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在荆州的停留时间实在不算短, 等到白帝之战结束后,思齐选了个宜出行的日子,启程前赴江东建业城。
刘赟和荀越毕竟从前是夫妻, 刘赟也知道,此次若是过去江东,免不了还要见到荀越如今的夫婿周珩。
刘赟想想就觉得有些别扭, 便跟思齐商量,自己暂不前赴江东,而是留在公安,等到思齐从建业归来之时, 再从荆州接上他一起回成平便好。
思齐临到建业城时,远远遇上了出门来迎的孙尚香, 对方得知思齐要来,特意搁下了手上的事情, 出城二百里相迎。
思齐许久不见孙尚香, 再次见面, 分外激动,忍不住跑上来抱住她。
孙尚香愣了一下, 继而抱住思齐,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嗔道道:“阿瑛你怎么这会儿才来,当初回信给我,说好的过几日就来江东,少说也又过去几个月了吧?再这样下去,盼不到你来。我都要打包行李去找你了。”
思齐松开孙尚香, 亲昵地挽起她的手臂:“你可是已经想好, 要去我那里做将军了吗?”
“我自是已经想好后才去信告知于你。”孙尚香道, “与其这样虚度光阴下去,还不如豁出去做一番事业。“
就像阿瑛一样。
孙权也没想到思齐今天就来了江东,思齐抵达建业城时,他还在召集众位谋臣和将军议事,孙尚香听说阿兄正忙,便对思齐邀请道:“阿瑛不如先去我那里坐坐,用杯茶如何?”
思齐道:“多谢阿姊好意,等明日我梳洗过后一定登门拜访,只是这会儿,我想先去周家见见母亲。”
孙尚香也知道思齐的经历,知道她自小跟着黎王殿下长大,早早儿便离开了母亲。
她对着思齐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去罢,先去同你母亲说说话,明日后日来都使得,我等着你。”
周府。
周珩一路急行过来,快步走进正院,寻到妻子荀越,道:“晚上主公说要在青霖台要接待贵客,请夫人与我同去。”
荀越奇道:“之前也没听到风声,哪里来的贵客?”
周珩微微一笑,道:“是个了不得的贵客,你听了一定惊喜。”
荀越嗔道:“别卖关子了,快说。”
周珩正要说话,外头婢女一脸惊喜地走进来,对着荀越报道,成平翁主来了。
周珩笑道:“就是这贵客了。”
“真的!”荀越瞬间站起身来,跟着婢女匆匆向大门外外奔去。
周珩起身,带上披风,匆匆跟了过去:“阿越你慢一些,外头冷,披上衣裳再走。”
荀越匆匆行至门外,见到思齐,泪如雨下:“阿瑛都长这么大了。”
思齐毕竟是穿越的,在从前世界里也有伴着自己长大的母亲,和荀越相处又少,故而两人之间没有太多丰富的情感。
但看到荀越之后,思齐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其实她原本觉得自己既像刘赟和章氏又像荀家人,现在看到荀越后,发现自己还是像荀家人更多一些。
思齐先拜见了母亲,又对着继父周珩打了招呼。
周珩是真正的翩翩佳公子,和诸葛先生一挂的,身上所具有的,是刘赟怎么穿白衣服摇羽毛扇都无法展现的气质。
这种骨子里带的端方儒雅,和刘赟后天拼了命想要展现出的,不是一回事情。
思齐听赵云无意间说过,周珩和周瑜长得很像,也是一般的风俊眼修眉,丰神俊朗。周瑜行事果决,心思缜密,能文能武,又有极高的音乐天赋,只可惜英年早逝。
思齐每思及此,都为周瑜十分惋惜。
荀越拉着思齐坐下来说话,询问她这些年来过得可好,章氏待她如何,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委屈自是没有的。”思齐道:“不论在许昌、在邺城还是在成平。阿父和兄长们待我很好,祖母一直很照顾我,也很在乎我。”
毕竟章氏在每一次选择当中,不论面对着儿子还是孙子,都会先选她这个孙女儿,这些年来章氏心理历程的变化,她也都是知道的。
“那就好。”荀越搂着思齐笑道,“我就知道我的阿瑛最聪明,一定懂得如何讨得祖母和阿父欢心。只是我不在你身边,你自幼便没有阿母护着,也难免受了一些苦楚。”
荀越也知道,物质上刘赟和章氏亏不着她,阿瑛幼年便离开了母亲,主要还是心理上的受委屈。
思齐温柔地笑了笑:“阿母不必忧心,我这些年一直过得很好。”
毕竟是从小就穿越过来的,有着成熟的灵魂和独立的人格,并没有这些方面的问题。
荀越又问了思齐这些年的经历,和这些年来在成平发生的事情。
不一会儿,外头又来了一个小郎君和一个小娘子,都生得粉雕玉琢,乖巧可爱。
思齐笑道:“这应该是我的小阿弟和阿妹了。”
思齐便起身将二人迎了进来,便吩咐打开盒子,把给幼弟幼妹的礼物送上。
两人都很喜欢思齐。虽然从前一直没有见到阿姊,但平日里总听人提起她,知道她的很多故事。
阿姊在整个江东名声都很是响亮,两人都说每次听人说起阿姊都觉得很是骄傲,很多同龄的世家小孩子,听说他们阿姊是成平翁主,也争相巴结他们,让他们在孩子堆里倍儿有面子。
晚上孙权设宴,请江东众多有头有脸的人家过来作陪。
而思齐坐在孙权左手边的第一客位,是整场宴席的焦点。
这说明了他们江东的孙权并不是把成平翁主当作是小辈或者普通客人,而是把她当做和自己平等的地位的贵宾接待。
看着这么耀眼的女儿,荀越只觉得心中骄傲。
