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九月, 曹丕成婚以后,曹操又带着新郎官和一众部下去汝南郡打刘备了。
秋天到了,又是吃葡萄和秋梨的时节。
思齐坐在章氏院中吃着葡萄, 同章氏分析此事。
就在去年和今年年初, 曹操攻打袁绍之时,刘备在后方伙同黄巾军余部龚都等人,在后方给曹操制造麻烦,还趁机占领了汝南郡。【1】
如今曹操把袁绍打得再无还手之力, 恢复元气后终于腾出手来收拾刘备,便点起人马向着汝南进军。
前方战报传来, 曹操很快便击败了刘备,而败军后的刘备又辗转到了荆州, 投奔自己的堂亲刘表。
听说从今年年初开始,曹操和刘表的关系就变得十分紧张。
而如今刘备投靠刘表,刘表接纳了刘备, 少不得会让曹操看刘表更加不顺眼了。
今日姚氏照例过来陪着太夫人说话, 思齐故意当着姚氏说起了刘表的事情, 见姚氏果然脸上有些不大自然。
思齐此番更笃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姚氏果然对荆州的人和事还是放不下的。
章氏倒是不知道思齐心里的算计, 听她说起刘表后, 吃着姚氏剥好的葡萄笑眯眯道:“其实刘表这人不错, 看着最是懂事又和善的,前些年你阿父在刘宏手下不得劲, 他也依然礼敬有加,从不似旁人那般拜高踩低, 我看是个好的。
今年宗室里的人都不算安静, 除了刘备和刘表外, 刘璋也在刘焉死后正式接手了益州, 但因为他为人心胸狭隘苛刻待下的缘故,致使当地百姓都不怎么看好他,反而拥护赵韪起兵。刘璋带领了由难民组成的“东州兵”对赵韪进行剿灭,赵韪不敌,失败后被追兵杀死,赵韪之乱自此平定。【2】
这事闹得不小,曹操如今代表官方,执掌政事,应付刘表刘备等人不说,还要再分出心思去管益州叛军和评定后的种种琐事。
因为当初刘璋父子占了刘赟的封地迟迟不还的缘故,导致章氏心中最为厌恶于他,听了思齐这话后,章氏恨恨地对着孙女儿摆手:“听到这刘璋的事我就来气,这人治下的百姓会联合外人来打杀他,连人家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的难民都征来起兵,可不就是天下最是阴狠恶劣之人?这样的人,我是最看不上的。”
思齐点头,的确,不怪章氏看不上,刘璋的历史上的评价也是相当之差的。
不过说起来,曹操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要分成三份去压制刘备、刘表和刘璋,这要操多少心啊!难怪后来老头疼,不知道是不是用脑过度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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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便是思齐的生辰,今年也是她封为翁主后的第一个生辰。
刘赟专门为女儿办了盛大的宴席,请了一众宗亲和世家亲眷过来相贺。
生辰宴当日,皇帝和皇后也赐下重礼物给思齐庆生。
而经过了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余三娘和刘衡渐渐互生情意,刘赟和章氏看刘衡喜欢,也在心中逐渐认可了这个儿(孙)媳。
余三娘越发笃定,自己即将嫁入王府,不免开始试着为刘衡“着想”起来。看如今刘赟这般重视思齐这个女儿,很担心日后思齐出嫁时陪嫁太多,导致分家的时候刘衡家产变少,直接影响到他们夫妻两个日后的生活。
余三娘按耐不住,在思齐生辰宴后去书房找到刘衡。
刘衡正在和刘城讨论着这两日卫父子讲的两篇书目,就见到余三娘提着食盒缓缓走了进来。
余三娘在府上的这些时日,对刘衡和刘城都很是不错,跟他们也逐渐都混熟了,说起话来也没有当初的小心翼翼。
