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段挽月淡淡地应了一句,这才抬起头去看,却是看见了若岚复杂的脸色,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被瞪大的眼里满是惊讶,似乎还有一丝恐惧。
“怎么了?”
段挽月莫名地生了一种的不安,下意识地把若岚手里的白纸抽了过来,却没留意到白纸中还包着一块东西,随着白纸被抽离,那块东西掉落在了桌面上。
段挽月的动作让若岚回过了神来,见段挽月正去捡起那块东西时,把白纸抢了回来,放在手心里用力地揉着,揉成一团粉末,缓缓散落在地上,再看向段挽月时,也见段挽月整个人怔在了原地,像是被定了身似的,一动不动了。
“小姐?”
若岚的心咯噔一下,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段挽月的肩膀,不安地把头探前了去,只见段挽月手心里躺着的,是一块晶莹无暇的月牙儿形的白色玉块——段挽月不会忘记,这是龙凌箫已经拿了回去的白月。
段挽月合上了手,把白月紧拽在手里,低下了头,只感到心一阵窒息般的痛,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整个人竟开始微微颤抖。
“小姐……”
若岚虽然不知道白月对段挽月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她从段挽月的反应看来,估计是传达了龙凌箫某种意思了,如今她最担心的,只是段挽月该如何接受。
“那张纸……写了什么?”
段挽月把头低得死死的,握着白月的手抵在胸前,咬着下唇,碎发垂落,掩去了她的神色,只听她用压抑的声音问道。
“……公主已去,物归原主。”
若岚神色复杂地看着段挽月,犹豫着伸出了手,轻触着段挽月的肩膀,把她抱住,沉默了片刻,轻声回道。
“落款人呢?”
段挽月把头埋在若岚的肩膀上,低声啜泣着。
若岚只感觉心一阵不忍,咬了咬牙,决定再一次撒谎:“没有。”
若岚不是第一次收到首领的密信,然而却是头一回,收到了让她震惊不已的信,内容不多,但更让她震惊是信的落款人——以往的密信都是没有署名的,因为都知道是谁下发的密信;然而这一次不同,像是怕她不知道似的,故意署了名——“玉”,一个用蓝色墨水写的“玉”字。
“你撒谎。”
段挽月冷笑一声,缓缓抬起头来,微红的双眼直瞪着若岚:“是蓝玉的信,对不对?”
若岚猛地一怔,咬着牙摇头否认,段挽月却不信,往后退了一步,无奈地笑了:“这本来就是他的——物归原主,那就让它随他去吧。”
段挽月说罢,在若岚困惑不安的目光里把手高高举起,把手心里的白月用力地往地上一摔——
“小姐,这可是……”
若岚的脸色猛地一变——她虽不能猜到白月对于段挽月而言意味着什么,但它可是龙凌箫生母的遗物,对于龙凌箫而言,白月可是他对生母的念想,而且最为重要的是,白月是皇室公主的象征物品之一。
“人都死了,留着它又有何用?”
段挽月看着在地上摔成了三块的白月,扯着嘴角苦笑着,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后,再转过身看向若岚时,已是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只是声音还有些哽咽:“到床上躺着,我这就给你拆线。”
若岚也无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只好按着段挽月的命令,到床上躺下,自觉地脱去了上衣。
伤口在细线的帮助下已渐渐愈合,但避免不了的是留下了一道一指长的疤痕,若岚静静地看着段挽月小心翼翼地拆着线,忽地想起了那张被夹在了药包之中的白纸,不由得问道:“小姐今日去了何处?可是见着了什么人?”
若岚顿了顿,又想起下午时北宫氏曾来过,说是找段挽月,却等了半天也不见段挽月回来,神色有些着急,竟也有些不安。
“去寻了几味药材。”
段挽月手头上的动作顿了顿,经若岚这么一说以后,便想起了在白纸和白月是夹在药包之中的,而碰过药包的人,除了药铺的掌柜以外,也只有那个不小心撞到的女子了,于是眉头微微一皱:“曾不小心撞到过一名女子,恐怕是她送的信。”
若岚微微一怔,赶紧追问道:“小姐可认得那女子?”
“不认得。”
段挽月摇了摇头,继续给若岚拆线,淡淡地应道:“听父亲说,前些天里榆关城出了动乱,有不少人趁机逃进了羌州和宣州,如今鱼龙混杂,我怎会留意她一个过路人?”
“榆关城动乱?”
若岚的脸色微微一变,猛地想起方才的纸上写着的“大计将成”,总算反应了过来,暗暗咬唇,轻声道:“既然如此,小姐就别出门了,有什么要买的,让奴婢们去就好了。”
若岚彻底明白了过来,原来一切都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动乱,恐怕再过一段时间才会出现——在那之前,她必须保证段挽月的安全,也要保证她与龙允晨的距离。
段挽月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拆完了线后,捡起地上白月的碎片,怔怔地看了片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便让若岚随着其它垃圾一同扔了出去。
次日清晨,燕雀打闹的叽喳声让段挽月起了床,直到洗漱穿戴完毕,也没见到若雪进来,便猜到了时候还早得很,于是快步出了寝室,直奔厨房而去。
段挽月见到了负责元帅府点心的何妈妈,把手头上早已配好了的药材给了何妈妈,又细细地交待了她该如何熬制这些药材,以及服用的份量后,便急急地回了观月阁。
正如段挽月所料,北宫氏果然又张罗了一桌子的早点,眼下正大开着寝室的门,紧紧地盯着观月阁里的动静,似乎生怕错过段挽月的身影一般。
见段挽月晃进了院子里,北宫氏立刻来了精神,而段挽月也有了经验似的,直直地往北宫氏的寝室去,让北宫氏乐了好一阵。
“怎的起得这么早?可是昨夜没睡好?”
