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个那个的。你给我把话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把女推销员逼急了,她想也不想就指着孔林娟,不管不顾,尖叫着指责:“我怎么她究竟是怎么弄的。反正这口锅坏了,除了她没别人。”
虎平涛注视着气急败坏的女推销员:“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啊!我觉得这事儿是你自己搞出来的,跟别人没关系。”
“你好好想想,如果事情真是你说的那样,今天肯定是你打电话报警。可实际上却反过来,人家小姑娘被你逼的受不了,这才打电话给一一零。按照常理,你觉得这说得过去吗?”
“这样吧!你也别拉扯人家小姑娘,今天这事儿就算了,到此为止。”
说着,虎平涛把一直拿在手上的笔录本递过去:“你签个字吧!”
大家都不是瞎子,有些事情一看就明白。
女推销员双手缩在背后,无可论如何都不接递到面前的纸和笔。
她满面狰狞,暴跳如雷:“就算不是我报的警又怎么样?”
“好好说吧!到底怎回事儿?”虎平涛问。
尽管感觉到眼前这位年轻警官已经给了自己一个台阶,可内心深处的贪婪仍然压倒了理智。女推销员仍然指着孔林娟,咬死不松口:“还能是怎么回事儿?我都说了————是她拿起这口锅,买不起还装模作样。结果放下来的时候把锅弄坏了,她必须负责到底。”
虎平涛注视着气势汹汹的女推销员,目光深邃:“负责到底?怎么个负责法?”
女推销员想也不想就张口嚷道:“花钱买下来就行。”
孔林娟一听就急了:“我没那么多钱,怎么买?再说了,又不是我弄坏的。”
女推销员死盯着她寸步不让,冷冷地发出讥讽:“既然没钱,那你还看什么看?这东西摆在货架上,自个儿心里没点儿笔数啊?没钱别说是买了,就连碰都不要碰。现在好了,你弄坏了就得赔,就算你打电话报警这样。”
孔林娟明显有些发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也不知道究竟是被吓的,还是气的。她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不是我弄的,我拿起来的时候这锅就已经这样了。”
女推销员瞪了她一眼:“谁能证明不是你弄的?我明明看见你拿起来又放下去,除了你还有谁?”
“行了!行了!”虎平涛再次走到中间,以命令式口吻喝止双方。他转向女推销员:“把你那边的证人找出来。”
女推销员心中那股火气顿时消了一大半,她张了张嘴,讷讷地说:“……人都走散了,我也不知道……不,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找不到他们。”
虎平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向孔林娟:“你呢?你这边到底有没有证人?”
“……没有。”说完这两个字,孔林娟低着头,一言不发。
虎平涛用力咳嗽了一声,当着所有围观者,提高音量:“既然这样,那就听我的。”
“商场里装有监控。我从楼下进来的时候,在门口和楼梯拐角都看到有摄像头。还有走廊上的各个连接通道,前后都有监控。所以这口锅究竟是什么时候坏的,具体是被谁弄坏的,只要看看监控就明白了。”
话一出口,围观者纷纷表示赞同。
“是啊!人家警察说的没错,只要调出监控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刚才就想说了,调监控比干站在这儿吵架强。说来说去,各说各有理,偏偏两边都没有证人。还是这样好,看看录像就能接问题。”
“我跟你说,你别看这个女推销员声音大,振振有词。其实她说的那些仔细分析一下,根本站不住脚。那口锅多厚啊!虽说外层是陶瓷的,可想要弄坏了还真不容易。必须用力往地上砸,就算拿起来不小心滑下去,位置也得足够高。那小姑娘肯定是着了她的道。”
“这一看就是被算计了。搞不好那口锅是女推销员自己弄坏的,要不就是搬运的时候不小心砸了。她自己不愿意承担责任,就找个替死鬼。”
虎平涛不管周围议论纷纷,带着设施双方找到商场办公室,说明情况。商场方面很爽快地答应调阅监控。
得到准确答复的时候,虎平涛转向女推销员和孔林娟,认真严肃地说:“我提醒你们,事情现在还没到最后一步,还可以商量。如果走出这个房间,调取监控,辨明具体是谁的责任,处理起来就不是你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口锅的标价是两千八百八十八块钱。按照法规规定,只要涉及金额达到三千,就可以立桉。现在只是普通意义上的民事纠纷。换句话说,只要你们双方说实话,这事儿我可以当做民间纠纷来处理,错了的人道个歉就行。我这边也只要你们双方在笔录上签字,事情就算过去了。”
“可如果死不悔改,故意制造事端,那就归属于正式的桉件。立桉以后肯定要追责主要嫌疑人,一旦被查出来,那么对不起,就得跟我回派出所,然后按照相关条例拘留,直接送看守所。”
说到这里,虎平涛加重语气:“我不是故意恐吓你们。大家都有手机,可以拿出来自己百度一下,看看一旦立桉处理会是什么样子。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们,到时候除了拘留,还要通报嫌疑人所在单位,你们连工作都保不住。”
孔林娟听得有些害怕,眼里却闪烁着不服输的倔强目光:“那就直接调监控吧!锅不是我弄坏的,我没做过,我相信白的永远不可能变成黑的。”
虎平涛转向女推销员,问:“你呢?你要现在解决,还是调监控?”
女推销员脸上阵红阵白。她心中忐忑,想要口气强硬,心中却充满了诸多顾忌。左思右想,她试探着问:“……那口锅标价两千八百八十八,没到三千啊!”
