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城里的铺子就纷纷开始关门了。
已经到了年关口,马上就是除夕夜,这时候也没有人做生意了。
俗话说小贼也有三天年,前两天还热热闹闹的街道,现在已经是空空荡荡。
人们全都窝在自己家里,要么腌鱼腌肉,要么剪窗纸花,要不就是收拾空屋子,等着年后亲戚们上门了好过夜。
每一堵墙后面,每一扇门后面,都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忠国也让柳萱把船公司关了,做好了回华峻霄老家过年的准备。
今天就是出发的日子。
一大早,众人就起了床,吃了柳萱和丽婷两人做的早饭之后,忠国、华信威还有柳萱三人就打算出发了。
忠国先拉着柳萱带着大包小包出了门,留华信威和丽婷在屋子里告别。
这一次回老家过年,丽婷又是一个人守在汗口市,忠国心里也忍不住埋怨华信威,觉得他的安排实在不够妥当。
另外他自己心里也有点儿愧疚,原本丽婷还可以有一个弟弟作伴,可是当初他带着俊杰去了城都市之后,俊杰直接就加入了保路同志会,这么长时间也没有机会和丽婷再见面。
说起来这事虽然是俊杰自己的主意,但是忠国偶尔也会觉得自己有责任。
当初如果他没有带着俊杰一块儿去给保路同志会送火器,兴许现在俊杰还在他手底下做事呢。
假如俊杰没有去保路同志会,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他多半会在旷州自己车行和船公司里工作,这样一来,丽婷也能够经常看到自己的这个弟弟,过年的时候两姐弟可以直接留在旷州相互作伴。
现在丽婷跟着华信威来了汗口,却又不能够跟着他回老家,只能够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这间大宅子里守着,忠国光是这么一想就觉得她可怜。
不过这件事他也不好说什么,过了一会儿,华信威从屋里出来了。
忠国跟他打了声招呼。
“叔,跟丽婷婶子说完话了?”
华信威看了他一眼。
“说完了,走。”
说着,他就拿起柳萱脚边的行李,往忠国雇来的马车上面放,一副让忠国不要多打听的架势。
忠国笑了两声,他当然没那么八卦,华信威不想说,他也懒得问。
倒是柳萱一副担心丽婷的样子,不停地追问华信威有没有给丽婷留下礼物,有没有和丽婷约定好回来的时间,会不会在老家呆很久之类的。
华信威被她问得直告饶,叫忠国看了忍不住直乐。
等到大包小包的行李装完,三人便上了车。
忠国雇来的这辆马车十分简陋,顶上没遮没拦的,一看就知道不是拉客人用的。
华信威还怪忠国怎么不早点儿去雇车,拖到今天了才到处找,肯定是找不到什么好车的。
忠国觉得委屈,他又没有这个经验,哪儿知道到了年关口就连拉车的人都歇得这么早?
好在这辆车位置还算宽,前面赶车的人坐的位置上还有很大的空余,忠国就坐在了和车夫位置相反的另外一边,华信威被挤在了中间。
本来柳萱也想要坐在赶车的位置上,不过一来忠国担心她得意忘形会掉下马车,二来前面也没有位置了,他又不想让柳萱和另外两人挤在一块,所以便坚决驳回了柳萱的要求,把柳萱塞到了后面的货厢里,和大大小小的包裹堆在一起。
柳萱一开始还很不满意,等到车子动起来之后,却立刻明白了自己的优势。
马车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是因为车上东西多,以及还载了好几个人的缘故,分量十分重,经过路面上的小坑或者小石头的时候,车身稍微往边上一歪,整辆车就仿佛会被货物给拽得翻倒一样。
坐在马车前面位置上、把腿耷拉在外面的忠国,好几次都忍不住伸手紧紧抓住后面的行李。
要是不这么做,他早就被颠下车了。
相反,挤在大堆包袱中间的柳萱却十分惬意,包袱堆在一起之后,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个屏障,帮她挡住了冷冽的北风,柳萱又动了一下手,将比较软和的包袱放在了身子下面垫着,整个人就像躺在床上一样睡在了上面。
忠国扭头看到她这副十分享受的样子的时候,羡慕得直叹气。
看着柳萱一副惬意的表情,再想到自己的屁股正被坚硬又冰冷的木板咯得发麻,忠国就忍不住开口揶揄她。
“柳萱,你可别在后头睡着了,这么冷的天,睡着了肯定会感冒,到时候又要吃药。”
柳萱脑袋枕在一个包袱上一块被她压得陷下去的小坑中,连头也懒得抬,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嗯~我知道~”
忠国气不过,又开口。
“别光是嘴巴说,这么舒服的话一不留神就睡着了,快坐起来,别躺着。看看路上的风景,多好啊,你看那边的树,上面一片叶子都没有了,光秃秃的,真好看。”
柳萱没动,头都没有偏一下。
从她的方向,毫不留情地传来了一声嗤笑。
“哼,你休想骗我起来,你自己坐着难受就想叫我陪着你一块儿难受对不对?我才不上当,光秃秃的树有什么好看的,要是春天树上面出了芽还差不多。”
阴谋被毫不留情地揭穿,忠国脸一红,随便找了个借口。
“谁骗你了,个小丫头,刚才那棵树......叶子掉完了挺好看的,所以我才想让你瞧瞧......”
说着他转过了头,不再跟柳萱斗嘴了。
对于从身后传来的柳萱得胜的笑声,忠国也充耳不闻。
马车就这么在路上走了大半天,眼看着太阳西斜,再过上一两个小时天色就要变暗了,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华信威忽然把头一歪,跟忠国搭话。
“忠国,马上就要回村子了,怎么样,近乡情怯,有没有觉得紧张?”
忠国一愣。
“马上就要到了?还有多远?”
华信威笑了一下,抬手一指。
“你还真是生了,几年不回来,连回村子的路都不得有多远了,看到前面的那一排柳树没有?过了那排树,你就能够看到村子了。”
听华信威这么一说,忠国便伸出脖子朝前面一看,果然,在约莫百多米远的地方,长着一排柳树。
他心里忽然紧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