余三娘打开食盒,将自己带过来的几样果子给这两兄弟放在了桌上,闲聊了几句后,说起了前几日思齐生辰一事。
“翁主终究是个女儿身,日后也是要嫁出门去相夫教子的。倒也不是我这做表姊的多话,翁主作为一个女郎,也实在太出头了些,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在家说一不二的,一家人眼里也只有她一个。”
余三娘说到这里,见这两兄弟都低头用果子并不答话,便又举了例子来论证自己的话语:“旁的不说,就说上个月,曹公来了府上,阿父竟然只指明让她一人去见,连府上两位公子都不知会一声,若不是我看到了,告知两位公子,怕是你们到现如今还蒙在鼓里呢。我们余家女子向来以父兄为尊,可断然是没这个规矩的。”
一番话说得兄弟两个面面相觑。
余三娘见他两个不答话,自己也有些尴尬,但想着自己是刘衡未来的妻子,这话也都是为着他好也是给刘城争取利益的,即便他们兄弟两个一事转不过弯来,日后总能意识到自己的好。
余三娘离开后,刘城才对着刘衡道:“这余家表姊似乎有些不大对劲,阿兄知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刘衡虽然天分不高,但作为王府长子,也绝对不是傻子。
况且他一向最是敬重父亲,疼惜弟妹,听余三娘一番话把家中长辈和小阿妹都给绕了进去,也知道这位表妹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
正在此时,章氏院中的珠红过来,请两位公子过去尝一尝今年宫里赏下来的新茶。
兄弟两个对了一个眼神,觉得这事很有必要同祖母说道说道。
与此同时,思齐也接到了祖母院中珠翠的邀请,过去祖母那边尝鲜。
思齐带着阿霏和阿玉往回赶,正遇上了余三娘和霜儿主仆两个。
思齐就听得不远处,霜儿对着自家女郎担忧道:“女郎,您这话说得也有些急躁了些,我看方才两位公子好像不怎么喜欢听呢。”
余三娘道:“他们如今都已经习惯了,哪里认得出其中不对?我正是要揭破这些东西,良药苦口,这样才能让他们真正认清,日后也会感激于我的。”
霜儿见自己劝不动她,只得又道:“其实翁主待我们也挺好的,比太夫人还要好呢,女郎为什么这样不喜欢她?”
余三娘幽幽道:“她一个姑娘家,何至于如此?我们女儿家,在家就是该靠着父亲和兄长们,只有兄长和父亲好了,女孩儿才有好日子过。即便她是正室所出,外家是颍川荀家,也不该什么都越过父兄去才是。她一个女孩子家,竟然去抢兄长的风头,要是在我们府上,早就叫祖母给治服了,哪里还等到这日?”
思齐走了过来,对着余三娘道:“余家阿姊当真是好口才,这话说得也巧,就连我听了,都要被说服了呢。”
余三娘一副过来人口吻道:“我这些话虽然不好听,但也都是肺腑之言,翁主也该知道,作为女子,就该安分守己,太过出头对府上名声也是无益的。”
思齐被她这话给逗乐了,转头问余三娘的婢女道:“你们府上都有些什么人?”
霜儿即刻感受到来自思齐压迫的眼光。
毕竟她们面前这位女郎是王女,朝廷诰封,身份高贵,如今她们在背后妄议尊尚,被抓个正着,还不知府上如何处置她们……
想到这里,霜儿忙跪了下来,将家中情况一一说了。
余家尚未分家,余三娘如今家中有四位伯父,亲兄弟三个,堂兄弟十一个之多,家中什么好的东西都要先供着兄弟们也长辈,家中女孩子也绝不敢跟郎君们争先。
思齐了然。
也难怪余三娘会有这些奇怪想法,简直把男尊女卑刻在了骨子里。
明明是一个女孩子,却在精神上打压出头、优秀的女孩子,完全地认同、支持那些男孩子,打着“维持规矩和正义”的旗号,使劲作践自己和同性,旁人再怎么说也是没用的。
就余三娘这个搅家精的性格,若是当真嫁进了黎王府,想来日后府中必当风波不断。
她的阿兄刘衡,虽说没什么惊世之才,也没有身怀盖世武功,却也是个顶顶好的人,不该为着亲戚的面子配给他一个这样毫无自我的女子。
一个女孩子,连自己都不爱,又如何能更好的爱人?