席上,孙权提起,翁主和阿绍是多年好友,只是这次翁主前来江东,并没有提前来信,阿绍前儿就去了夏口练兵,怕是要过上两日才能回来,到时他会请孙绍第一时间去拜见翁主。
在座的吕蒙、陆逊等人都伸长了耳朵,唯恐漏下什么八卦。
思齐对着孙权扬了扬酒杯,大方道:“多谢将军好意。许久不见阿绍,我也甚是挂念,他若有公事在身,只管先忙差事,我大抵还要在江东叨扰多日,等日后有时间再聚也是一样。”
思齐并不欲太多打扰母亲嫁到周家的生活,虽然她盛情挽留,但思齐依然还是选择住在了孙权安排的住处。
第二日一早,荀越就派了人邀请思齐过来共进午餐,思齐说自己还要去孙尚香处拜访,便对阿母道,等到明日一早再过去府上用餐。
等思齐和孙尚香去郊外跑了一圈马回到住处,却发现甄述已经来了,正站在廊下等她。
思齐觉得有些热,边走边将披风脱了下来,搁在手上。甄述很自然地从思齐手中接过披风,交给一旁候着的婢女,又亲自执壶给思齐倒了茶水。
思齐嫌茶水热,不肯直接饮用,另喝了两杯凉白开才解过渴来,对着甄述询问:“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甄述道,阿姊已经转好了许多,并生了想要和他一起去成平的念头,不知道翁主愿不愿意收留。
“自是愿意的。”思齐道,“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如何说服了甄家阿姊跟你离开。”
依着她上次看到甄宓的情形,像是爱惨了曹丕的样子,并不愿回头。
“这事说来话长。”甄述道,“不如容我和王主慢慢说来。”
曹丕有个生得娇媚可人的婢女,后来被曹丕收了房,入秋后刚刚诞下了一子。
邺城已经有医官诊断,说是以郭女王的体质而言,比较难有孩子,郭女王不信,这几年一直求神问卜,求医问药,都没有什么成果,终究还是没个一儿半女。
郭女王有些死心,将那婢女生的孩子抱到了自己膝下养着。
但如今甄宓已经有了长子,只要甄宓不走,她就不能被扶正,这个抱来的孩子继承曹丕位子的可能性就几乎等于没有。
为了自己和孩子的将来,郭女王也要把甄宓弄走。
毕竟曹操和曹丕都有离姻的前科,离一个是离,离两个也是离,似乎不是什么难事。
郭女王的这点想法倒是和甄述不谋而合。
甄述陪着思齐见了蔡文姬、孙尚香、黄月英等奇女子,觉得阿姊被困在曹丕身边,日日过着这样身不由己的煎熬日子,倒不如离姻来得更好一些。
但阿姊明显只是动摇,还没有想走到要和曹丕断绝夫妻关系这一步,甄述再怎么劝她也没看到有什么新的成效,故而过来请王主支招。
思齐好奇,甄述是怎么说动对方的。
甄述笑了笑,道自己带去邺城的镜子当即征服了阿姊和卞夫人,又过了几日,他给阿姊按上了玻璃窗子后,甄宓突然变得心情很好。
玻璃虽然造出来了,但是因为生产力有限,所以产量也有限,故而一直没有推广。
甄述再接再厉,花重金跟周柯那边定制了一个全身镜,就放在甄宓的房中,甄宓日日对着镜子换装梳头,看着镜子当中如此美丽的自己,开始将心思花在了衣服和发髻之上,再无暇去管郭女王和曹丕那些事情,心情也变得一日日好了起来。
思齐笑了起来,现在果然只有华服珍宝和美貌才能激起甄宓的斗志。
甄述还说,曹丕和曹操最新的订单里面,已经加购了玻璃和玻璃镜,曹操觉得成平出产的玻璃是个极好的东西,比宝石还要珍贵,想在铜雀台上的窗户上都嵌上玻璃。
思齐抚额,想到后世参观铜雀台的时候,发现上面都是玻璃做的窗户,就觉得有种诡异的穿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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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齐的行程排得很是忙碌,等到了第三日清晨,便应邀去阿母那里用膳。
甄述送思齐去周府,在思齐安全抵达后默默守在了园子。
荀越见到甄述后惊为天人,有些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面容如此姣好的公子。
荀越一直没有听说女儿定亲的事,如今见到本人,少不得也要问上几句。
“没想到你身边已有了这样出色的郎君。”荀越悠悠道,“我听孙将军和吴太夫人的意思,似乎有意撮合你和孙绍,实不相瞒,我当年也这样想过,只是如今的你变得实在太好,我总觉得什么人都配不上我的阿瑛。你呢?又是怎么个想法?我听你阿父说,他比较中意曹操家的公子曹植。”
在这个战乱频仍的时代,终归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在荀越看来,思齐嫁到孙家和曹家都能够获得一份大大的保险和依仗,对于一个年轻的汉室女郎来说,是一件好事。
思齐摇头道:“这两位阿兄……大抵都不在我的考量范围之内。”
不管是嫁给孙绍还是曹植,到时少不得要低上曹操和孙权一辈儿,有什么事也要以曹魏和孙吴的利益为重。
如今她已为一州之主,手下有人有地有兵马有粮草。
既已是混到这个份儿上的人了,就不会想要再低人一头,受人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