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崇山峻岭间。
绵长的褒斜道中,一眼望不到头尾的军队正在默默地行军,正是之前李苗、淳于诞率领来支援关中的两千五百东益州士兵和元冠受本部剩下的一千三百轻骑。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一场大战下来,队伍规模大大地缩水了。
与萧绾绾的婚约,在两个爹的主持下,已经定了下来,不过齐王嫁女自然不同与小门小户,不是定了婚约很快就能成婚的,步骤多得是呢,没个一年半载准备,肯定是成不了婚的,所以元冠受直接前往东益州治所武兴城赴任了。
三千八百人的军队,由雍城过渭水,经过五丈原短暂补给后,走褒斜道(斜谷)进入梁州汉中郡,然后再途径勉县向西,到达东益州的治所武兴城。
从汉中郡南郑城,到武兴城的这条路,也就是民间常说的孔明出祁山的那条路,走武兴,顺着西汉水北上,出祁山到达陇西的核心地带上邽。
即将走马上任的新任平西将军、颍川县公、东益州刺史元冠受,正和东益州长史李苗在颠簸的马车车厢里,对着地图纸上谈兵。
李苗当然既有资历,也有能力做这个长史,所以接到元冠受的邀请后,欣然接受。
一路上,李苗与元冠受相谈甚欢。
李苗是那种抛家舍业做大事的人,标准的唯恐天下不乱的野心家,他人生的目标就在于推翻萧衍的皇位,同时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军事谋划天赋。
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主动向东益州刺史魏子建提出统军去支援关中,李苗本来想借机投奔齐王萧宝夤的。
如果说北魏有谁对萧衍恨之入骨,那肯定是被夺了江山的齐王萧宝夤。
不过萧宝夤对李苗不是很感兴趣,他认为李苗更多的像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意气书生,所以李苗的目光转向了新出现的选择——元冠受。
一路上,李苗开始了他对元冠受漫长的试探,从性情、毅力、决断、文谋、武略诸多方面来评定,这是否是他可以真心投效并托付身家性命的明主。
毕竟古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虎躯一震谋臣纳头便拜的剧情不太现实。
目前李苗的内心中,还没做出那个选择,他还需要看元冠受更多的行动,才能做出抉择。
“若我为武侯,出祁山,与司马懿相峙于上邽,便是要围祁山堡,以为围点打援之策。”
李苗虚虚一指,点在了地图上麦积崖左侧的位置。
嗯,李参谋始终对元志那个坑货不采用自己守住陇口,派兵走麦积崖绕后偷袭上邽的策略耿耿于怀,这就是借着诸葛亮出祁山的故事说事呢。
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明面上两个人在讲三国往事,实际上说的却是当前的关中战事,也是南线魏军的核心任务——如何从南线压迫溃败回陇西的莫折念生伪秦政权。
元冠受也很懂,他扮演着司马懿的角色,同样反击道:“割完麦子,魏军重兵猬集上邽,吴蜀是协同作战,只要坚守不出,等待江淮打退吴军的攻势,蜀军孤掌难鸣自然退却,根本不必理会祁山堡,祁山堡就是一颗钉子。”
李苗皱了皱眉头,复又指向一处,正是凉州。
“那我若是主力与你相持,遣马岱轻骑入凉州,则金城、武威俱可占据。”
两人都没提什么魏延奇兵出子午谷之类的话,不太现实,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孤注一掷是输红了眼的赌徒行为,九成九是要输光底裤的。
魏延是将军,输了最多搭上他和士兵的命,而诸葛亮是丞相,输了就要搭上蜀汉国运,所以诸葛亮输得起,诸葛丞相输不起。
元冠受淡淡地说:“凉州的牲畜都比人多,丢了,也便丢了,蜀军不可能长久地维持统治,魏军从襄樊、淮南、洛阳的援军一到,蜀军自然退却,占领的凉州不就回来了么。”
“子宣(李苗的字),你要知道: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
李苗闻言一怔,像是着了魔似的,开始翻来覆去的念叨。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得,将军高论!看来将军对如何平定陇西,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话题跳出三国往事,李苗终于找到了破解龟缩上邽不出的方法,激动地差点蹦起来。
来自后世教员的道理,自然是震古烁今。
你龟缩不动很好办嘛,一则围点打援,二则迂回后方,三则迁你人口,你就在城里看着吧。
要么看来支援的友军被歼灭,要么看着后方的钉子被拔掉,要么就看着人口被带走。
当然了,胜负之间往往没那么简单,更多地是取决于双方的野战能力。不过话说回来,要是真有信心野战,也不会选择龟缩不出。
思路一下子畅通的李苗,快速地说道:“由东益州武兴城出兵,先下南秦州州治骆谷城,完成对祁山地区的控制,随后缓步打通祁山路,对龟缩于上邽的伪秦军围而不打,吓而不惊,向北继续收复河州、凉州,迁移两州民众到东益州、南秦州。
如果是这样的态势,东面陇山口已经被断绝,南面祁山我军占据地利,西面空旷的戈壁高原荒无人烟,北面则是高平的胡琛叛军,至此,围三阙一的包围就构成了,陇贼北逃与胡琛合流,然而北方无民无地,绝对是养不起数万兵马的,到时候等待敌军不战而溃败即可。”
“不错!”
元冠受抚掌大笑,上邽南面的祁山防线和东面的陇口防线都是天险,逃回陇口以西的伪秦军已经丧失了绝大多数的工匠和攻城器械,绝不可能突破天险。
而之前所疑虑的河州、凉州问题,只要把人口内迁就可以了,反正就算是姑臧、枹罕这等西北大城,所实话,也没多少人,几万人顶天了,以祁山以南的人口承载力看,完全吃得下。
如此一来,三面绝地,伪秦军就势必要北窜与正北面高平的胡琛叛军合流,到时候没准都不用魏军攻打,他们自己就内讧火并了。
就在两人讨论陇西战局时,前方一骑唿哨而来。
掀开马车的帘子,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斥候报告道:“将军,梁州刺史傅竖眼之侄,虎牙将军傅敬宗前来求见,汉中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