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素看着郭文芳, 和自己差不多的年龄, 少女芳心初动, 心落在了沈斌的身上, 所以笑容娇俏，也总是试探自己，生怕自己与沈斌牵扯过深。

只是从目前来看，似乎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情。沈斌和郭文芳说话很是客套，简单说了小河村的相遇, 语气平淡。

昨晚上发生的事, 柳素素没有当场说, 不代表不说。想一想, 还是决定这事单告诉沈斌就好, 林鹤显然不像是会干预小辈的那种人，要是让林鹤知道了, 最后沈斌又喜欢上了郭文芳，心里反而多了疙瘩。告诉沈斌, 要是沈斌喜欢或者不喜欢, 都是他自己的事, 与自己不相干。

出了病房去了卫生间, 用凉水洗手，柳素素擦干手的时候, 就从镜子里看到了身后出现了郭剑锋。

“刚刚在病房里，听沈斌说，你想读书？”

“是。”

“读书好。”郭剑锋说道, “总不像是我这样，最好的年龄耽误了，现在也不想读书了。”

“想要读书，什么时候都不晚。”柳素素神色淡漠，“我与阁下不熟，与我说什么读书不读书的，交浅言深了。”

郭剑锋听到了柳素素的话，先是一愣，然后就是笑了，他的模样有些冷漠懒散，笑起来的时候，意外的温和，“抱歉，昨晚上要是知道那个情况，就留下来替你说话了。”

“不是替我说话。只是遇到了什么，就如实说什么。”柳素素觉得自己也就罢了，要是其他人见义勇为，结果被帮助的人像是郭文芳这样，那可真就是冷了别人的一腔热血。

郭剑锋失笑着说道，“我不是替自己解释，只是当时我还当真没看到芳芳被人偷钱。”手指摩挲下巴，“见着警察的时候，你也不吭声，她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我能怎么样？”摊开了手，继续说道，“回去的时候，她才和我说，她被偷了，庆幸自己跑的快，没惹事，说是看到了小偷的同伙，要是留下来，说不定被人打击报复。”

郭剑锋的解释让柳素素心中稍微好受了点，但是对郭文芳的印象可以说是更差了，军人出身，就是这样的素质？

看到柳素素的眉眼微冷，郭剑锋低笑着说道，“觉得芳芳过分？她那个性子，本来就不适合当兵，就是跟着沈斌到处跑。沈斌去上大学，文工团改制，她也就直接退伍了，让老头子给她安排学校。”

柳素素原本是要从郭剑锋的身边走过，听到他开口，不由得停下了步子，“她是你的妹妹吗？”她还记在在病房里的介绍，这两人是亲兄妹，郭剑锋二十九，郭文芳十九。

“是啊。”郭剑锋气质懒散，“虽然不想承认，这还真是我亲妹妹。我就同你说一声，她就是那德行，遇到事了跑得飞快。”笑了笑，接着说道，“昨晚上的事，我会告诉沈斌的。”

柳素素看着他，显然对郭剑锋的话有些意外。

郭剑锋的眉目柔和，“要是没遇见你，这事可能也就算了。”郭剑锋摇摇头，淡淡说道，“见着了你，我就想到了这事，她年龄也不小了，这事是她做的不对，总该得到些教训。”

郭文芳心心念念都是沈斌，亲哥哥告诉沈斌这个消息，还当真算得上是教训了。

“她真是被宠坏了。”郭剑锋摇摇头。

“什么叫做我被宠坏了。”不知不觉走到了快到病房门口，听到了一半话的郭文芳探出头，“哥，你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郭剑锋敷衍道。

郭文芳的目光在柳素素和郭剑锋身上逡巡不定，意外地觉得，他们两人好像关系好了些？这个发现，让她皱了皱眉。

等到两人进入到了房里，郭文芳抿嘴一笑，“刚刚我听我哥说我被宠坏了，家里可都觉得大哥才是过分呢。”

柳素素也就听了郭剑锋做的事，当年因为风波，郭剑锋偏要继续上学，结果对他照顾的恩师被扣了帽子，郭剑锋也被下放。回来了之后，明明可以去正儿八经的机关单位，偏偏不肯，要下海做生意。这一次要去羊城，郭文芳和他顺路，家里人强迫郭剑锋带着郭文芳到这里。

