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颂在传真上就知道了柳素素的一些信息, 凭借单薄的一张纸, 在心中浅浅勾勒了柳素素的形象。

等到见着了人，才觉得她和自己想象的差别很大。

不像是有点小智慧的农村小嫂子，而是年轻漂亮的小姑娘。

年轻漂亮到让人甚至不能说, 她是周正泽或者是周甜的长辈。

小姑娘俏生生站在他面前, 秦颂清晰地认识到, 她还算是个学生, 是个孩子, 是个晚辈。

他很难想象, 她最终拍板决定一起离开村里, 到县城里上学。这样的身躯里蕴藏这么大的力量。

而且从传真上来看，柳素素从自家那里要了钱, 还和一个叫做王玲的人合伙做生意，开了介绍信一起去羊城，哦, 当然, 周正泽也跟着一起去了羊城。

如果是平时，他或许有兴趣对这位叫做柳素素的女同志多几分了解, 但是现在, 秦颂最想要知道的, 还是周正泽的消息。

秦绍荣那里和周正泽说这话，他就只好和柳素素说话。

“柳同学，你们功课难不难？”

柳素素：“叔叔，喊我名字就好。功课的话, 对我和正泽并不难。老师估分，觉得我们两个念大学没问题。”

眼前人和周正泽很像，尤其是秦绍荣，两个人并排走着，任谁一眼都可以看得出是兄弟。所以柳素素也省去正泽的姓氏，只称呼他为正泽。

风把她的声音送到了周正泽的耳朵里，清凉的风都带了点灼人的温度，被他的耳朵吹得有些发烫。

秦绍荣跟着哥哥走，像是怎么都看不够，忽然就注意到了一下就绯红了的耳根，心中一动，看向了柳素素。

柳素素正和父亲那里说话，她的知道自己的父亲没话找话说，淡色的唇瓣呷着一抹浅笑，回答父亲的话题的时候，眼神很是认真。

秦颂虽然和柳素素说话，不过眼神，可出卖了他的心思，总是往孩子的身上飘。

他的个子挺高，但是有点太瘦了，看上去有点单薄，一双眼睛生的和秦绍荣不像，像是媳妇，漆黑如墨里头都是星子。

秦颂不是个好演员，所有的肢体语言还有眼神都表明了，他想要知道更多周正泽的消息。

现在的周正泽虽然没有同手同脚，但是柳素素也看出了他的紧张，和秦绍荣说话的时候，声音都带着点无措的颤音。

当然，秦绍荣就更是如此了。

他本来就觉得，哥哥丢了是有自己的一份责任。

现在见到了人，一千句一万句的话都堵在嗓子里，想要和他说，又说不出口，偶尔说出口的，都是他平时觉得有点傻气的话，还说得磕磕绊绊的。

他们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两人，就像是大院里的其他兄弟一样，一起长大，勾肩搭背，一起使坏。

隔了十多年，他在京都大院里过着日子，而哥哥在这样黄土漫天的小县城，让他说不出什么，嗓子眼里都发堵。

柳素素跟着周正泽一起出来，就是为了化解这一份尴尬。

周正泽不知所措，那边的秦家两父子，有心亲近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现在，她就满足了秦颂的愿望，把她知道的那些细细说了起来。

刚开始，秦绍荣还在磕磕巴巴和周正泽说话，等到后面也集中精神，听着柳素素说周正泽的事。

四个人就并排走在了一起，正中的是周正泽和柳素素，秦家父子各站在一边。

周正泽也松了一口气，等到意识到柳素素都是夸他的话，心里头有些飘飘，像是有根羽毛挠了一下，他有她说得那么好吗？

“之前还写了一本书，已经出版了，原本想着再多一点名气的时候，就在书的前言或者后记里，写一写自己的事，让父母来找。现在就不用了。”

柳素素最后的时候，就提到了已经在羊城出版的书，“那本书写的挺不错，销量也很好，说名字的话，不知道秦同学有没有看过没有，高中生看过的应该不少。”

一说了书名，秦绍荣模模糊糊有过印象。

“是不是封面上有个人在田野里放风筝。”

