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繁要学侦查, 全家一起劝阻,尤其是干妈他爹,周繁管他叫爷爷, 不让他学侦查:“要不就学,以后回来检察院,从基层做起。知道当警察多辛苦吗, 多危险呐?尤其在咱们这儿,别看干妈,看着好像神采奕奕,四十多少瞧着像三十岁,那还不是因为她不生小孩?谁知道几被炸-弹炸伤,九死一生, 背上都是疤。”
“这里,这里,都是砍伤。要不是命大……还看得干妈?”
滇南这地儿乱的很, 这几国家扫黄打非卓有成效, 但不分子还是乱窜。春城或许要好一些,其他城市, 难以一言概之。
“干这行, 是为人民服务,值得尊敬,但不适合。”
郭检长头头是道地列举:“一,知道搞侦查需要多高的身体素质吗?干不了这个, 能几天不睡觉,蹲在嫌疑犯家门口,睡在车里,跟一帮臭烘烘的爷们儿窝在一起, 在车里吃泡面、吃面包、喝矿泉水?行吗?不行。”
“二,干爹是个脾气的,性格好。他俩不要小孩,公益机构的孩子就是他们的孩子。所以干爹干妈恩爱,不因为工作的事闹矛盾。问问干妈,这些多少次半夜接到电话,刚睡半小就起来出警的?造小孩都间!”
周昆咳了一声:“别说这个别说这个,孩子还小呢。”
“成了还小啊,该懂了!不说他有个网恋对象吗?”
周昆又咳嗽:“我猜的,猜的。”
“我也不要小孩。”周繁举手发言,“但是我得找对象。”
“不要小孩……?又不是生为什么不要?”
“因为我要找的对象他生不了。”
郭捡当他小孩想,估计是厌恶小孩子,就说:“以后想会变的!而且念警校,知道规定不能谈恋爱吗?还想找对象,做梦!”
郭宇菁接道:“我不同意,我支持小烦念警校,们应该尊重他的决定。虽然当我念警校的候,管的比现在的高中还严,周一到周五校门封闭,不能出校,周六周末有门禁,晚上七点就得回校,封闭式管理,虽然满身是伤,但我不后悔。们不觉得,可以磨一下他性子,变得更稳重吗。再说,念警校也不一定就是要做刑警,警种那么多,总有一种适合他。”
周繁听着听着人都傻了,吞了吞口水,听一群大人拿着发言枕挨个发表意,他不吱声了。
挠了挠头,他想到了自己性取向的问题。
体制内工作,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行了,都别争了,他念不了。”米莉拿着手机说,“分数下来了,548。按照往分数线,刚过一本线,他上不了那个。小烦说就要去北京,那边儿警校他都读。”
周昆突然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要考三百八了,吓死我了。”
“上了本科就好,是个本科生就行,儿子,这是的命数。”
郭检让小烦念律:“干爹在重庆念的西南政,这分数戏,就念个普通大学的律专业吧。”
“可我也不能做检察官。”
“那也可以当律师。”
所有人都在帮他参谋,周家偌大的客厅里,象神塑像金光闪闪,周繁靠在周昆身上,给人回消息。
“548。”
“考了548。”
“548……刚过一本线。”
同一间有几十个人问他分数的问题,几乎回不过来了,刘策问他分数,想读哪个,他打字道:“我可选的范围就不多,我妈正在给她教育局的朋友打电话呢。”
周繁叹息一声:“我就想念个离颐和园近点儿的,专业随便吧。”
“之不还想念警校吗,在滇南念警校不行?”
“不行,我就要去北京,还答应了我,要带我去飙车的,不要忘了!”
他做完飞秒不到一个月,看了会儿手机眼睛就有些发酸,还记着回了关作恒的信息,说想念个离他近一点的学校。
知道他已回滇南了,说要去找他玩儿。回完这句,他就下线了,在客厅沙发上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他们在说:
“北工大呢,这个分数好像差不多,但也不稳,万一今报的人多了。小烦估计也不想读财,不报他们的王牌专业应该有戏。”
“他想念什么都行,我和他爸赚钱,他普普通通的就行。还好只考了548,万一跑去上警校了……”在座有人就干这一行,周繁这性格,适不适合当警察,心里都有数。
都给他专业选好了,问他这个行不行,他就查一下距离,问关作恒:“表哥,准备去哪里习?”
他们学校很多学生大二就开始习,关作恒这种整天泡验室、攻克学术,快大四有出去找习单位的,也不在少数。大部分都是考虑继续读研读博的。
关作恒丢给他一个地址。
“研究所啊。”周繁保存地址,全家一起选了几天,志愿填了。
班群里,有组织能好的同学开始计划毕业旅行,周繁本来不想去,都来叫他:“又不远,尼泊尔飞几个小就到了,多不好玩啊。”
周繁一看就几天,勉为其难同意了,等他去了尼泊尔,意外在机场到了付唯。他一个人来的,拉个24寸的默瓦,站在加德满都的小机场外面。挺高的个子,但有之瘦,似乎去美国后有了健身的习惯。
周繁一下到他都不敢认,冲上去拽着他绕了一圈,一边问他怎么来了,一边吃惊地说:“怎么变帅了这么多!男大十八变啊付唯!”
跟他比起来,周繁就是个普通小路人。
付唯任他摆弄,嘴角挂着笑:“我看群上说们要来尼泊尔玩,我刚好有间就过来了。”
“有间,那都不回国找我!”
