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五年, 三月,曹操下令修建的铜雀台基本建成完工。
交付当日,曹操带了一众文臣谋士及热爱文学的世家子弟一道儿, 过来铜雀台中参观,为它题诗作赋。
曹植接到思齐来信后, 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邺城, 第一时间向阿父献上了关心和爱心, 没有落后于其他兄弟, 也叫曹操对他很是满意。
这次过来视察新完工的铜雀台, 曹操很自然地带上了他。
曹植在这方面一向擅长,诗会当中大出风头, 给曹老板狠狠长了一波脸。
曹操看完这些诗篇以后, 想起那个称得上全城当中最有才学的女子,蔡邕之女蔡文姬也在邺城, 便专程将她请了过来, 为铜雀台题词。
蔡文姬坐下来,当即挥毫写下了一篇长赋。
曹操阅后连声赞叹, 当即让人带回去精心装裱, 又请蔡文姬坐下来用茶。
曹操看蔡文姬眉眼之间存着焦虑,似乎有些心事的样子,便不免多问了几句:“孤和你已故的父亲是旧时好友,也是受了他的托付将你接了回来。他如今不在了, 你若是心中有事, 不妨同孤说一说。孤到底长你一些岁数,见过的事情也多, 你说出来, 孤也好为你出出主意。“
蔡文姬轻声叹了口气, 将心中犯愁之事缓缓道来。
虽然她的父亲蔡邕已故,但家中还有不少长辈,如今看她只身一人,都劝她再嫁并物色好了人选,是和她同乡的一个男子,叫董祀,时任屯田都尉。
蔡文姬第一任丈夫河东卫仲道,早早就亡故了,后来经历战乱,又被匈奴左贤王掠走,在塞外生活了十二年后才被曹操迎回故土。
因为早先年的经历,导致蔡文姬对于婚姻生活失去了信心,但在这个时代当中,一个女子失了父亲,没有兄弟,再没有丈夫,不知要怎么活下去。
曹操也见过董祀其人,对这人并没什么感觉,觉得对方除了家庭条件合适之外,没有任何一点能够配得上蔡琰。
但蔡琰如今的情况当真算不上好,这个时代对于自立门户的女子的确很不友好。
曹操一时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你一个人,难免会过得有些艰难,孤最是欣赏你父亲的才学和为人,当初你父亲故去的时候,孤答应了他要好好照顾你。只是你所说的这件事,孤也不好为你拿主意,不如你先出门去散散心,等日后回来邺城后再做决定。“
蔡文姬也知道曹操这是好意,听了这话后也动了心思。
她如今离开故土也有十几年,回来后一直深居简出,没什么朋友。这两年来最谈得来的,便是之前在成平小住的那段时间里,认识的那位活泼可人的成平翁主。
听说翁主如今正在荆州,而她自幼便有出行远游的梦想,对荆州也一直很是向往。
曹操的话不错,此时的她听了太多长辈分析利弊后劝她成婚的话,已经被框在了固定的思维当中,出门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后,想来会有更加正确的决断。
蔡文姬对曹操道了谢,回家后收拾好了行李,又花重金雇佣了家丁和护卫,动身前往荆州。
她从曹操那里听来的消息,是翁主如今住在荆州襄阳。而蔡文姬到了襄阳后才得知,思齐如今已经和父亲一起去了公安,参加刘备的婚礼,只得再次辗转到了公安。
思齐接到留在襄阳侍卫的报信,得知蔡文姬特意过来荆州寻她,心中十分欢喜,专程更衣出门,去到城门外将她接了进来。
两人之前在成平时候同吃同住过一段时间,彼此之间已十分默契,思齐热情邀请蔡文姬同住。
蔡文姬觉得这边到底不是思齐自己的家,不欲在这里给思齐添麻烦,只说在城中已经租了一处宅子,定金已经交好了,自己在那边也更方便些。
思齐见她坚持,怕她和自己一起住在府中反而拘束,便也只得应了下来。
蔡文姬一路从邺城来到荆州,长途奔波,难免疲惫,入住后休整了整整三日后才算真正缓了过来。
从前在成平之时,思齐带着蔡文姬吃遍了城中特色饭馆和小吃,这次在荆州也不例外。
只是公安刚刚被刘备定位治所,比不得那些发展成熟的大城市那样繁华,两人只逛了大半日便吃了个七七八八。
思齐专程在公安最好的饭馆定了雅间,两人逛累了,进去用茶聊天。
逛街过程当中,思齐发现蔡文姬总有些淡淡的愁绪,便知道她有心事。
蔡文姬原本也有想要跟思齐商讨比事之意,听得思齐询问便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在情感上她更愿意一个人单过,若是日后遇上真正心仪之人就嫁了,若是遇不上一个人过也无所谓。
可在理智上,她又觉得长辈们说得不错,她这样一个女子,还有从前那些不好的经历,孤身一人只会难上加难。
思齐记得,历史上蔡文姬的第三任丈夫并非良配,所以并不建议她随意嫁人。
而蔡文姬担心的,无非是若她一个人生活会相对艰难一些,这对于思齐来说恰恰是最好解决的事情。
“我这些日子一直想要去成州看看,但奈何荆州形势一直紧张,便一直没找到机会回去。我在公安还有一些事情没有了解,甄述还要跟着几位将军请教一些带兵之道。等这边事情都完成后,你就随我去成州吧,成平那边有专门的女子大学,文学院院长的位子一直空着,正适合你。”
