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将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光是改变容貌是不够的。”

并坐在洛特广场边角的长椅上，孟良简单说明自己过去的故事后正式开始对莫烨的课外授课，不过和枪术课上的刻板严肃不同，和独个学生相处时孟良的语气富有激情与活力，他询问莫烨道，“校长先生应该在内修课上把《气》、《势》简单介绍给你们了吧？”

莫烨没有寻思便开口道，“这已经是小半年前的学过的课了。”

“那能省我不少口舌，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再强调一次比较好。”孟良笑道，“这个时代的一切技术理论发源于炼金学，一种在人类文明发祥时便存在，以探索为目的追寻世界本源的古朴哲学，然而在人类历次消亡，时代发展过程中炼金学也在不断发展，根据龙族出品的考古文献来看，现代炼金学已经是融合了几种哲学思想的产物。”

“一极、二元、三位一体，这是炼金学的核心概念，一极便是造物者，在定义上远高于以人类用自身人格想象出的《神》，在现代炼金学融合的一种古典哲学中也可以将造物者称为《道》，这个字同样代表了这个世界的终极意义。二元论及下辖的因果论来自于拜火教，这个教派的哲学观点认为世界由火诞生，黑白双神构成，这个观点在现代炼金学中具象化为分别代表物质与精神的黑白双蛇。”

“而三位一体则来源于对古典炼金学的再构筑，硫、汞、盐分别代表了世界的精神、能量与物质，世界这方大宇宙如此，人类身躯这个小宇宙自然也是如此，在道学观点中将其名为《精气神》，肉骸是人的物质，气力是人的能量，而灵魂和《势》则是人的精神所在和延伸。”

做好理论的铺垫简介，孟良开始了正式课程，讲解道，“一般而言，人类辨识同类往往也是从精气神三方面综合进行，而三者互相牵制影响，肉骸通常是另外二者表达的场所，普通人用肉眼便可以对同类身体进行观察识别，譬如说气力短缺的人呼吸急促，灵魂萎靡的人双眼无神。

如果只是用变形怪煎药在外貌上模仿他人的肉骸而无法在气力和神态上对其进行模仿，普通人都会察觉到同伴的异样，更别提可以用腹轮和额轮直接感知与观察他人《气》与《势》的猎人了。”

莫烨抬起头，寻思起自己在蚤缀酒馆和陨岛湖村两次在公众面前用面具伪装成葛杰却都没被识破，现在想来，两次伪装时面对的多是普通学生，而且这些多数与葛杰不熟认不出还算是正常，而观察力细微的宋洛只是通过体态便可以将艾利西尔的真身识别出来。

不过让莫烨比较意外的是自己低劣的伪装居然能骗过葛杰的女友微丝，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运气使然。

孟良的话语将莫烨放飞的思维拉回到课程中，只听他轻咳一声后说道，“所以想完美伪装成他人，最好的方案莫过于在精气神三者上同时进行。譬如说，这样。”

孟良话落瞬间，莫烨身旁突然间传来王梓不满的囔囔声，俊美的青年举着枪顶在莫烨太阳穴上，忿忿的声音因为纵情声色而略显轻浮，呼吸急促道，“莫烨，你这小子昨晚居然阴了我一把，我诅咒你小子未来一定会变得和你那丑鬼老师叶铭影一样丑陋不堪，而沫梨是我看上的女人，也一定要把她从你面前夺走，不过你是等不到看见这一幕了，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耳畔左轮的弹巢嘎吱转动，旋即响起撞锤拉下的声响，似乎王梓下一刻便将扣下扳机，莫烨周身汗毛暴起，对王梓暴起的杀意彻底屏蔽理智，压低身体一个铁山靠撞向王梓胸口，同时拔出柯尔特二式弹出暗刃伺机取其要害，然而身旁这个王梓表现出来的实力却远远超出莫烨的想象，似乎对莫烨的暴起发难早有准备，王梓半站起身扶住莫烨的肩膀，脐轮迸出火花间用近乎蛮横的力量压制莫烨的撞击，同时间腹轮燃烧，直视莫烨双眼的同时精神攻势压向莫烨内心深处。

精神世界的虚空中，莫烨发现自己被无数花斑豹包围，也就在这时孟良的话语传入莫烨耳中，“冷静，是我。”

莫烨的思维回到现实，赫然发现发出孟良声音的便是刚刚打算袭击自己的《王梓》。

《王梓》笑了笑，收回枪表示自己并没有敌意，同时面部肌肉缓缓蠕动逐渐变回中年人孟良原本的样子，他说道，“这便是真正意义上的伪装，也就是我所说的《幻形》，即使你前一秒还在和我孟良说这话，然而下一秒你便相信身侧的人已经换成了王梓，因为从外貌、气质和神态来说，你的本能都相信身旁的人是对你怀有恨意、想要置你于死地的王梓。”

