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日，江两岸的风景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一开始两岸都还地势平坦，不时能够看到在江边停歇着的普通渔民的小船，航行差不多两天过后，眼前的景色忽然一变，两岸目力所及之处全都是郁郁葱葱的高山。

江道也稍微变窄了一些，不过不妨碍舢板航行，只是看着两旁擎天撼地的高山，忠国觉得有些压抑。

看到这种景色没多久，江河江海就开口说话。

“已经进入泗川省境内了，再有一天左右地时间，我们就能够到地方了。”

舢板上的补给已经快要消耗光了，但是支撑一天还是没有问题。

等到了中午的时候，江面上的水势忽然变得急了起来，江河江海两兄弟看到这情况，马上示意船上的人不用担心，这是到了逆流而上的河口了。

“再往前边一点，就能够看到拉纤地了，咱们这条船得雇上十来个人才行。”

忠国一愣，拉纤他倒是知道，虽然没见过，但是纤夫的爱他听过。

只是没想到拉纤是这么回事。

俊杰嘴比脑快，马上就问了出来。

“咱们这汽机船也要拉？直接冲上去不就得了！”

江河连忙摆手。

“不行不行，水流太急，冲不得，当心船头被水冲了打横，那就坏事了，搞不好船都要翻。”

忠国害怕出事，只想求个稳妥，便点头示意一切由江河江海两兄弟做主。

舢板又前行了一会，由上往下的水流越来越急，这如果是划桨的船，只怕寸步难行。

忠国心中感慨，吟了一句。

“这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啊，今天算是见识了。”

“老板，你还会作诗哪？平时怎么没听你说过，再来两句！”

俊杰坐在船头上，看着迎面冲下来的浪花，心里其实慌得很，听到忠国在后面有感而发，便故意扭过头来搭话。

“去去去，什么作诗，别捣乱，在船头上坐稳了，这地方你要是掉下去，眨眼功夫就能够给你冲出十米远。”

俊杰本来就害怕，被忠国这么一吓唬，脸色瞬间就白了，屁股往船中间挪了挪。

等又过了个把小时，两岸就能够看到江河说的纤夫了。

到了这里，岸边地势也稍微平坦了一些，但是这里的水位并不像河滩那样是一点一点的变浅，而是陡然一下子，就好像岸边忽然凸起来一块一样，出现了一长排可供人踏足行走的小道。

小道一侧紧贴着山壁，另一边的江水，依旧是深不见底。

汽船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直到船头劈开的浪花都能够溅起两米多高了，江河才缓缓将船开到岸边下了锚。

忠国踮着脚远远的看了一眼，不远处江面上还有三五条其他的船，看船的造型，大都是运货的。

想来都是从上游把货运下来，然后再花钱委托拉纤人把船拉回去，这样花费成本的事，也只有行船走马的行商才负担得起。

江河嘴皮子没有弟弟那么利索，脑筋也没有江海转得快，便留在了船上，由江海上岸去找拉纤人。

忠国和俊杰心里好奇，再加上这几天在船上呆得实在是无聊，整个人都快要闷出病来，也连忙跟了过去。

拉纤这样的力气活，比在码头上扛包还累，而且还很有风险，赚的都是苦命钱。

就这样的活，也不缺人干，江海往前走了几步，站定之后喊了一嗓子，立刻就有二三十个人扛着小臂粗的麻绳小跑了过来。

等这伙人跑得稍微进了些，俊杰立刻一声惊呼。

“哎呀，老板，这些人怎么不穿衣服？！”

忠国也吃了一惊，刚才远远的看着那些纤夫，他只看到一身黄褐色，还以为是这些人穿的什么材质特别的衣服，等到稍微靠近些后忠国才看清楚，这些扛着麻绳的纤夫个个都是一丝不挂。

忠国连忙拉着江海的胳膊问了一句，江海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回他。

“嗨，你们是第一次看到拉纤地吧？怪不得。这是他们地习惯，原因嘛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听有地人说他们拉纤地这个样子是敬水神，有地人说拉纤地容易落水，穿了衣服不好踩水，嗨，不要紧，你们要是看不过，就先回船上去。”

俊杰听了江海的解释，仍然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要是容易落水就不穿衣服，那打渔的不也容易落水，大家都是在水上面讨生活的人，也没有听说这种敬神的方法啊。”

忠国看拉纤人已经跑近了，便示意俊杰不要再多说话，以免冒犯了他们。

忠国自己也觉得这种习惯十分不可思议，也许江海说的都对，也许还有些别的原因，长期扛着麻绳拉纤，还要被水泡，一般的衣服根本就不耐磨，拉纤人挣的都是苦命钱，三天两头就穿破一件衣服会心疼也说得过去。

拉纤人跑近了，忠国才看清楚这些人脸上都毫无愧色，坦坦荡荡，虽然除了肩膀上扛的一大捆粗麻绳以外拉纤人就没有别的遮掩，但是没一个人为这种装扮感到羞愧。

忠国也和俊杰留了下来，听江海和拉纤人谈价钱。

他们的舢板细长，拉起来本来不费力，但是船上的货却都是死沉死沉的军火，再加上忠国担心人少了拉纤不稳，让军火泡了水，就让江海多雇了几个人。

忠国再自掏腰包多给了工钱，指示拉纤人一定要稳，对面领头的一个精壮男子示意忠国放心。

“从来没有翻过船！”

等纤夫们把麻绳在船头船身上系好，除了掌舵的江河江海两兄弟和不放心军火的密斯汀，剩下的郑中，忠国和俊杰就上了岸，跟在纤夫后面走。

十多个纤夫在岸边站成竖长的一列，把胳膊粗的麻绳绕过肩膀和腋下缠稳，领头的陡然喊出一声号子，十多根麻绳便绷了起来，带着舢板迎流而上，缓缓前行。

卖力气活仰仗的就是小腹的一口气，本来最忌讳的就是使劲的时候开口泄了气，不过这十多个纤夫在纤头的带领下，一步一个号子，走得又沉又稳。

忠国看得大为感慨，逐渐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