“是的。”柳素素心中猜到了秦绍荣应当是没看过的。

果然，秦绍荣的表情懊悔到了极点，整个人更是要蹦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原来是这本，班上有人传阅过，但是我……”

他当时想着看什么小说啊，一点意思都没有，就没看那本书，现在一想到那本书居然是亲哥写的，恨不得立即把书反反复复读个七八遍。

“你当时怎么不知道看啊。”秦颂也难得说了一句，咕囔道，“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得卖。”

秦绍荣就更加懊悔了，如果没有买，他回去了，抢也要抢一本！

柳素素：“有卖的，就是小县城里也有卖！我上周去书店还看到了。”

前面就是新华书店，柳素素说了书名，两父子哪儿还忍得住。

“你去买书！”秦颂本来也想自己去，但是他可不想再从自己的儿子身边离开，就指挥小儿子去买。

“哎！”秦绍荣本来就见过那本书的封皮，一溜烟就跑了上去。

等到不到十分钟，就看到了秦绍荣，他手里抱着大约九、十本书。

“怎么不多买一点？”

“哥哥的书销量好。”秦绍荣想到了刚刚卖书的人说得话，嘴巴咧得都要到了耳根，“我已经把所有的书都买下来了，最上面一本还是样书，都被翻看的打卷了。”

周正泽的耳朵根都有些发红，心里头有些高兴，又有些尴尬。“写的不好。”

柳素素瞧着有些好笑，这副模样要是让班上的女生看到了，可要怀疑认错了人。

“瞎说，都印出来，肯定好。”秦颂拿起了最上面的一本，因为是样书，被人翻看过，侧边有些发黑。

秦绍荣巴巴地看着父亲，显然自己也想要看看哥哥的书，但是怀里抱着书，没办法看书。

“我来吧。”柳素素把书接了过来，好让秦绍荣腾出手去看书。

“谢谢姐。”秦绍荣也没和柳素素客气，他确实很想要看哥哥的书。

秦颂摸着书，是最为感慨的。

自己和郁妙贞可都没有文学天赋，他是一个大老粗，郁妙贞虽然名字文雅，郁家是有文化人的，但是妻子自己是学物理的，语文可说不上好。

还有秦绍荣也是，作文写得干瘪瘪的，就算是议论文也少了干货，分数都不高。但没想到大儿子居然还有文学细胞。

这样想着，心里有些喜滋滋的，想着回去了以后，再买上好几十本，都给大院里的人发着看一看，他们老秦家也出了文化人。

不错，秦颂认定了周正泽就是他丢失了的大儿子。

秦颂原本一步步都规划好了，先是到哪儿打听消息，再是找什么人啊，好确定周正泽是自己的儿子。

谁知道见到了周正泽，所有的计划都只是计划了。

这一看就是他和小贞的孩子，和秦绍荣站在一起，任谁都会觉得是亲兄弟！

秦绍荣也连忙说道：“我们班同学都传疯了，我、我就是不爱看小说，我们班长是个文艺女青年，她就说过，特别喜欢你这本书！”

兴致勃勃对着父亲说道，“爸，回去了多买一点，要是咱们那儿的书店没有，就让去羊城那里进书，多买一点，我让哥签个字，到时候给我们班上同学都送一本。还有大院里也是，人手一本。”

现在虽然和周正泽有些隔阂与尴尬。

但回去了，他以前的那点缺憾就会得到圆满。

“要的要的。”

不愧是父子俩，秦绍荣的话也是秦颂打定主意要做的，就是把原本想要买的书多扩大了范围。

周正泽的耳廓更红了，柳素素笑了笑。

周正泽听到了她的声音，看了过去，如果认亲了之后，他可以带着小妹去京都，那么她呢？她应当是不愿意去京都的。

虽然没有谈过这个问题，因为周正泽总觉得事情哪儿会那么轻易地实现，他就轻轻松松地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

但是见到了秦颂还有秦绍荣，他同样一瞬间也认可了两人的身份。

周正泽想着，或许让父亲和柳素素谈一谈，最好是，一起去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