思齐道:“我们府上的事情就不劳烦三娘你费心了,眼看着这就要入秋了,天气转凉,路也难走了些,三娘还是早些回去吧。”
“你竟然要赶我走?”余三娘不敢置信道,她可是章太夫人表妹的孙女,长孙未来的妻子!
迎着思齐意味深长的目光,余三娘大声吼道,“我不信,太夫人不发话,我是不会走的。再说了,这个家有太夫人和大王,还有两位公子,还轮不到你做主!”
思齐道:“有道理,你这大老远来一趟,终归是要跟祖母辞行的,你先回住处等着吧,祖母得空后自然会叫你过去的。”
余三娘气得浑身发抖,看着思齐淡淡一笑,越走越远,心中突然
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章太夫人如此宠爱于她,不会真的听信她的谗言,把自己撵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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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衡和刘城比思齐先过来了给章氏这边。
两人在路上聊起刚才同余三娘的话,越想越觉得这人多半有病。
阿瑛在自己家好好的,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又碍着她什么事了呢?
当初余三娘来府上之时,祖母不待见她,阿瑛可待她是极好的,她来府上的一应诸事也都是阿瑛在张罗。
兄弟两个都十分喜欢这个阿妹,阿瑛名气大,深得皇帝和曹公的喜欢,还能做出各式各样稀罕的东西供他们兄弟二人吃喝,哪怕平日里和外头宗室子弟交往之时,大家听说阿瑛是他们的妹妹,都羡慕得厉害。
他们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这样一个刚刚认识的表妹,几句不相干的话,而疏远他们至亲的阿妹?
章氏见了两个孙儿后,招呼他们过来坐,想起最近听他们说,余三娘和这兄弟两个都处得不错,便对着刘衡笑眯眯地问道:“来府上小住的余家表妹,你看这好不好哇?”
刘衡想到没想,给出了否定答案。
刘城也紧跟着说了不喜欢。
在老太太的心目当中,孩子们的意见是最重要的,不管是因着什么原因,既然两个心爱的孙子都说不喜欢余三娘,那她就一定不是什么好的。
章氏也紧跟着迅速表态道:“我一早就说了,我不喜欢这孩子,偏生你阿父多事,非要你见见,你瞧,还不是应了我当初那话?”
在一旁伺候的姚氏也道:“太夫人说得对,我看着也不成的。”
众人意见在短短一刻钟内达成了一致,思齐进来的时候只听了个尾巴。
她觉得很是奇怪,这才短短几天,怎么家里人对余三娘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呢?
章氏看到了思齐,也招手叫她坐过来:“我看天这也凉了,行路难走,正准备让余三娘回去呢。在这景园里头,你也没个玩伴,我看你和她还算投缘……但这也没法子,本来她过来许都,就是给你大哥相看人的,如今这是不成了,留在家里头不是那么个事儿,对她名声也不好。你觉得可好?”
思齐道:“但凭祖母安排。”
刘城道:“阿瑛你就是人太好了,什么都只看人家好的一面,那人心里还不定怎样呢。依着我看,那余家三娘对你可不怎么样,一直都冷淡疏离,还总在背后挑刺儿。走了就走了吧,阿妹莫要再念着她,日后我下了学,多陪阿妹玩耍也就是了。”
刘衡听了这话也在一边点头。
他原本还觉得,余家是书香门第,教养出的女儿一身文气,看着是个好的,谁知内里竟是这样的险恶人心。他们这么好的小阿妹,待余三娘也客气周到,却不想背后却遭遇了这等冷对。如今她已成了翁主,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这些做哥哥的,也要保护好阿瑛才是。
“还有这事?”章氏瞪大了眼睛:“在咱们家里头欺辱你们阿妹?这还得了?你们怎么也不早一些跟我说?”