听着郭文芳的话，柳素素也知道了，他们郭家的祖辈还有沈家的祖辈都是当年奋勇杀敌的将士，跟着主将抗日，解放后官职不低，都住在京都里的机关大院。

柳素素还不知道，这机关大院未来和她和周正泽有奇妙又千丝万缕的联系。现在只是觉得郭文芳像是炫耀一样说这些话，腻味的很。

郭剑锋仿佛知道郭文芳的用意，修长的双腿交叠，两手搭成了塔尖状。

“院里啊。”林鹤忽然开了口。

“林爷爷，怎么了？”郭文芳连忙问道。

“没什么。”林鹤摇摇头，“就是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他想起来，周正泽的模样，好像就是和他收藏的那张照片里的人有点像，那张照片是沈斌爷爷和战友们的大合照。

和谁呢？

林鹤是个文化人，他没有当过兵，虽然记忆力不错，但是对都穿着让人眼晕一排军装的人像，还当真不记得和谁有些像了。

“也不重要。”林鹤笑了笑，“就是一件小事。”

郭文芳也就不再多问。

又坐了一会儿，柳素素就离开，只把郭家的兄妹当做省城之行的小小插曲。

郭文芳见着柳素素离开，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走了，因为昨晚上的事，她见着柳素素，心里头就觉得别扭呀。

***

在省城里又待了两日，柳素素去看百货商场，去看新华书店，走过了大街小巷，吃了不少新鲜的万一。最后一天待在省城的时候，还从黄牛那里买了一张票，一个人看了一场电影。

黑漆漆的电影院，只放了一小会儿就会显示胶片尚未送到，请稍等。每当这个时候，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就伸个懒腰休息一下，窸窸窣窣的走动。柳素素带着水杯，抿上一小口，也不动，继续在黑暗的电影院里等着放映，慢慢回味刚刚的镜头。

断断续续看完了这部电影。

《苔丝》，这是难得国内上映的外国电影，讲的是美丽的贫苦少女苔丝的曲折悲剧人生。

等到了最后，电影院里是女人的抽泣声，看到荧幕的一轮红日，电影院的灯亮了，悲伤褪去，整个人从苔丝的故事里缓缓抽离，柳素素还听着有人说道，“她也太可怜了，怎么那么傻。”

电影的魅力就在于此，让人体会到了另一种的人生际遇，也难怪那么多单位的职工会排队来看电影。

这样的国外电影，也就只有省城里可以看到。

坐上了回县城的车，回到了县城里，柳素素还记得那个叫做苔丝的故事。

“你买了这本书？”周正泽看到了那本《德伯家的苔丝》，素白的封面，标题下简单写着“哈代”著。

“我在省城的时候看了这部电影。”柳素素摸着书皮，“正好这本书没有看过，就买回来看一看。”

“外国的电影？”

“嗯。要是有机会去省城，我们可以一起看电影。这种电影要比样板戏有意思。故事一开始就美的像是一幅画，一群白衣少女欢声笑语走近，到了最后是一轮火红但是寂寥的红日。”柳素素缓缓说着，“其中有个镜头，那是苔丝发现安吉尔并没有读到那封忏悔信的时候，是大片耀眼的白光，我可以想象苔丝当时的心情。”

周正泽发现，柳素素应当很喜欢看电影，她说到电影的时候，声音轻快脚步也是如此，“你可以试着写一写你的感想。”

摸了摸书皮，柳素素灿然一笑，“我也是这样想的。”弯起的眉眼都盛满了笑意，“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能得稿费。”

她的笑容太过于灿烂，让周正泽心跳漏了一拍，最后低声说道，“晚点我也看看这本书。”带过了话题，“对了，公证的事很顺利？”

“是的。王姨在事情弄好了之后，就去羊城了。这一次在省城……”

回到县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傍晚，长时间坐在汽车上，她的发辫有些散乱，不过整个人是精神奕奕的，县城里繁华热闹，但是见到了周正泽的一瞬，却有着回家的感觉。

两人慢慢从汽车站往家的方向走，夕阳的光柔柔地笼在两人的身上。

等到到了熟悉的院子的时候，那种回家的感觉越发盛了，甚至想着，她和周正泽如今也算是住着大院呢。

“甜甜在家里？”

“中午疯跑了一阵，下午就累的睡着了。”

“她交到了朋友？”柳素素有些惊喜。

“是的。”周正泽显然也为周甜的交际松了一口气。

县城的日子平淡到有些琐碎，但心里头却很是满足，那是和在小河村里完全不一样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