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逸文立刻明白了余有才想要说给他听的话。
照他这么说,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另外的那十六个东家,个个都比他空闲,比他有功夫,也就比他有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到仁德公司的买卖里去。
既然连他余有才都不愿意卖掉手上的车子图个清闲,其他人只怕就更加不愿意了。
余有才看了严逸文脸上表情的变化,就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怎么样,严老板,我说的话有道理吧?你从我这儿出去,回头肯定还要去其他几家转悠,说不得,剩下那十六个东家,你挨个都要过去拜访,我现在把这些话跟你说,叫你早点儿死心,早点儿放弃,就不用浪费那么多时间啦。”
严逸文的心也沉了下去。
他自打从心里生出了买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几个东家手里的车子的心思起,就把事情仔细想过了。
要是运气好,老天爷照顾他,他兴许就能够凭借手里的五万块钱,再加上他这张嘴,将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车子全都收过来。
仁德公司的车子一共也就小五百辆,只要把话说对了,一百块钱一辆车,未必就成不了。
实在不行,那他也能够退而求其次,买下四百辆,甚至三百辆车。
按照严逸文的预想,只要自己能够买下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三百辆车,他福星车行的实力就可以大大的超过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了。
到了那时候,自己再慢慢地和那些东家们磨,少则三五个月,多则一年半载,再把剩下的车子全都收过来。
他买下来的车子越多,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实力就越弱,此消彼长,兴许到了最后,那些东家还愿意用不到一百块钱的低价把车子出掉呢!
这个计划虽然说和他原先的计划有所不同,不能够迅速地用这借来的五万块钱吃掉忠国车行,但是目的终究还是能够达到的,充其量也就是多花点儿时间罢了。
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东家一共有十七位,这既是他的一个劣势,也是他的一个优势。
劣势在于他需要对付的人有十七个,而不是像当初那样只对付忠国一个就可以。
优势就是十七个人无论关系再怎么亲密,再怎么团结,也终究还是比不上一个人。他大可以找其薄弱处下手。
可是现在听了余有才这番话,他心里也没有底了。
的确,余有才管理鱼市,每天要操心的事情比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其他的几个东家只多不少。
别的不说,光是货物的兴致,就决定了严逸文没有一天能够空闲下来,他必须每天都要操心买来的鱼的质量。
而鱼又是活物,不像布匹字画,你只要找个好地方放着,就不用担心它自己出什么问题,可是鱼你要是不三不五时的看看情况,说不定它就死在了盆子里头。
连每天要这样操心自己本分生意的余有才都不愿意卖掉车子,别的东家自然更不用提。
余有才见他不说话,而脸上的表情又越来越难看,就知道自己已经影响到了这位严老板。
他现在就在考虑,需不需要继续给这位严老板加火,要是自己什么都不说,兴许严逸文自己就会找些别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继续去问其他的东家收购车子。
可他要是开口了,却没有把话说得恰到好处,说不定就会弄巧成拙,反而叫严逸文心生反感。
琢磨了一会儿,余有才觉得有点儿难熬了,便打算开口再说两句。
可还没有等他的话出口,对面的严逸文就先说了起来。
说话前,他先笑了两声。
“余老板,呵呵呵呵呵呵,余老板,我差点儿就着了你的道了!”
余有才疑惑地问他。
“这话怎么说?”
严逸文哼了一声。
“余老板,你我两人之前从来没有打过交道,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如今你我成了同行,你又怎么会为我着想,给我提什么好建议?刚才你那番话说得我心里一慌,搅乱了我的思绪,差点儿就叫你得逞了,好在我又回过了神来。”
余有才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那严老板回过神来了什么呢?”
严逸文笑了笑,眼露不屑。
“余老板,你建议我别去找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其他东家,表面上是为了叫我别浪费时间,可实际上是为了你自己。”
“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哼,这还不明显吗?余老板,我要是从别的东家手里买下了车子,那你们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实力就要受损,相反,我福星车行的买卖则能够做得更大,你既然不愿意卖车子给我,那就是想要拿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的分红盈利,这样一来,你和仁德人力车联合公司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当然不愿意看着其他东家把车子卖给我。我看啊,你不光是不想让我去别的东家那里收购车子,只怕还觉得我福星车行碍眼,想要我的福星车行消失吧?”
余有才愣了愣,随后笑出了声。
“严老板啊严老板,你真是个自以为是的人,想不到你的器量只有这么点儿,我现在有点好奇了,当初你是怎么逼得华老板关闭车行的?要我说,你和华老板两人之间无论眼光,见识,手段,还是胸襟,都有差距,你唯一强过他的,大概就只有这份对谁都警惕,把谁都看人敌人的小人之心了。”
严逸文被他这话激怒,咬紧了牙齿,打算发作。
余有才挥了挥手,抢先把话说了出来。
“算了算了,好话难劝糊涂虫,你要是觉得我在骗你,那你不妨就去其他十六个东家铺子里走动走动吧,等你尝到了失败的苦头,你就知道我是为你好了。”
说完,余有才挥了挥手,冲边上的掌柜打了声招呼。
“掌柜的,今天的茶钱也记账上,月底的时候一块儿算。”
掌柜的点了点头:“知道,这还用您吩咐吗?余老板,老规矩了。”
余有才笑了笑。
“还是吩咐一声好,免得严老板掏钱结账,既然是在我这鱼市边上喝茶,自然应该由我做东,怎么能够叫严老板破费呢?”