见祖母一听这话急了,刘衡忙道:“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的。”
章氏道:“既如此,那就叫她也别在许昌耽搁了,珠红你带着人,今儿就去帮她收拾好行李,明天就启程回雒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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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现在皇帝刘协混得不像个皇帝,但政府机构还是在照常运转。
成平郡守陈兴依着规定来许昌同刘协叙职,汇报一下当前工作,出了皇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过来黎王府中拜见王主。
思齐的新院子此时便派上了用场。
陈兴很顺利地见到了王主,给思齐行礼过后,呈上了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里面正是周柯依照思齐吩咐制成的袖箭。
思齐欣喜十分,没想到周柯当真是个人才,这袖箭简直比她心目中的成品更是精致妥帖。
陈兴见思齐满意也十分高兴,接着对思齐汇报起了自她走后王城当中的诸事。
今年百姓们的收成都很好,尤其是听了王主吩咐种得那些果子,在周围州县的达官贵人当中十分畅销,换了不少银钱和粮食。
成平郡日照充足,但也相对干旱,周柯的灌溉装置已经完成,找了城南那边几处土地进行实验,发现极为好用,产量比起去年又是提升了不少。
除此之外,在思齐的授意下,陈兴着人招纳、组建的小规模商队也已出过一次西域,只是现如今时机还不成熟,还是用了府兵帮着护卫。
不管怎么说,如今成品城中有了新主人,也带来了新的气象。很快陈兴就发现,在城中打着思齐的旗号齐心办大事特别好使,这也陈兴也有些喜出望外。
新组建的商队规模不大,很多东西都不完善,跟王主的设想还差很远。但这次出城一路向西小试牛刀,成果不错,有了新收获。
在西域那边,他们买到了一种从前没有过的瓜果。
陈兴边说还边给思齐画了图讲解,那果子外皮是碧色,有波状条纹,内里是红色,有黑色的种子,浑圆一个,味道甘爽,消暑解渴不在话下。
这种果子带回来以后,被城中和临近州县的世家大族争相购买,价格炒得极高,完全抵消了商队出门时候的费用。
陈兴觉得这东西毕竟是他们商队带回来的,所以特意带了几个过来给思齐尝尝,并请王主赐名。
这个东西虽然对东汉末年的百姓来说较为陌生,但对于思齐来说却极为熟悉。
这不就是夏日里头的消暑圣品西瓜吗?
思齐觉得这名字不错,便对陈兴道:“既是从商队从西域那边带来的果子,那取名作‘西瓜’吧。”
陈兴觉得这名字有些怪怪的,但胜在好叫,朗朗上口,便也应了下来。
惊喜之余,思齐对着陈兴问道:“这次过来许都,你有带了这西瓜的种子来吗?”
陈兴道是自己带了好大两包,已经跟其他东西交给了思齐院中的管事。
思齐瞬间觉得圆满了。
到时让刘赟在他那地里种上西瓜,明年夏天就能吃上西瓜了。
想到明年夏日里能坐在凉棚之下吃上西瓜,思齐就恨不能给陈兴发个荣誉奖章。
陈兴作为一郡之长,且王主并不在成平城中,他没有在京城久留,在景园歇了一晚之后便要启程返回成平。
临行之前,思齐给了陈兴制作大豆油和胡麻油的方子和用法,请他当心保存,回城之后找可靠之人将农作物制作成植物油,或让百姓拿来自己食用或拿去换取生活资料全凭他们做主。
陈兴对着思齐谢了又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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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跟着曹操南征北走,已许久不再见人,思齐停课好长一段时间,正好继续投身制造研发当中。
没过多久,她制作的焰火有了新的突破,梅子酒也已酿成。
思齐便请了跟自己关系最好的堂姐刘沁过来尝尝。
去刘沁府上送信的人回来,说她跟着母亲回了外祖家中,还要过上几日才能过来。
思齐想了想,又派人去请热爱吃梅子的玩伴曹彰也过来品鉴一下。
曹府即刻有了回复,府上三公子去了军营有事,怕是也要过上几日才能赴约了。
思齐无奈地笑了笑,这事真的不巧。
结果就在三天后,两人同一时间来了府上,堪堪撞在了一处。
思齐酿的梅子酒,清爽甘甜,果香悠长,的确是果酒当中的珍品。
曹彰和刘沁都表示十分喜欢。
因为是试验品,数量有限,故而思齐今天一共也只取了两坛过来,她两个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喝掉了大半坛。
思齐也没打算把余下的一坛留下,便打算让刘沁带回家中,给父亲和几位兄长一并尝尝。
这下换曹彰不乐意了。
明明两人是一起过来品酒的,凭什么刘沁可以连和带拿,他却要两手空空的回家呢?
