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了？怎么回事？为什么把鸡都卖了？”
华忠义似乎早就猜到忠国会问这种问题，现在听他问起，便用手朝院子里一指，回答他。
“原先咱们家的鸡也不少，不过啊，打从前年起......不对，好像是大前年吧，反正就是最近这两年，有人来村子里收棉花，原先咱们村子里哪儿种棉花啊，可是收棉花的人说这棉花是洋人要的，洋人很舍得出钱，劝我们开出几块田来种棉花，还跟我们说了，只要村里人来年中了棉花，他就保管用高价收。”
忠国一听就明白，收棉花的人用的手法和他当初在旷州帮美最时洋行收粮食的手法一样，是用的远期合约。
先和村子里的人保证，只要村子能够提供棉花，他们肯定可以收购，然后等到了季节，他们再过来买。
而且华忠义既然说是前两年的事情，那么村民们应该已经做过几次这样的交易了。
忠国点了点头，问了一句。
“那人收棉花给多高的价钱？”
华忠义报出了一个价钱。
忠国听了心里一惊，这个价钱可不低，甚至可说是高的有些过分了。
洋人收购玉龙国的农产品，一向是能够把价钱压得多低就压多低，绝对没有主动开高价的道理。
除非对方手上的东西确实好，而且对方也识货，蒙不了，洋人才会衡量得失之后答应给出一个客观的价钱。
可是华峻霄老家村子里的这些村民们明显不懂这些做买卖的事情，对方何必开高价呢？
忠国皱了皱眉头。
“爹，那村里的人现在都去种棉花了？”
华忠义点了点头。
“种了，都种了，这么好做的买卖，谁不做啊！家家户户都把原来的田分出了一部分来种棉花。”
忠国听了一愣。
“怎么，不是重新开辟的田吗？用原来的田？那原来种的水稻呢？”
华忠义摆了摆手。
“哪儿还有地方开新田啊，都是用原来的水稻田改的，好在种棉花和种水稻也差不了太多，棉花喝水也厉害着哩，村里人都把以前的田用土埋了，水田全都改成了旱田，去年村里有差不多一半的田都拿来种棉花了，今年都收了不少，过两天人家就上门来收哩！”
忠国听了这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村里人都不养鸡了。
往年农村人养鸡都是用去年的陈谷养，有时候没有陈谷，也会拿当年收的新谷养，虽然说鸡吃的谷不多，不过也不少了。
多的不说，养上十来只鸡，一天要消耗的谷子就赶得上一个成年人的饭量。
村里人现在把一部分水田都改成了旱田用来种棉花，自然是没有多余的谷子去养鸡。
华忠义说着说着，脸上的表情越发满意。
“峻霄啊，现在村里好着呢，我跟你讲，回头卖了棉花，咱们再去买点儿肉回来，咱们包一顿肉馅饺子吃，少放韭菜，多放肉！”
忠国听了笑了笑。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收棉花的还来啊？”
现在距离除夕夜已经没几天了，这时候不管是工人还是生意人，基本上都歇了，一年忙活到头，也就趁着年关这阵好好休息休息。
听到华忠义说过两天有人上门收棉花，忠国有点儿不太信。
华忠义一摆手。
“收！来收！要不怎么说洋人赶着要咱们这儿的棉花呢？去年的时候是刚开春就来了，今年说是比去年还急，年前就收，收了，咱们就有钱了，过个好年！”
忠国心里越发疑惑了。
“爹，那棉花的价钱还是跟去年一个样？”
华忠义咧开嘴笑了。
“比去年还高哩！我跟你说忠国，去年的时候村里还有人不肯种棉花，说怕是回头别人不收，棉花砸手里了，不如种稻米，还说起码稻米是粮食，可以吃，咱们农村人要那么多棉花没用。”
忠国点了点头。
“没错，是这个道理，之后呢？”
“之后？还有什么之后啊，之后看到来收棉花的人给了别人钱，一个个都把肠子给悔青了，这不，今年的棉花，比去年多了起码三倍！但凡是有田的，都把田给改了一大半，全都种上了棉花，我们家也是啊，就种了点儿明年要吃的稻米，多余的都种棉花了。”
忠国听得直皱眉。
“爹，那收棉花的人，跟村里人签什么契约或者文书了没有？”
华忠义一愣。
“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什么契？”
忠国解释给他听。
“就是保证到时候会收咱们的棉花，只要签了这个契约啊，他想不收都不成，要是没有签，那回头人家要是不收，咱们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华忠义满不在乎地摆了一下手。
“嗨，你操这心做什么，人家说了肯定会来收，就肯定会来，去年人家收了，前年也收了，今年怎么会被不来？你别瞎操心。”
忠国摇了摇头。
“我有点不方放心，我听您刚才说的，咱们村今年收的棉花比去年和前年加起来都多，这分量可不少，万一回头人家要不了这么多，那棉花的价钱就得往下跌，爹，这做买卖都有一个分寸，卖的人比买的人多，东西就必然会不值钱，去年前年棉花的数量少，人家愿意出高价，可是今年棉花这么多，要是人家不买，那村里的人可就全砸手里了。到底签没签这东西？”
华忠义摇了摇头。
“没签，我没听说过这玩意，再说了，前年和去年人家都来收了，怎么会单单就今年不买呢？峻霄啊，我知道你是担心村里人受骗，可是我跟你说，咱们虽然都是种地的人，没学问，不懂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村里人都不傻，你只管放心。”
两人正说着，门口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
“爹，娘，我回来了！快拿个盆给我，人家给我猪肉和猪下水了，快点帮我接着。”
华忠义立刻站了起来答应了一声。
“诶，来了来了！”
然后他又低头朝忠国看了一眼。
“快出去帮忙，你哥回来了。”
这个字眼刚从华忠义的嘴里蹦出来，忠国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一个壮硕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