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急时刻,他的幕僚王思政下马,挥舞着马鞭忽然狠狠地抽打了元延明起来。
元延明人都懵了,平常自己对王思政不错啊,再者说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兵荒马乱的,就算对自己心有不满,不去逃命反而抽打自己?
可元延明刚被倒地的战马压住了腿,小腿已经没知觉了,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躺在地上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关东军士,你家大王何在?”
东魏军的步卒来到近前,神奇的是,竟然纷纷无视了路边的这两人。
元延明这时候才知道王思政是救了自己一命,这其中最关键的地方就在于,洛阳禁军和尔朱荣的部队甲胄样式是一致的,而今天元延明恰好穿的是旧甲,因此东魏军以为元延明只是一个普通士兵,便看都不看就过去了。
“上马,速走!”
王思政把小腿骨折的元延明放在自己的马上,驮着他匆匆西去,眼下回洛阳都比在这个混乱无比的战场上安全。
..................
就在两军于邙山混战之时,黄河水面上异变突生。
一百多条上面插满了茅草的小船,正从河阴方向顺着水流浩浩荡荡地飘来。
“不好!”
驻守在孟津南方黄河冲积陆洲的慕容绍宗手搭凉棚,定睛看去,几乎是一瞬间,就明白了西魏军的意图。
他们想趁着东魏军半数还在邙山—河桥之间的时候,直接放火船纵火,烧掉黄河大桥,继而断绝东魏军的退路。
往深里想,河桥东面还有虎牢关,元冠受下令放火船目的是断绝退路,假设烧掉了黄河大桥,高欢所部最多是无法北归,向东还是可以的。
莫非,虎牢关也被包抄了?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骨直达慕容绍宗的天灵盖,可现在他来不及再推演更多,目前的当务之急,是阻止西魏军的火船烧掉黄河大桥。
“快!把孟津和陆洲两个水寨所有的船只都派出去,拿涂泥的拍杆先架住南面的火船,北岸孟津赶紧拉铁索。”
火烧黄河大桥并不是什么奇谋,孟津两岸东魏军的水寨里也有所准备,但问题就在于,西魏军的火船来的太过于突然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南岸邙山的战事所吸引,如今火船群距离陆洲只有几里,顺风顺水之下,很快就能绕开陆洲。
而一旦陆洲没有成功拦截,黄河大桥被烧毁,北岸在北中城和河内郡屯住的尔朱荣大军,就会与邙山的高欢所部失去大规模联系的通道。到了那时候,高欢所部就有被元冠受包围全歼的可能。
伏波将军杨标如今担任着东魏军的水师都督,接到慕容绍宗的命令,杨标不敢怠慢,马上发动水手,命令他们架势船只前往拦截,同时与孟津水寨沟通,在陆洲北侧与黄河北岸拉起铁索。
“点火,撤!”
随着军官的命令,西魏军的水手们开始在以十只火船为一组的船队里点燃火苗。
“呲啦~”
一捧干草被点燃,随后烈焰升腾,整个火船开始燃烧,变得彤红。
各条船只束缚的绳索被砍断,浓烟滚滚而起,火船队伍带着里面的大量引燃物分做两路,分别从陆洲的南北两侧向东魏军驶了过去。
“我...我的娘啊。”
东魏军水师的水手,颤抖着双手,用涂满了泥巴的长杆去阻拦火船,然而,拦了几只船以后,长杆外层的泥巴脱落,脆弱干燥的内部也开始燃烧了起来。
“咳咳咳~”
水师的官兵们被顺风吹来的浓烟呛得喘不过气来,随着后续火船的堆积,他们的船只也开始被点燃,成为了熊熊烈焰的一部分。
“救命啊!”
水手们像是下饺子一样纷纷跳入水中,而在孟津和陆洲之间的北半部分,伏波将军杨标倒是成功拦起了铁索。
不要误会,并不是跨过整个黄河的铁索,那种上百米的铁索并不是仓促之间可以完成搭建的。
东魏伏波将军杨标的铁索,是从陆洲的北端派出船队,与孟津水寨的水手两头同时开工,而江面上早就准备好了埋在水里的暗桩,只要一段一段地串联起来扎牢系紧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南岸不用这种套路,是因为南岸现在是主战场,双方正在鏖战,高欢所部可没时间也没有安全的地方去跟陆洲搭建拦江铁索。
“慕容将军,这该如何是好啊!”
东魏伏波将军杨标脸上满是被熏的黑灰,他焦急地问道。
慕容绍宗咬了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说道:“水军所有船只出动,去撞歪南边剩下的三十多条火船,然后水手跳水逃生,今日前去的每人赏银百两!撞歪撞沉一艘火船赏银千两!”
闻言,陆洲大营中的众人鼻息都粗重了起来,这些水手都是从小就在黄河上讨生活的,水性自然不必多说,而若是只要去了便能赏银百两,撞歪撞沉就有千两,今日黄河水流并不湍急,生存几率还是非常大的。
这笔巨大的财富,普通的老百姓,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攒下。
“将军,俺愿意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随着第一个打着赤膊的水手站出来,这些皮肤古铜的渔家汉子,纷纷踩着草鞋前去操船。
陆洲中剩余的数十条大小船只驶出小码头,抱着一往无前的信念,去拦截火船队伍。
其实他们并不需要把所有的火船都拦截下来,黄河大桥作为北魏的标志性建筑物之一,施工质量非常靠谱,桥墩铸造的很扎实,火船也不是能直接把钢铁、石头为骨架桥墩给烧坏,而是很多火船窜起来的火苗,去烧毁上面的桥面,河桥的桥面是用木头搭建的。
随着水手们的敢死行为,又有十多条火船被撞沉撞歪,偏离了航线,然而,令慕容绍宗和杨侃绝望的是,还是有十余条火船,顺流而下,带着无穷无尽的烈焰,扑向了黄河大桥。
黄河大桥一旦被烧毁,南岸的四五万东魏军将再无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