他摇头:“我爸不让我回国。”
“啊?为什么?”周繁马上接道,“离婚了?他有私生子,有小三了?”
“不是,”他顿了顿,“他觉得…国内很危险。”
“危险什么啊危险,哪有美利坚危险,国内这么安全,治安那么好。”
付唯低头不语,话题揭过:“晚上住哪?”
他加入了他们旅行团,跟周繁住一起。
原本周繁跟宋钊住一间的,让付唯跟自己一张床睡,那床有一米五,睡两人足够。结果宋钊看付唯就怕,麻溜跑开了。
在异国的第一个晚上,周繁辗转难眠,跟他聊到半宿,听他说在国外上高中的体验。周繁爬到他床上去,问:“唯唯,跟我说,爸为什么不让回国啊,他犯了?被抓了?”
“。就是……他不跟我说这些的,我自己猜的,”付唯低着头,看他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自己,声音变得很低,“有警察盯着他的吧。”
“付叔叔是干过什么违的事吗,”周繁想到他们家卖翡翠的,同压低了声音,“搞-私被盯上了啊。”
他仍然说不清楚,开始爱皱眉了:“我这几都在国外,他只来看过我们一次。让几个保镖看管着我们。”说为了保护他,不让回国,在美国置办了几处房产,叫他早习惯这里的生活。
说起来有限制自由,只不允许他回国而已,如果他从第三国转机回去,也不是不行,只要不被发现。
“爸怎么这样啊。知道我爸妈,怎么都不肯放我出国,去北京念他们还闹呢,说太远了。”出高考成绩那天,他在沙发上睡着了,周昆很吃地他背起,背到一半就背不动,周繁从他背上摔下来,一下醒了,愤怒地控诉他的恶行。
周昆哄了他两天。
不是所有人家庭都跟他一样的。
以他一直觉得付唯很幸福的,被保护的那么好,又那么有钱,豪门少爷,有劳斯莱斯。后来渐渐发现,似乎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周繁躺在他床上犯困了,要回自己床上去,被他拽住手腕:“别了,就在这儿睡吧。”
周繁掀起眼皮看他,怀疑地说:“性取向问题吧?”
“问题。”
“那行。”
周繁在他旁边睡下,付唯似乎还在讲话,好像在说家人,还说羡慕自己,周繁迷迷糊糊地回:“我也羡慕啊,我要是长这样,我就是零圈……天菜!”他模糊地哼了两声,“撩不动。”
毕业旅行期间,周繁的通知来了,北工商。他分数不够,勾选了服从调剂,结果稀里糊涂地调剂到了西语系。
与此同,一张旧照片从春城市公安局寄到了笠县,关作恒下山去拿的。
寄件人是市局的郭队,文件附一张字条:“是访从父亲的一位故人那里得到的,或许会需要这个。”
那是一张发黄发皱的老照片,照相馆的海浪背景下,刚出生的婴儿被一个女人抱在怀里,那瘦弱的小婴儿有先天性的小耳畸形,戴着红色虎头帽,遮住了残缺,眉心贴了一个红点,眼神有看镜头。
而抱着他的女人戴着影楼的廉价饰品,从脖子到手腕都是亮晶晶的。留一头黑色的及耳发,是那会儿流行的短发。化淡妆,红唇,面若少女,又一双和长大后的关作恒相似的丹凤眼,但她的眼睛长得更妩媚,仿佛透过照片都会勾人的魂魄似的。
照片尚且如此,可人定然更不同凡响。
手指抚摸着陈旧的老照片。和他的记忆,慢慢重合了。
他照片给奶奶看,奶奶一下又不痴呆了,说是啊,是妈妈啊:“我和爸爸,带着们去镇上的照相馆,才刚满月,这么小一个,比我过的所有小孩都瘦弱。巴掌刚刚兜住。”
然后奶奶说:“小泥,她有死,妈妈还活着。”说完,她仿佛也弄不清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转过脑袋,开始叫其他人的字。
关作恒说知道,继续问,照片夹了页。
医生说奶奶撑不过夏天,果如此,八月十五的满月,奶奶去了月亮上。
葬礼办得很大,请了村里老小来,姐弟俩操持了一切,哭丧的哭完,又开始笑,小叔靠在棺材旁边跪着睡着了。
关强的缘故,关作恒不太沾酒,这两晚却喝成烂醉,眼睛红红的,看着月亮从圆,变得残缺。
在斯里兰卡乡下旅游的周繁,接到了他的电话。
他有说话,只能听呼吸声,周繁叫表哥,不理,叫关作恒,也不应,只是沉默地呼吸着。周繁纳闷,以为是信号问题,从民宿跑出去找信号:“喂,表哥,还在吗?我这儿信号不好,国外乡下呢。”
“听得吗,我听不。”
正当周繁听不他声音,准备挂掉,忽地,听他说:“月亮缺了一块。”
那声音异于往常,周繁一听就知道:“喝酒啦。”
他抬头望着差两个多小的斯里兰卡的月亮:“好巧,我这儿也缺了一块。”
“为什么喝酒啊,不开心?”
他声音很沉闷,顿顿的:“嗯。”
周繁正好站在民宿院子里的芒果树下,那香味叫他忍不住深深地呼吸,问他为什么不开心,他不说。周繁就说:“喝醉了就知道给我打电话了,我知道了,想我了对吧。”
起码有半分钟的沉默,沉默到周繁都觉得尴尬了,想说挂了算了,就听他似乎用鼻音“嗯”了一声,很短促,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