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洋行之后,忠国立刻叫了一辆人力车,载着他来到了德乙之国人在旷州开设的银行。
忠国现在虽然揣着几千块钱的支票,但是身上却没有多少现金,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没有钱可不行。
德乙之国的银行十分气派,银行大门前方一排洁白整齐的神庙风格的柱子,展示出了西洋人银行业的起源。
忠国迈步进入银行,将支票交给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核对支票无误之后,很快就按照忠国的要求为了他兑换了三千五百块钱的钞票和一千五百块银元。
六千块钱全部都兑换成银元的话,分量实在太重,而且太过招摇。
外国银行为了方便商人们交易,也发行了各自的钞票,虽然和银元相比,流通性不够强,但是至少在沿海地区,这些钞票使用起来都没有任何难度。
有外国银行这样大的金融机构作为担保,这种钞票的信用也比私人钱庄的庄票可靠。
忠国把三千多块钱揣到怀里,银行的工作人员贴心的为他准备了一只装银元的小皮袋,一千五百枚银元,分量也很不轻了。
剩下的一千块钱,忠国直接存在了银行里,以备日后取出来用。
收好银行工作人员给的折子之后,忠国便带着沉甸甸的现金离开了银行。
忠国先叫上一辆人力车,吩咐车夫拉他到华信威的家里。
银行门口有不少车夫扎堆等座儿,在这一行里时间干长了,车夫们都知道哪里比较容易拉上座,哪里拉的座比较有钱,能够碰运气多收两个零钱。
一看到忠国拎着沉甸甸的袋子从银行出来,几个车夫就凑了过来。
“要车吗?老板!”
“坐我的车吧,老板,我车新买的!”
“我跑得快!”
忠国心说这些车夫怕是把自己当成凯子了,他挑了一辆看起来稍微高档点的车坐了上去。
拉车的车夫将毛巾往脖子上一搭,唱戏一样的吆喝了一声“走~嘞~”,便拉着车小跑了起来。
忠国坐在车上,打量了一下这辆车,心里慢慢有了想法。
他抬高声音冲车夫喊了一句。
“你这车不错啊!”
忠国坐人力车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多少有了些经验,能够判断出一辆车的档次。
这辆车的轱辘胶皮厚厚的,虽说就是一层胶皮包着木头轮子,但是却不怎么颠,车轮边上的扶手兼挡泥板也不是寻常的铁皮,而是更有分量的铜皮。
其他的雨布喇叭之类,也全都是品质很好的零件。
车夫很以自己的车为傲,听到客人夸他,立刻就得意了起来。
“不瞒您说,老板,我这车就是比普通车高档,您眼力真不错!这可是地道的日和之国进口车!就这车,整个旷州城也不超过五十辆,都是城南大和车厂的,老板就是日和国人。”
忠国微微一笑,继续打听。
“这车一辆得多少钱?”
“您是问车份儿还是整车买价?车份儿一天五毛钱,嗨,比别家的贵一倍,但是车好,能拉上贵客!您瞧,您不是就坐我的车了吗?”
车夫巧妙的恭维了一下,说忠国是“贵客”,大概是想在车钱之外再讨上两个零钱。忠国听出来了也只是轻声一笑。
“那这辆车要是想买辆全新的,得多少钱?”
“那得不少钱呢,我听车行里的人说,就这一辆车,一套弄好没两百块钱拿不下来。”
忠国揣摩了一下,两百块钱,的确是不便宜。
车夫又说话了。
“不过啊,也就是大和车行的车好,寻常的车还真没这么贵,要是碰上二手七八成新的,百来块钱就能够拿下。”
忠国刚要说话,冷不丁被颠了一下,车夫连忙双脚蹭地停车,扭过头来看向忠国。
“老板,您没颠着吧?真对不住,光顾着说话了,没留神有半块转头。”
忠国摆了摆手。
“不要紧,是我跟你说话的,你接着说,我看你很懂人力车的行市嘛!”
车夫露出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转过身继续开始跑,边跑边说。
“老板,您别笑话我,我指望着哪天存够了钱,自己买辆车呢!到时候不用交车份,每天拉多少钱全都是自己的,那多痛快!”
忠国很赞成他的想法。
“不错!男子汉就应该有这样的理想。”
“您说话真文雅,我看您肯定是个有学问的人。”
说话间,车夫就把忠国拉到了地方。
“老板,一共三毛钱。”
忠国掏出一张五毛的角票递了过去。
“甭找了,你车不错。”
“诶!谢谢老板!”
看着车夫把车子拉到不远处一个饭店门口停下来歇息等客,忠国转过头敲响了华信威宅子的们。
来开门的是丽婷,一看到忠国,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惊喜的叫了出来。
“哎呀,是忠国啊!你出远门回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进屋里喝口茶,俊杰呢?”
忠国来这里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打算告诉丽婷俊杰的事情,但是丽婷这么热情的态度,让他难以开口。
忠国顾左右而言他,朝屋里看了看。
“信威叔呢?”
“他在,刚好今天不用出门,你来得可真是时候,俊杰呢?”
“进屋再说吧。”
丽婷忽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了忠国的胳膊。
“忠国,俊杰是不是出事了?”
行船走水三分险,为了跑生意出远门的商人遇上意外是常有的事情,丽婷跟了信威这么长的时间,看到忠国支支吾吾的,立刻就朝这方面想了过来。
忠国连忙摆手否认。
“丽婷......婶子,放心,俊杰没事,好好的。”
“那他怎么没有跟你一块儿过来?”
“进去说,进去说......”
忠国还没组织好语言,只低着头快步朝屋里走。
刚一进屋,忠国就看到华信威正翻着账本什么的,听到动静,华信威抬起头。
“嘿哟,忠国啊,你这一趟出门怎么样啊?生意顺利吧?”
忠国点了点头。
“嗯,顺利。”
丽婷穿着旗袍,腿迈不开,这时候才刚刚跑进屋,一进屋他就盯着忠国。
“忠国,俊杰到底怎么了?你别让我着急了,快说啊!”
华信威也担忧的看着忠国,“俊杰咋了?”
忠国深吸了一口气,从泗川回程的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这种时候的说法,然而真到了这时候,浮现在他脑海里的却只有一句话。
“俊杰留在泗川加入保路同志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