段挽月的屁股还没挨到圆凳子上,北宫氏便开始问长问短起来了,末了还自责似的道:“昨日是母亲太着急了,那件事儿你别往心里去,母亲会另外寻法子,你也别让自己烦着了。”
如今的段挽月不光适应了北宫氏过盛的热情,也发自内心地喜欢她起来了——能娶到如此善解人意又热情大方的女子为主母,段景阎这一回的眼光还真是没差。
“多谢母亲挂念了,挽月昨夜睡得很好。”
段挽月一边嚼着甜点,一边回答道,脸上眼里满是笑意:“母亲莫要自责,挽月早已想好了法子,昨天出去,也正是为此事做了准备。”
段挽月的话让北宫氏的眼睛立刻放了光,一激动起来,竟是紧紧地抓住了段挽月的手,一脸感激又欣喜地看着段挽月。
“挽月方才已安排了人给父亲熬些东西来调理调理身子了——这是其一。”
段挽月说着,好不容易把手抽了出来,从肥大的袖子里摸出两瓶东西来,塞到北宫氏手里,继续道:“其二,这是母亲每天都必须服用的——房事不宜过多,关键在月信结束的后几天里,在这段日子里行房事,是最有可能怀孕的。”
北宫氏一边点着头,一边暗暗记下,同时也惊讶着段挽月小小年纪,说起这话来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倒是她自己感到有些羞涩,等段挽月说完了以后,涩涩地问了一句:“那……能确保是儿子么?”
“挽月有这把握,但也不能过于绝对。”
段挽月怔了一下,无奈地笑了笑,安慰着北宫氏:“母亲大可放心,否则因此扰了心情,影响了身体,挽月还真是无能为力了。”
“母亲怎会如此?”
北宫氏收好了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一脸感激地看着段挽月:“母亲这一时之间也没准备到什么东西给你……过些日子给你补上,你看如何?”
“挽月不缺东西。”段挽月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北宫氏:“挽月只待母亲的好消息了。”
段挽月的话说得北宫氏的脸又是微微一红,赶紧点头应下,气氛融洽至极,似乎真如亲生母女一般,看得边上的若雪也不禁跟着挂起了欣慰的笑容来。
正在北宫氏与段挽月聊得不可开交时,青禾突然进了来,微微屈身道:“宫里来了人,正在大门处等着小姐。”
段挽月纳闷了一下,把目光瞥向了北宫氏,随后便一同起身,快步往大门的方向而去。
远远地,段挽月便看到了段景阎正与一位嬷嬷在攀谈着,段挽月再细细一看,便认出了那嬷嬷正是皇后身边的夏嬷嬷,还有夏嬷嬷身后的另外一个让段挽月生厌的人——沈嬷嬷。
“老奴见过策王妃。”
见段挽月款款而来,夏嬷嬷便止住了和段景阎的闲聊,往前一步,率先行了一礼,沈嬷嬷也紧随其后,态度诚恳,丝毫不如以前在策王府里欺负段挽月的那般。
“夏嬷嬷多礼了。”
段挽月浅笑着把夏嬷嬷扶了起来,却是没瞥沈嬷嬷一眼,只见沈嬷嬷神色僵了一下,段挽月这才缓缓道了一句:“沈嬷嬷也请起吧。”
夏嬷嬷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沈嬷嬷,眼里满是笑意,沈嬷嬷则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开口道:“枕霞殿前些天里遇了贼,把贤妃娘娘吓得不轻,心神不宁,前天便病倒了。老奴听策王殿下说王妃回元帅府里,老奴故前来请王妃到宫里一趟,为贤妃娘娘治病,不知王妃意下……”
“为母妃治病,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段挽月一听沈嬷嬷的话有些不高兴了,但听闻是贤妃遇了贼,又不禁纳闷了起来。
“那就请王妃即刻启程。”
沈嬷嬷往边上迈了一步,给段挽月腾了一条路出来,段挽月眉头一皱,正想着说要若雪去收拾一下东西来拖延时间时,却见青禾等人已把东西收拾好了,此时正在马车边上等着自己了。
段挽月也无可奈何,只能与段景阎和北宫氏道别,慢吞吞地往马车边上去,只是脚刚迈出,便听见了夏嬷嬷道了一句:“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召元帅府二小姐入宫。”
“召我入宫?”
夏嬷嬷的话让段挽月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段雨辰,而段雨辰的脸色则是更为惊讶了,嘴巴张得几乎能塞下一个鹅蛋来。
“还请段二小姐赶快收拾包袱,速速进宫,莫让皇后娘娘再等。”
夏嬷嬷丝毫不理会段雨辰的惊讶,自顾自地继续道。
马车边上的沈嬷嬷见段挽月也怔在了原地,不禁也提醒道:“还请王妃快些上车,莫让贤妃娘娘多等。”
段挽月回过头,毫不客气地白了沈嬷嬷一眼,再对上了段雨辰茫然的眼神后,终于收回了目光,纳闷着上了马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