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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出生在乱世之初,古老的混乱体制重新显现的年代。
他们一家三代都是农民,穷困潦倒,从来都没有富裕过,在他零星的记忆中那个时候是真的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曾经是他父亲的男人是个土生土长的老实巴交的农民,那时感染病毒已经开始在世界蔓延,边远地区因为政府的弃之不管也开始逐渐混乱起来,政府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去管理,就这么弃之不顾。而那个男人就在给一个地主耕地,以求取为数不多的粮食。
就在那么困难的时候,他出生了。
他出生那年,正巧是瘟疫病毒全面爆发的时候,政治崩塌,军队滥杀无辜。
“就叫仁寿德吧。”
那个男人,曾经是他父亲的男人就用了中午那不足一袋烟的功夫帮他想好了名字。
他们这一脉穷了好几代了,那自然是做梦都想着能有钱,旁人问他为什么不给儿子起名叫王富贵什么的时候,他——那个男人的脸上就会罕见的露出了一丝窘迫,语无伦次的辩解。
“那、那样不是太俗了吗!”
这也是他唯一记得的,父亲的话语。
不过与其说这是名字,倒不如说这是这个一辈子不识字的农民一辈子的愿望:
他希望凶暴的地主能仁慈一点,多给他一些粮食喂饱妻儿,儿子能够长命百岁健健康康,而且有一副善良的好德性。
就是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有些憨傻的男人在他三岁那年在离他们百米之外的地方被一枚炮弹炸成了碎片。
他和妈妈在不远处看着,既不哭泣,也不叫喊,只是有些呆愣愣的看着那里——
——那里只有一小滩鲜血,和一点点的碎肉。
吧嗒……
那是小小的他第一次见到母亲哭泣,并没有捶胸顿足,只是紧紧的咬着下唇,任由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罢了。
从那以后,他们就开始无比频繁的搬家。
那时他五岁,从那以后,他的童年就结束了。
边境已经没有秩序了,无比的混乱,抢劫杀人,这些都司空见惯的事,最过分的是那天他家的门忽然就被撞开了,一群凶暴大汉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把母亲按到了床上,母亲没有哭泣也没有挣扎,只是皱着眉头勉强的笑着看着他,小声的安慰道,“别看呐。”
小小的他跑进了厨房,疯狂的冲了出来,趁那伙强盗不备,狠狠将刀插进了他们的后脑勺……
他颤抖的将满是鲜血的刀扔到了地上,瘫坐在一旁。母亲得救了,但脸上的表情既不欣喜也不悲伤,只是静静的收好强盗身上的财物,带着他又一次的搬家了。
他们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直到他七岁那年……那年,母亲死了。
医生告诉他的死因他已经不记得了——劳累过多?压力过大?他不记得了……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这个可怜的女人一生哭过的那两次:
一次是曾经是他父亲的男人死的那天。
一次,是她自己要死的那天。
这个伟大而可怜的女人终究是被命运给压垮了,放弃了自己的人生,放弃了梦想,放弃了他这个被她遗忘在这个绝望的世上的孤儿。
她死去的时候……是在为我哭吗?
——为我那无比悲惨的命运。
小小的他只记得那天晚上,她无比痛苦了咳完血后,把他搂在怀里,放声的哭泣,边哭还边止不住的咳,喷出的鲜血顺着他的头皮滑落到了脸上。
他很乖巧的抽出纸巾想给她擦擦,然而那个女人只是露出了一个无比悲伤的笑容,帮他捋了捋凌乱的头发。
她是在那之后的第几天死的呢……
他不记得了。
从那以后,这个七岁的少年就在绝望的缝隙里面求生,他干过近乎所有残忍的事,但大多都只是迫不得已,因为仁慈,他差点死了两次。
那个时代是一个真正的地狱时代,没有经历的过的人是无法理解的,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就算俯视全局看的再怎么清楚也没有他们这些在其中疯狂求生的人了解,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绝望……
什么样的事情都是理所应当的,什么样大逆不道的事都是不值得惊讶的,麻木代替了所有的感情,所以人们奸杀、抢掠、放火、凌迟,近乎无恶不作!!
那是真正的地狱……因为已经没有一个人了。
仁寿德……仁寿德……这个包含了那个曾经是他的父亲的男人一生期望的名字,被他狠狠的舍弃了。
他不需要这种名字,因为根本就是奢侈。
对不起……老爸……
他的胸前带上了一颗尖锐的牙,在血液中穿行着,夺取了无数人的性命。
人们叫他“血牙”。
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这一生啊,想做一个不被欺辱的人。
这是他一生的夙愿!
为此他疯狂的挣扎着,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步一步的,努力的攀升着,凭着优秀的身手很快就被一个黑帮的大佬赏识,带进了帮派,成了一个被重用的心腹。
然而帮派里的勾心斗角不是他这个天真的少年可以想象的,很快组织就发生了政变,他被叛变者追杀,一路逃进了海中,竟意外的来到了这个天堂般的小岛。
这个岛上只有两个部落:一个先知,一个毁坏。
他被先知部落所救,却成了毁坏部落的人。原因很简单,却也是唯一的原因——
他不愿信奉预言!
“那种东西,怎么能改变命运!”这是那时十六岁的他在预知广场上亲口吼出来的话,从那之后,他便被先知部落驱逐了。
“先知部落之所以存在,就是因为神明给予我的指引——那就是预言。你若是不相信它,那么先知部落就不能接纳你,对不起……”
他在岛上流浪的半个月后,加入了毁坏部落。没办法呀,人总是要生存的,而且不管他再怎么错,最大也只是走了老路罢了……
所以他并不愧疚,他只是在做他的本职工作而已,这种事他见得太多了,并不需要犹豫。
血牙淡漠的看着眼前那两个美丽的少女,看着他们清澈的美眸中流转着不安,不由得轻轻的笑了。
缓缓的伸出手,对着她们的皓腕抓去……
“好了吧,是不是差不多该不玩了?”
茂密的丛林中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带着一些莫名的笑意。
所有人在一瞬间就拔出了腰间的枪支,枪栓的声音吓了金发少女她们一跳。
守望很平淡的从树林里面走了出来,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数十个黑漆漆的枪管,而是一根送给圣诞老人的棒棒糖。
血牙平淡的瞳孔在他出现后瞬间紧缩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盯着守望,似乎……想要把他的模样刻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