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并不是幻觉, 也不是他的妄想。
而是真真切切地发生过的,是已成定局的事实。
闻人酌屏住呼吸,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另外一个胆大妄为的自己已将所有他只敢想不敢做的事付诸行动, 致使他再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他已被逼到绝境, 面前是尊上, 而身后是万丈深渊。
他瞳孔微微地收缩起来, 目光长久地停在何醉身上, 内心最后一分挣扎终于在看到那略显苍白的面容时悄然消退了。
他不能再退缩, 他已鼓足了勇气对尊上说出了喜欢,世间并没有一颗名为“后悔”的药, 即便是医仙沉万春也炼不出来, 纵然另外一个自己对尊上做出了很多过分的事,但他清楚地知道那来源于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妄念, 是他最为真实的绮思。
他应该勇敢一点,大胆一点, 变得像尊上一样敢说敢做,才配成为他的护法, 才配站在他身边。
闻人酌用力抿唇, 就在这个时候做下了魔生中最为艰难的一个决定,他如释重负般呼出一口气,眼中仅剩的迷茫渐渐退去, 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已经睡着的尊上,起身往灵泉方向走。
经过楚厌和一干魔众的连夜抢修,坍塌的余生殿已经恢复原状, 只不过她不常进来,某些细节处没有恢复到位,只能留给闻人酌来处理。
此刻,闻人酌把睡着的魔尊大人轻轻放入水中,生怕动作太大把他弄醒,连大气也不敢出。他拨开对方散乱的青丝时,又在肩颈处看到了一些似曾相识的指印,在何醉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惹眼。
闻人酌心疼得要命,觉得另外一个自己没轻没重的,以后双修这种事绝不能再交给他,他要好好克制一下自己,不能总让那个家伙出来蹦跶。
他无比轻柔地帮尊上清洗了身体,过程中还是忍不住面红耳赤,他把人从水里捞出来,用魔气蒸干对方身上的水分,刚给他换好衣服,忽听见有人在叫自己,疑惑地抬起头来,却没发现附近有人。
那股呼唤他的力量离他非常近,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却接收到了信息,他满头雾水地四下张望一圈,也没能找到力量的源头,只得先把尊上抱回卧房,轻轻放在床榻上。
他起身欲走,那股力量却突然变得强烈了,似乎非常想要挽留他,而正在熟睡中的何醉也感觉到什么一般,眉心微微蹙起,手落向自己的小腹,呓语道:“别闹。”
闻人酌有些惊讶,终于反应过来那力量到底是什么了,他在床边坐下,伸手握住何醉的手,便觉呼唤他的力量愈发清晰,似乎就在薄薄的皮肤之下,在尊上的丹田里。
这个孩子……居然能表达自己的情绪,甚至隔空呼唤他?
神鸟的后代果然不能用正常的思维来考量。
闻人酌小心地把自己的魔气输送给它,便觉呼唤声渐渐小了下去,小崽子大概是吃饱喝足了。而何醉不满于他的摆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整个人都表达出“我要睡觉别来烦我”。
小护法不敢再去打扰他了,帮他盖好被子就退出房间,开始整理自己的记忆。
那些被抹除、被篡改的记忆已经回来了不少,虽然还没达到能将整张拼图都拼满的程度,已有的碎片拼凑起来,也能初见端倪,他想起来了许多重要的事,比如那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在他房间发现的箱子里小道具的由来,以及在晴霄派时他杀了袁崇,折断过霁雪剑,林林总总竟有数十桩。
但很快,他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虽然恢复了这么多记忆,他却依然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什么导致另一个自己出现,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修为,金色魔火是什么东西。
这段记忆始终一片空白,无论如何也填补不上。
之前沉万春说可以去找鬼王问问,但尊上的身体不适合和鬼王接触,不如他找个机会独自前往,只是不知阎雁云是否愿意告诉他。
“闻人酌,”忽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他抬起头来,发现檀未正在对面,“魔尊还要回药王谷么?我要去接我徒弟,我们可否同行?”
闻人酌想了想道:“要回。”
他话刚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他居然私自替尊上做了决定,不过之前尊上说给他放权,这承诺应该还作数。
“如此甚好,”檀未眯着那双狐狸眼,他顶着狐耳和狐尾时,更像一只人形的大狐狸,“顺便,我还要去问问医仙,为何我现在不能化成人,也不能化成狐狸,只能保持这副形态。”
闻人酌上下打量他一遍,觉得毛茸茸可能会是尊上感兴趣的东西,立刻道:“我觉得你化回人形更好,现在这样子,有些奇怪。”
檀未把眼睛睁开一条缝,依然是笑眯眯的,他似从只言片语间看透了对方的心事,却并不戳穿,只道:“我也觉得。你们启程时,麻烦喊上我。”
闻人酌点头,目送他离开,莫名觉得尊上吸引的小动物有点太多了,那两只从晴霄派救回来的魔兽总是黏在他身边,连赤雪草王都要变成小鸟睡在他床帐里,现在又来了檀未这么只狐狸……妖兽魔兽素来对气味敏感,这些家伙聚众吸尊上,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
小护法越想越觉得尊上身边充满了“危险”,那三只纯种动物可以先放放再说,檀未这只狐狸还是赶紧离开尊上身边的好。
他这么想着,更加坚定了要回药王谷的决心,以至于何醉醒来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小护法的催促:“尊上,我们何时启程?”
“什么?”何醉刚刚睡醒,还不在状态,一时没反应过来,“启什么程?”
“启程回药王谷,”闻人酌跪在床边,一本正经道,“檀未现在的修为已不落后尊上很多了,狐狸精总是不安好心,属下担心他对尊上图谋不轨,想赶紧送他去找他徒弟,不要把注意力放在尊上身上,所以来询问尊上,我们何时启程。”
“嗯?”何醉一脸茫然,几乎怀疑自己还在梦里,他又打量对方一番,确定他左眼中没有金芒,现在在他面前的是主人格无误,“你受什么刺激了?这你也要吃醋?”
“属下没……”闻人酌下意识就要否认,又回想起自己做下的决定,他应该大胆一些,坦然承认,遂咬牙道,“属下不想他们缠着尊上,尊上应该是属下一……一个人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到了“一个人”三字几乎细若蚊蚋,但何醉离得近,还是一字不漏地听明白了,表情顿时变得非常奇怪。
等等,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就算他敲破了主副人格之间的屏障,会使两个人格互相潜移默化,但不应该是彼此制约趋向正常才对吗,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魔尊心里想的:主副人格互相影响=相互制约
实际发生的:主副人格互相影响=大胆加倍
何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