他也想带一坛酒回去给父亲和兄弟们尝尝啊!
思齐:……
这一坛本就不大,你们府上那么多的兄弟,一人一口就喝完了吧?
刘沁也急了:“这酒坛都要空了,我只不过饮了一杯,余下的都是公子用了。如今只余了这一坛酒,阿瑛要舍了给我,公子为何还要同我争呢?”
曹彰道:“既如此,我也不白占这便宜,这一坛新酒,咱们就一人一半,让阿瑛另取两个更小的坛子过来,我与你分开可好?”
刘沁还是觉得不妥,这么着一分的话终究还是自己吃亏,毕竟现在桌上这一坛就都是曹彰喝的,稍稍懂点算术的人都能算明白这一道题。
再说这是阿瑛好容易酿来的酒,曹彰这人一点都不懂得珍惜,牛饮似的咕咚咕咚喝下了大半坛,也没有好好品味,只是感叹“好喝”。这样一个不懂欣赏的人,是不该再把这仅有的一坛梅子酒带回家去。
曹彰觉得刘沁实在是有些胡搅蛮缠,明明他都给出了最佳分配方式,这女郎怎么非要独吞了这一坛梅子酒才甘心呢?
思齐右手托腮,坐在两人中央,以四十五度的角度望向天花板。
作为一个中学时代了大量青春言情的少女,思齐觉得,这两人很有几分欢喜冤家的味道。
贾母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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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到了月底之后,忙碌了几乎一整年的郭嘉终于闲了下来,思齐也得以继续去到郭宅念书。
郭嘉接连忙了这一整年,脸色明显不比从前。
思齐觉得先生身体变坏,自己也有很大责任。
因为见郭嘉喜欢自己酿的米酒,思齐对于先生的日常饮酒几乎全部包揽,有求必应,从不让郭嘉失望。
也是在今年年终,思齐偶然从舅舅荀彧口中得知,自从郭嘉的先夫人走后,他就开始嗜酒,一年比一年严重,又因为没人管着他,平日也比较随心所欲……这样的郭嘉,只是在小辈儿面前看着比较稳重端方而已,实则不拘小节,不爱被约束,不大在乎世俗间很多东西。
其实这些,思齐隐隐约约也有感觉,从他家吃穿度用当中就能看出一二。
在曹操的众位谋士当中,郭嘉年纪最小,性格也讨喜,一向也是团宠的所在,曹操本人就特别喜欢他,出门时候带的好酒都先供着他。
想到历史上郭嘉脱不开的早亡命运,思齐顿觉有些头疼。
“先生这几日看着倒是此从前脸色憔悴了许多,正好,前段时日我刚巧认识了一位极好的医者,改日请他过来府上,为先生诊一诊。”
郭嘉却道:“我只是前几日得了风寒,前日刚好痊愈。这不是什么大事,请医者专门过来诊治也是大可不必的。”
郭嘉的拒绝倒也在思齐的预料之中。
但思齐本人也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她想了想,对郭嘉道:“先生可知,我之前酿好的梅子酒,如今已经可以喝了。请几位长辈和朋友尝过,都说极好。”
郭嘉会意,对着思齐伸出两根指头,言简意赅道:“两坛。”
思齐点头:“成交。”
曹操处理完外头刘备、刘璋等一摊子事情后,郭嘉终于又闲了下来。
自打曹操上位便开始实行了屯田制度,军屯和民屯如今已经都走上了正轨。曹操看近来郭嘉无事,便让他和荀攸一起去考察许都周围几个县的屯田落实和粮食收成情况。
郭嘉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可以进行现场教学,就带着思齐和郭奕一同前往。
刘赟听说女儿要跟着郭嘉出门,心里放心不下,真好如今也到了年底,他作为王侯也有考察当地民生的义务,故而跟刘协请旨,跟着郭嘉等人一起前往。
这一出门就是半个多月,在这半个月里,思齐的骑射进步飞快,已经能够精准地射中马身前的野兔,就连郭奕也比从前的马术有了很大进步。