孟良微笑道，“怎么样，酷不酷，想不想学？”

“老师，我想学幻形。”莫烨双眼闪烁着星星，他隐隐记得自己对学习这般期待，上一次还是在与流歌学习左轮使用的时候。

“这是自然，毕竟我们便是为此在此授课，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会这么愤怒，如果不是早有准备的话，想来已经死在你手上了吧？”孟良收起笑容认真道，“我做个调查哈，方才真正激怒你的是枪口抵在头上，还是《我》羞辱老叶，抑或是《我》威胁说从你这里抢走沫梨？”

“……不知道，说不清。”莫烨闭上眼睛回思方才愤怒的源头，孟良老师以王梓形象做出的行动就像是在莫烨的理智上叠加砝码，死亡威胁、侮辱叶老师以及威胁抢走沫梨如同三个重物一般压破了莫烨的理智，这才会让他罔顾孟良消失，王梓突然出现的事实暴起发难。

不过真要让莫烨辨明三个砝码究竟哪个重，莫烨还真做不到，不过听说沫梨在对方口中成了可以随意夺取的玩物时，莫烨感情上的强烈波动直接诱发了杀意的产生。

莫烨不知道这份感情波动究竟来自于对其姐姐流歌的愧疚还是对墨霜少公主的怜悯，不过莫烨可以确定的是，这并不可能来自于一份尚未开始的爱情。

“说不清。”莫烨再强调一遍后对孟良开口道，“那么我们开始吧？孟老师。”

“当然，不过还是有件事要你说一下，莫烨。《幻形》这门学问不能私相授受。”王梓肃然道，“《幻形》这门学问在女王时期曾是禁忌的学问，因为对于司法健全，国力兴盛的国家来说，可以随意伪装成他人无疑会对治安与律法造成严重破坏与混乱。精通幻形之人即使是隶属于墨霜安全机构也需要进行严格的登记与检查，更需要每年多次进行心理问询确认无害。”

莫烨一怔，问道，“那么你呢老师？”

孟良苦笑道，“正因为游离于法律边缘呆在墨霜危险，我才会跑到影谕作为猎人自由发展，事实上我和我的的师傅当初也是花了很大代价才能学到这门禁忌的学问。”

“……”莫烨疑惑道，“那你对我教授会不会也太随意了点？我可是什么都没付出啊。”

“我会教授你我的安身立命的学问，只是在报答将军大人的恩情罢了。”孟良望着天空道，“莫烨，十一年前在影谕荒野上被将军大人救赎的，不只是老叶。”

“我知道。”莫烨回忆叶铭影的讲述道，“复仇三女神当时将您制服，希望叶老师杀死你表达渡鸦的忠诚，是老师，也就是祖父他现身三枪击退了三位女武神救下你们二位。”

“不，肉身上的救下只是《解救》，可称不上是《救赎》。”孟良戳了戳自己的胸口，“我说的救赎，是心理上的。是将军大人他将我和老叶拖出黑暗。事实上，校长、副校长年轻时也是如此，学院中唯一称得上光明的化身，真正的完人却因为没能救赎孙女的罪恶，而自甘堕落变为了老赌棍。”

孟良长叹了口气，自嘲道，“严格来说，洛特学院就是一个坏人聚集的土匪窝。然而却没有人来质疑我们这些身上沾着道德污点的人没有资格教授学生，你知道为什么吗，莫烨？”

莫烨眨眼道，“因为，打不过你们？”

“正是，毕竟在这个思想和律法尽皆崩坏，没有任何限制的自由时代中，力量便是权力。”孟良感慨道，“对学院中我们这帮子放在女王时代准成罪犯的老师们，非议的人自然是有的，但他们无法做出任何行动，毕竟学院招生的权力是洛特贵族议会赋予的，而资金则是副校长他多方筹集来的，洛特学院的老师聚集起来，更是能让墨霜西省颤栗的存在。”

孟良沉默片刻后说道，“但是莫烨，我想告诉你的却不是拥有力量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个时代中法律的制约能力极其有限，能让我们人类恪守道德底线的只有冥冥命运和身为人类的责任感，但是……”

孟良复述曾经将军大人说过的话语道，“只有包容黑暗心向光明的正直者才能在这个时代中笔直前进，也终有一天会有命运来审判我们曾经犯下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