女子想要自立,靠着旁人都是不顶用的,最重要的还是自己能够撑起门户。
若是蔡文姬能够担任女子大学文学院院长,有了组织,也会配备宿舍和护卫,在女子大学当中住着,要比外头也更安全许多,还有大量的时间可以做一些研究和自己喜欢的事情。
蔡文姬原本满是忧愁的双眼瞬间变得满是光彩。
她需要人相互扶持,共同前行,这个“需要的人”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一个组织,可以是自己的丈夫,一个集体。
这两者若是让她来选择的话,必然是想要后者更多过前者。
蔡文姬痛快地应了下来,却又转而嘱咐思齐,她的情况十分特殊,是个个例,世间还是有很多美好爱情的,希望翁主不要对世间男子失望,不要因为她的经历而灰心,要勇于去追寻美好的感情。
思齐笑着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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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孙夫人迎接回府后,刘备便让赵云帮着管理家中内事。
这很显然,是刘备对赵云人品的肯定,毕竟当初就是他只身闯入曹军当中,把甘夫人和阿斗救出来的。
如果没有赵云,刘备膝下唯一的儿子都未必能保得住。
刘备这个安排也让思齐好奇,赵云是不是真的柳下惠,不近女色,所以刘备才会放心把整个后宅都交给他。
刘备的后宅人员并不复杂,需要赵云关注的人也就是孙夫人、阿斗以及两位贵客黎王和翁主。
孙夫人显然有自己的秘密,跟婢女交谈时候经常使用一些暗语,并不是很欢迎别人的“关照”。
而甘氏把阿斗看得眼珠子一样,悉心照料,几个乳母日日守在身边,别人轻易也插不进手去。
赵云主要的关注对象还是放在了思齐和刘赟的身上。
又过了几日,思齐因着柳絮过敏的缘故,身上起了好些疹子。
刘备听说了以后,忙让赵云带着翁主寻好的大夫诊治。
赵云便带着思齐去了当地最好的一家医馆。
医馆的大夫是个六十多岁满头白发的老人,看上去很有两把刷子,但依然没有给思齐开出根治此病的药方,他给思齐的诊断是这种情况不好根治,建议女郎换个院子居住更好一些。
赵云带着思齐从医馆出来,直皱眉头,觉得这人不是特别靠谱儿,还是再去几家医馆看看为好。
思齐说还是算了的好,毕竟这事只是偶尔,以前她在许昌和成平对柳絮杨絮什么的都是不过敏的,可这荆州的柳树就格外厉害,不知是不是有些水土不服的原因在里面。
赵云还是没有放弃,又带着思齐另寻了几家医馆就诊,最终依然没有找到根治的方法。
思齐安慰赵云道:“没关系,我们成平有好的医令,到时回去再请他们看看有没有好的方法。”
“翁主所说的医令是华佗先生吗?”赵云道,“从前也时常听人说起过,华先生医术极高,没想到如今竟在翁主王城任职。”
思齐骄傲道:“不光是华先生,如今我们还有一位名唤张仲景的医令,也是难得的神医。”
赵云觉得思齐实在厉害,身边的人基本都在自己专注和擅长的方面登峰造极。
华佗的医术,周不疑的聪慧,周柯的机关术……甄述的军事才能如何他并不知道,但此人却是他见过最是貌美的少年郎,带在身边做侍卫也刚刚好。
思齐又道:“华先生和张先生都在教书,如今又添了蔡文姬做我们女子官学的文学院院长。说起来,成州除了成平之外,其他几个郡也都开始建学校了,到时怕是人才又有些不够……”
说到这里,思齐抬起头,拿期待的眼神看着赵云:“将军呢?有没有兴趣也来我们这边军事学院任职?”
赵云想了想,道:“这段时间荆州动荡,不好离开,若是日后有机会一定去向翁主讨教。”
他上一次帮成平守城得到的提货卡,后来都提货兑现了出来。翁主为人向来大方,还赠了好些马匹予他们,以至于主公后来看他总跟看摇钱树似的,那段时间也一直有想把他送去成平换物资的想法。
不过话说回来,他很喜欢成平的环境,也喜欢翁主的性格,若是把他送去成平换物资,他也是愿意的。
赵云遵医嘱,回府之后就要给思齐更换院子。
思齐纠结,道是自己喜欢原来房间的那张床。
赵云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又把那张床给她挪过去了。
帮着思齐换好院子又一起用了宵夜,赵云回到自己房间就寝时候已是将近子时。
睡了大概两个时辰的时间后,赵云觉得周身都有些晃动,桌上的砚台几次挪动之后,重重摔到了地上。
房间都晃成这幅样子,多半是发生了地震。
这地震倒也不算厉害,旁人还好,可以快些跑出屋子,可翁主是第一天搬了新的院子,对地方很是不熟悉,如今又是半夜熟睡醒来,怕是要出意外。
想到这里,赵云坐起身来,火速更衣完毕,向着思齐的院子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