车山雪暗中出手,坑了天罚之雷几下,只求它快走。
然而事总不如人愿,青色剑气再一次冒出,将原本要合上的裂缝开得更大。
天罚之雷狂喜落下,不忘往车山雪的方向砸去几道,紫蓝色的电光在地脉中轰隆乱闪,声音大得车山雪跟着耳鸣起来。
这还不算,他竟然感觉到裂缝处有长剑冒出冒进。
用灵觉看,谌巍的湘夫人并非一把长剑,而是一株活生生的湘妃竹,每一片竹叶是一道剑意,在雷霆中欢快的抖动。
之前车山雪以为谌巍撬他的阵法是想杀了他,但现在……
“你发什么疯?!”
是干脆让谌巍在裂缝通道中被雷劈死,还是把那作死的家伙救出来,车山雪感情上非常想选第一个,但理智告诉他,青城掌门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咬牙切齿的车山雪指尖一划,忙着对付天罚之雷的阴气魔气懵头懵脑地让开一条道。
追着阴气呪力劈下的雷霆跟着走,两边一起让出了一个安全的空隙。
抓住机会的车山雪干脆利落地一掌打在裂缝边缘,快要崩溃的阵法被输了一波灵力,竟然勉强又支撑了片刻。
靠着这片刻,咬破指尖的车山雪用血在阵法上飞快的修改。
天罚之雷和阴气呪力在头顶上轰轰交战,濒临崩溃的阵法这里断裂那里出错,面对这些的车山雪反而比面对谌巍时更加冷静,从指尖飞快流出的符箓每一个都恰到好处。
当他落下最后一笔时,谌巍也正巧砍下了第五剑。
这一剑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煌煌剑气相比于天罚之雷也毫不逊色,擦着车山雪身侧而过,没入了地脉黑暗的穹顶。
车山雪觉得自己听到了咔嚓一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断开了。
咔嚓——
翻涌的阴气呪力陡然一停。
要死,车山雪心道。
他想也不想将上半身探入被阵法固定的裂缝中,想要抓住不知为何作死跑进裂缝的谌巍。然而裂缝中紫雷纵横,车山雪速度太慢,差点被一道急匆匆想出来的雷霆劈了个正着。
急躁了。
躲过去的车山雪想收回手,却感到裂缝中伸出一只手将他握住。
满是剑茧,滚烫而硬邦邦的大手。
差点在缝隙中迷失方向的谌巍握住车山雪的手,狼狈地从缝隙中跌出来。
他一抬头看到车山雪面无表情的脸,激动心情尚未平复,听到车山雪冷冷道:“你想死能不要带上我吗?”
想死的人是谁啊?谌巍先看了看如此危险的地脉,又看了看他。
两个人都对彼此无语,但下一刻,面对调转方向的天罚之雷和阴气呪力,他们偏偏又默契出手。
趁着指尖血迹未干,车山雪凭空绘下一只背生双翼唇露獠牙的凶兽,当他指尖抽离,这只画出的凶兽咆哮一声,从半空中一跃而起,张口将一道雷霆咬为两段。
湘夫人紧随其后,无数青色的剑光如风吹竹林般飒飒抖动,清越的剑鸣仿佛雏凤初啼,霎时清空了一片区域。
可惜默契只维持了这么一招。
下一刻,血绘的凶兽返回车山雪身侧,将雷霆呪力全部留给谌巍一人对付。
“搞什么!”轰隆中谌巍问了一句。
“你再加把劲。”车山雪道。
听清他这句回答,被坑过无数次的谌巍背后一凉,然而剑出不能悔,气贯如虹的青光没入了地脉深处,沿途不知道打碎了多少水晶簇,搅动了多少地脉中停滞不动的风。
而失去血绘凶兽阻拦的天罚之雷也倒灌进地脉中,清正的剑气,阳刚的雷霆,两者生生将这条地脉给炸醒了。
这么形容并不对,地脉不是生灵,也没有意识。
但它有本能。
本能驱使这条地脉随着日月四时和山川的变迁寻找歇息之处,特别是现在,被剑气和雷霆乱炸一通的地方可不适合阴地脉继续停留。
它开始缓缓的移动,才往前一些,突然感到自己的尾巴被钉在了一座山下。
这条阴地脉拽了拽,没拽动。
在它迟疑要不要干脆放弃这一次迁徙,再次沉睡时,被车山雪催促再来一剑的谌巍冷着脸,随手放出一道剑光。
以竹为本相的清正剑意劈断了最后一枚稻草,不再犹豫的地脉猛地往前蹿了一截,速度之快,九府六山的所有人都感觉到地面在微微摇晃。
不提铁龙山谷中是如何人荒马乱,相隔甚远的丹州城外,正要叫开城门的虞操行猛地一愣,转头看向桃府……不,是比大衍东南的桃府更为东南的方向。
大衍东南某个海岸边,有一座死火山。
过去半年里,数以万计的苦工沿着火山口往下深挖了数百丈,终于数天之前,将火山口与从死火山下方通过的阴地脉相连。
呪力阴气喷薄而出时,所有的苦工死在了那一刻。
之后呪力阴气携着湿润的水汽,顺着海风吹上岸,化为雪花飘落到大衍的土地上。
只要没人发现,海风会一直这样吹,直到把大衍九府全部化为魔域。
可惜莫名其妙的运气让车山雪莫名其妙的进入阴地脉,原本对呪雪来源做出过几个猜测的他立刻改变的计划,打算沿着地脉寻找那个出口。
接着,这个计划被谌巍的来到打破了。
没关系,大国师的计划永远不缺少后计。
地脉开始移动,凝固成晶的呪力速度却没有那么快,离开地脉范围的它们迅速的逸散,原本淤积在某一处的力量飞快扩张。
当这力量扩散到车山雪和谌巍面前时,已经变成了沉重的狂风。
血绘凶兽将车山雪驮起来,迟疑了一下,车山雪往前挪动了几寸,给谌巍让出一个位置。
原本想要向他表明心意,却再次被坑的谌巍感到自己现在真没有什么好话能对车山雪说,沉默地跨上血绘凶兽。
然后他瞧了前面试图和他保持距离,因此坐在血绘凶兽坑坑洼洼的肩胛上的车山雪,把人往自己怀中一带,让这混账能好好坐下。
车山雪:!!!
他没能惊讶出声,狂风已至,血绘凶兽踏风而行,一步数十里的风驰电掣,让张口吃了满嘴巴冷风的大国师不得不闭上嘴。
他首先一头撞上青城掌门硬邦邦的胸膛,继而整个上半身都被迎面狂风压进谌巍怀中,动弹不得,如果说这样勉强能够忍受,加上狂风也驱不走的谌巍气息,车山雪真是能忍也不想忍。
在他出手前,谌巍以剑气劈开了两人面前的风。
终于能坐稳一点的车山雪随即端正了背脊,松了一口气的他没发现到,在他身后的谌巍正盯着他的后颈。
那里的衣领因为刚才的挣扎下滑半寸,露出旁侧的一枚小小嫣红。
谌巍满心的怒火顿时烟消云散。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一边以剑气维持着风屏,一边抖开了没有被天雷劈坏的毛披风,系在车山雪身上。(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