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几天之后,便碰上了水道变浅变窄的情况,难以继续往前了。
黎元洪在忠国身边摇着头叹了口气。
“今年的水路比去年的更短了。”
忠国觉得奇怪。
“黎兄,这话怎么说?难道这水道一年比一年短?”
黎元洪点了点头。
忠国见他不解释,又开口问他。
“这是为什么?我听说过银子越用越少,却没有听说过水路越走越短的。”
黎元洪摆了摆手,没说话。
忠国明白了,黎元洪要么是自己也不知道情况,要么就是有口难言。
以他这副口气来看,他多半是知道情况的,可是这位将军大人一向性格豪爽粗放,也不好说他就是有口难言。
但是如论如何,忠国知道自己不该问下去了。
水路既然到这里就没办法使用了,众人便纷纷带着自己的行礼和献给太后的礼物下了船。
这条巨轮停靠的码头所在的位置比较荒僻,不是什么大的城镇,不过好歹也算是一座码头,附近也有不少建筑,多少有点儿人气。
下了船之后,船上的众人就各自分开去找住处了。
忠国想了想,心里就明白了过来。
这些人都是怀着自己的心思上贝京去给太后献礼的,在一起难免会有不方便的地方。
毕竟既然大家都有同样的目的,那么就可以算得上是小小的竞争对手,虽然不比战场上的敌我与商场上的同行,但是彼此也都会忌惮对方。
这种情况下,谁都不愿意被别人知道了自己携带的礼品是什么,以免对方暗中给自己使绊子。
别的不多说,假如到了太后面前,你献上去的是绸缎,他献上去的也是绸缎,那么怎么比较谁的绸缎更好?
这些人无一不是竭心尽力的挑选献给太后的礼物的,真要分个高下,其实也难。
那当两人送上的礼物是同样的种类,而品质上又难分伯仲的时候,就看谁更会说了。
这时候的说辞便十分有技巧,不能够一味的贬损他人的礼物,也不能够一味抬举自己的礼物,话说得过了,便往往会过犹不及。
而在太后面前要说的话,献礼的人基本上都会提前准备好,这样一来,要是能够提前知道别人的礼物是什么,自己的礼物是什么,便可以早做准备,等到了时候,也多些优势。
有时候同样的东西,送礼的人说的话不一样,那收礼的人高兴的程度,也会大不相同。
这样一来,便会出现同样献上绸缎的人,从太后那里得到的赏赐的分量却会大不相同的情况。
自然,谁都希望能够在太后那里留下一个好印象,尤其是能够凌驾于和自己同样来献礼的人之上的好印象。
这样一来,这些人在途中虽然偶然碰在了一起,但是都会将自己的礼物藏得死死的,尽可能不让别人知晓。
离开大船之后,再结伴而行的,就只有那些关系格外亲密,且彼此压根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的人了。
不用说,这样的队伍基本上是没有的。
忠国倒是不介意和汉斯继续同行,不过汉斯却表示他们在一起不合适,而且原因与双方准备的礼物并无关系。
忠国细细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汉斯是洋人商行的大班,管理着洋人在玉龙国的大片产业,而据他先前所说,他还有一个隐秘身份,其职责直接与他所属的国家挂钩,这样一来,他自然是不好和忠国继续同行。
毕竟忠国这只队伍里,有着一个在地方上颇有权势的玉龙国将军。
这样两个人要是结伴同行,表现得关系亲密,事后被有心人悄悄告诉了太后,那难免会让太后对汉斯和黎元洪两人心生不满。
想清楚了这一层道理之后,忠国便不再强求汉斯与自己三人同行。
等到众人各自找到地方歇息,黎元洪才放松下来。
三人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歇息,黎元洪冲着忠国笑了一下。
“华老弟,你刚才不是问我水道为何变浅的是吗?现在还想不想听其中的缘故?”
忠国连忙点头。
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思索,他大概也明白了黎元洪之前为什么不愿意说水道的事情了。
黎元洪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水,然后开口。
“其实这水道逐年变浅的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凡是常年在这附近生活的人都知道。这条河道原本其实并非天然形成,而是几个朝代之前,由无数劳工开掘出来的,那时候的皇帝苦于南北交通不便,既不方便达官贵人南下出游,也不方便南北通商,所以耗费无数,开掘出了这一条大运河!”
济灵也听着黎元洪讲解,听到这里,便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真是一件大善事,只是却苦了那些开掘河道的工人了。”
黎元洪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为了开掘这一条大运河,的确是死了不少人,这我们暂且不说,先说为何近年来运河河道逐渐变浅的事情。”
“原本这运河是由人工开掘,不像那些天然自成的河流,所以每年都会有大量泥沙被冲入河中,这些泥沙每年都需要人手架船从河底掏出,如此才能够保证河道常年宽阔,只是最近这几年,京城那边对于维护河道的部门的拨款一再下降,纵然此处的河道官员有心继续维护河道,也无力去招募足够的人手了。”
听到这里,忠国才明白为什么刚才黎元洪不愿意说河道的事情。
这条河道本来是利民的好东西,可是京城却眼睁睁的看着河道被泥沙填埋,而懈怠了管理。
这虽然是事实,可是要真是当着刚才那些外人的面说了出来,说不得,就有人暗暗记下,回头以此为由,在太后面前告个小状,说黎将军对朝廷不满,故意懈怠河道管理之事。
真要那样,黎元洪可就要为难了,即便他手握重兵,太后轻易不敢动他,可是也必然会为了自己的脸面而责罚黎元洪。
到了那时候,黎元洪心里纵有千万冤屈,也只能够默默受着太后的责罚了。
忠国心中感叹,不过并未多在这种事情上叹息。
他更在意的是为什么朝廷不愿意拨款维护这一条利国利民的河道。
“黎兄,既然这条河道有如此大的用处,太后为何要眼看着它被泥沙填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