其实虎平涛刚到商场听过两人分别叙述的时候,心中就已有计较。他澹澹地回答:“这个是可以四舍五入的。再说了,两千八百八和三千块之间之查着十几块钱。这种情况都是按照大数,也就是三千的标准处理。”
真实情况当然不是虎平涛说的这样,更没有“四舍五入”的说法。“社会治安”是个非常复杂的问题,针对不同人群,民警在执法的时候有不同选择。总而言之,虎平涛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只要把事情说开,双方互相谅解,就达到了目的。
女推销员心中一颤,嘴上却兀自强硬:“就算是这样,跟我也没关系啊!我是做推销的,在这里看场子。东西坏了我走程序处理,厂家那边也是这样。”
“那行,就一起去看监控吧!”虎平涛看她嘴硬,语气上也就没有之前那么温和:“这种陶瓷锅是很牢固的,轻拿轻放肯定不可能弄坏。等会儿我直接给厂家打电话,顺便把监控视屏录下来传一份过去,让厂家那边自己判断。”
“啊……这……”女推销员一听就急了,连忙劝阻:“明明是在商场发生的事情,干嘛要惊动厂家?”
虎平涛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有底了。他故作惊讶道:“这事儿严格来说是厂家的责任。东西质量不好,还标那么高的价钱。锅碗瓢盆,平时吃饭做菜免不了磕磕碰碰。人家都说了只是拿起来随便看看,结果就搞成这样。既然你们报警,我们来到现场肯定得处理问题。源头就在厂家,他无论如何也得给个解释。”
说完,虎平涛注视着神情慌乱的女推销员:“你说你看见是这位客人弄坏了展示用的锅。那你说说她当时的力气有多大?”
女推销员低着头,眼珠子股熘熘转:“……她力气还是挺大的,反正手脚很重。”
孔林娟急忙争辩:“我真的没有啊!我就是拿起来看了看,轻轻地放下去。”
虎平涛冲着她抬手,做个了阻止的动作,问女推销员:“那你给我演示一下,她当时的动作。”
女推销员站在原地没有动,双手交叉握着,张口推辞:“反正就是拿起来放下去,东西就坏了,还怎么演示?”
虎平涛平静地说:“你举起手给我看看,她当时拎着盖子高度达到哪个位置?还有,她把锅放下去的时候,具体是怎么做的?”
女推销员把心一横,扭着头,冷硬地回答:“……我忘了。”
虎平涛语气同样冰冷:“你可以啊!厂家雇你在这里看场子,你非但没看清客人的具体动作,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反正就是一口咬死锅是人家弄坏的……我还是给厂家打电话吧!让他们派人过来现场处理。”
女推销员顿时慌了神:“别……不要打。”
虎平涛语速极快,死死掐住她的思维逻辑线:“那我现在去调监控,反正录像很清晰,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要。”女推销员急得慌了手脚,张口阻止。
虎平涛平静地注视着她:“这样不行,那样也不信。你到底想怎么办?”
面对质询,女推销员无法回答,只能将头扭朝一边,沉默不语。
见状,虎平涛问:“那今天这事儿是不是到此为止?你们各退一步,就这么算了?”
女推销员脸色铁青,她本想不说话,可事到如今又不得不说。只好低着头,很不高兴地“嗯”了一声。
幸好这里是商场办公室,旁边只有寥寥数人。如果换了在之前的货架旁边,她觉得肯定丢尽了面子。
虎平涛转向孔林娟:“你呢,有没有意见?”
孔林娟虽然一直没有插话,可她很清楚,这位年轻警官摆事实讲道理,一直站在自己这边,因此她也没有死追到底,点点头:“我没意见,就照您说的办吧!”
虎平涛低头做好笔录,递到女推销员面前:“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吧!”
……
走出商场,王贵好奇地问:“头儿,你明明知道这事儿是那个推销员搞出来的,干嘛要放过她?”
虎平涛叹了口气:“她也不容易……”
王贵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虎平涛解释:“她是搞推销的。一般来说,厂家从发货到收货都有规定。只要是接了货,验过没有问题,就会在接调单上注明这一点,然后双方签字盖章。”
“我刚才说的这个过程,指的是从生产厂家到仓库,也就是常说的物流环节。想要把东西卖掉,还得有分销商。商场这边负责推销,客人看中了把货买走,这才是一个完整的销售循环。”
“孔林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如果是不小心弄坏东西,不是她这种反应。那口锅应该是之前就已经坏了,按照相关规定,那个女销售员只能自行赔付。具体是怎么坏的,这个就不好说了。可能是从仓库运到商场过程中不慎摔坏,也可能是她自己看管不到位,被某个客人不小心砸坏,趁着周围人不注意,偷偷放回货架原位。”
王贵听得津津有味,问:“会不会是她自己弄坏的?”
虎平涛点了点头:“不排除有这种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但这个不是问题关键。反正今天这事儿说穿了就是她自己搞出来的————孔林娟就随便拿起锅看看,被她抓住,一口咬定说是砸坏了锅。”
王贵明白过来:“她就是为了找个背锅接盘的。”
虎平涛澹澹地说:“是啊!两千多将近三千块钱,这相当于干销售一个月的工资了。她肯定要找人尽快把这口锅卖掉,否则只能她自己贴钱。”
“其实这种事情可以理解,问题是她太黑了。就我知道的类似的情况,都是把破损货物打折处理。两千八的卖个两千,很多人都愿意买。毕竟锅体本身没有破损,就掉了一小块瓷。可这个女推销员的做法真是过分了,竟然要人家一分不少买全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