等到思齐和刘赟回到景园后,才知道家里出了点事。就在大概两天之前,姚氏接到家书,家中父亲亡故,要回荆州奔丧。
章氏准了。
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一个妾侍回乡奔丧,按着规矩的确也没必要通知在外出公差的王侯。
但联想到姚氏在府上的种种和她背后之人,思齐和刘赟都直觉有些不太好。
进了冬月以后,许都城中迎来了建安六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曹彰踏雪而来,找到思齐,火急火燎地告诉她出事了。
“昨儿我和阿兄去阿父书房商量事情,听他说起,有人密报给他,你阿父和荆州的刘表、刘备过从甚密,素日里书信不断。而那密报当中,还有你阿父和他们的来往信件,这事……怕有不好。”
思齐心中“咯噔”一下。
果然,她就知道姚氏不是什么善茬儿,拿到了刘赟和刘备等人的来往书信不说,还能找准机会全身而退,实在是个厉害角色。
曹彰一早跑来景园给她报信,她心中自是感激,只是曹操生性多疑,这么一来,不知会不会给曹彰带来不好的影响。
思齐担心地看向曹彰:“那曹公他会不会对你……”
曹彰摆手道:“阿妹莫要担心,我今儿过来,是阿父派来给你送毛皮的,想来就是要借你的口告诉黎王此事,日后多加小心,防范小人。阿父知道我和你最是要好,要是他不想让我把此事告知于你,又何必昨日在书房同我和阿兄谈及此事?”
“原来如此。”思齐点了点头,又对着曹彰问道,“劳烦阿兄忆一忆,司空可还曾说过什么旁的要紧的话?到时我也好一并告知阿父。”
曹操昨天对这事原本也就只提了一嘴,并未多说什么,面对思齐的提问,曹彰努力回想了许久,最终想起了一件事情,道:“听说荆州那边也有人拦到过黎王殿下给刘备的一封信,阿父得了看过以后,说里面的措辞甚为亲昵……只是那字并非黎王殿下所写,阿父看着,倒像是阿瑛你的字啊!”
思齐:……
她好像知道曹彰说得是哪一封信了。
那是刘赟手被风吹上的门挤了以后,让她代笔给刘备写的书信。
说起来,那封信的确也够肉麻的,不知道曹操看完以后,心中作何感想。
在某些势力的推波助澜下,许都城中很快就有了新的谣言,刘赟表面看起来同曹操交好,实则不然。他早已和刘表、刘备等汉室宗亲结为联盟,联系起来里应外合反抗曹操。
刘赟当初说是带女儿去成平,在外待了多日未曾回来,就是因为去暗中去了荆州刘表的地盘上,同他商议反曹大计了。
思齐听到这话也有些无语,再结合之前姚氏的种种举动,刘赟和思齐合计之后,认为还是刘表派人放出的风。
毕竟如今曹操压制刘表压制得厉害,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他,就等他和张津在交州地界上打起来,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而刘表则想让刘赟和曹操先打起来。
刘赟是如今宗室当中最有影响力的王侯,还有亲侄儿皇帝刘协的支持。曹操生性多疑,听说这话后定然是坐不住的。如果此时曹操对刘赟出手,刘赟带宗室和汉室旧臣奋起反抗,就能给曹操带来许多麻烦。
而曹操自己有了麻烦,相信就不会再给荆州的他找麻烦了。
曹操不是笨人,也定然知道,这其实是外头人做好的局,坑的就是刘赟和自己。
但那些书信都是实实在在的,刘赟和刘表、刘备交好也是事实,只不过他从来都是中立,从未想过要亲近谁,反抗谁,更不会跑去荆州地界上和刘表“共商大事”。
看着愁容满面的刘赟,思齐柔声安慰道:“阿父别慌,这事不难,明天您带我去一趟司空府,我来和司空谈谈,定然叫他知道您对朝廷的忠心。”
只要她把研制成功的三色焰火送到曹操府上去,就足够证明自家对他的一片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